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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44、相思别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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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外,各自忙碌。
士兵们打扫战场。宁军收编北俾将领苏赫,营长与苏赫亲卫联络。
苏赫坐入宁军幕下,与宁国几位将军诉说自己对贺兰白的恨。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
他恨不得啖其血肉,生吞其骨,挫骨扬灰,教他永世不得超生。
“谢将军,我要杀了他。”苏赫目中含恨,抓起谢回的手。
萧归凑近,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按下、扯开,说道:“宁军与贺兰白家仇国恨,一定会有与他作战的那日。苏将军坐下说话吧。”
林轻云右臂被划了一道伤,此时已经包扎好、止了血。
谢回瞧她一眼,安慰两句:“林将军受苦。”
林轻云拱手道:“主帅之策高明,末将这点小伤不足为道。就是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谢回与北俾苏赫一番交换信息,得知贺兰白亲自率军围困西州,西州沦陷不过时日问题。
距离此处最近的祁州也多有北俾军队骚扰——西州城破,下一个便将轮到祁州。
此时夜已深,一时半会商讨不出对策,谢回让几人暂且各自回营休憩,只留萧归说话。
军帐内只剩二人。
萧归与谢回对视。他期待谢回与他讲述军情;或如同以前的夜晚一般,为他讲解地势地要、兵种阵型;或直接杀上一盘行军棋——他已经能够与师父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偶尔能够胜过师父。
谢回看了他一会,将目光移到地图上。
许久沉默,谢回拿起四枚绿色棋子,放于西北河道;手指点着其中三枚,顺着河道平原,移到祁州。
萧归一愣。
他看懂了。
他与师父多默契,怎会不懂。
大宁少将才,师父要他镇守祁州。
师父,谢回,大宁主帅……作出如此决策是正常的。若他是师父,他也会这么做,他必须这么做。
萧归双唇挣动两下,未说出话。谢回拉起他的手,一股温暖的温度顺着手心传到他的心口,传到他的眼眶。萧归扬起头,将所有情绪收回眼眶,再低头面对谢回,已是笑容满面。
萧归未多说什么,起身出帐,捧一壶酒,端一壶茶,还有两只角杯。
谢回看着徒弟将茶盏放到他面前,为他斟满一杯。谢回捧起,喝了两口,并不是什么好茶,饮得满嘴苦涩。
萧归饮了一口酒,笑道:“早听闻师父文才一绝,我从未有机会与师父赌书泼茶。不如趁着今夜得空,师父陪陪徒儿?”
明日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自古多情伤离别,谢回不欲提及,萧归不敢诉说。
他们连不忍分离都如此默契。
烛火摇晃,二人身影被拉长,映在身后维布。
谢回声音干涩,强撑起一个笑意,说道:“为师先来?”
“好,师父,请?”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吟应觉月光寒。”
谢回亲自为萧归斟了一杯酒,递到萧归唇边,笑道:“来,为师敬你?”
萧归得寸进尺,并不伸手接酒杯,说道:“师父喂我?”
谢回笑了笑:“好啊。”
“轮到我了。嗯……落霞与孤鹭齐飞?”
谢回接道:“秋水共长天一色。”
“师父厉害。”
一杯又一杯,一盏又一盏。
原来他们竟如此的相似,连喜爱的诗句都如此相近。
谢回揽着烂醉如泥、瘫在怀里的徒儿,沉默地望着杯中冷却的茶水。他头一回觉得,茶水也会醉人。
“嗝,师父、喝茶,我、喝酒……”
谢回望向徒儿的酒杯,里面还剩了一点点酒液。不知今夜的酒,是否和茶水一般苦涩?
谢回捧起酒杯,浅尝半口。浊酒呛喉,饶是他不懂酒,也明白这酒不好喝。
萧归在他怀中挣动,突然大笑两声,又对出一句:“嗝儿……师父,再来!今宵酒醒何处……嗝儿,今宵酒醒何处……”
谢回喃喃道:“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处。”
萧归睁大双眼,哈哈大笑,扯着谢回衣领说道:“师父——错啦!嗝、哈哈哈……哈哈哈哈!是、是……”
“杨柳岸……晓风、残月!嗝儿!”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说罢,萧归窝在谢回怀里又打了个酒嗝,仍然不忘记伸手摸索案上酒杯:“师父答错,嗝,师父不能喝,我喝、嗝,我喝。”
他醉意朦胧地摸上酒杯,贴到嘴边,仰头,一滴酒液都没喝到。他放下酒杯,奇怪道:“没有了,怎么没有了?”
说罢,他只感眼前一黑,是谢回把他脑袋按在怀里。他唔唔两声,正要挣扎,就听谢回说:“徒儿,乖,不喝了,你醉了。”
他愣愣地重复,声音闷闷:“我醉了。”
谢回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轻声哄他:“睡吧。”
他是谢回的徒弟,他该听谢回话。他喃喃重复:“我要睡了。”闭上双眼,软倒在师父温柔乡。
徒儿,好乖。
谢回将人抱起,送上木塌,小心的为徒儿掖紧背角。徒儿睡颜不安,谢回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替他理顺鬓边发丝。
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关外一味凉。
天色蒙蒙亮,谢回便传林轻云、苏赫前来大营前,吩咐二人跟随萧归前往祁州。
苏赫奇怪地左看右看:“萧将军呢?怎么不来?主帅,我去喊他?”
林轻云打量着谢回疲惫的脸色,心中略有猜测,按住苏赫,说道:“想必昨日主帅已经同他说了。苏将军不必寻他。”
苏赫哦了一声,未作多想,出营准备去了。
谢回揉了揉太阳穴,翻身上马,带了一支亲卫,望向东边。林轻云送他到寨口,问道:“主帅这就走了吗?萧……”
谢回轻声打断:“不见了,何必徒增不舍。他昨夜喝了酒,可能睡得不好,你晚些喊他罢。”
林轻云点点头,不再多做挽留:“愿主帅此去一帆风顺。”
谢回点了点头,勒马前行,不再留恋。
林轻云目送片刻,转身看到萧归倚在木栏,眺望谢回背影。她愣了愣,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归神色愣愣,答非所问:“我原以为可以站到他旁边了。没想到直到如今,我还是只能这么看着他。”
林轻云见他伤感,不解道:“既然舍不得,刚才为什么不出来。”
风拂过。
萧归直勾勾地盯着几个黑点消失在视野,再也看不见。他终于收回目光,答道:“不见了,何必徒增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