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谁哄着谁 ...
-
“那是?”
“四小姐听说过桃花源的故事吧”
江靳回忆着开口。
“守村人记载,风将军是神,他与民间一女子结了契,可那女子惨死,死前使用那契约,将村中的人护在了山里,他们的时间流逝缓慢,并且不会死亡,风择诺为了维护这里的秩序,将这些人全部杀掉。可新生的孩子,名字竟然出现生死簿上,便留了活口,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后代。”
随即轻笑了一声。“故事过于神话,我和将军没信,也没追究。”
韩缜看了他一眼,继续问“他的后果呢?”
见韩缜感兴趣,便又说的细了些。
“杀了那些人之后,这里时间依旧那般,风择诺在这里豢养自己的军队,日日梦魇不醒。后来一白衣男子前来,号称他的爱人,终日为他鸣琴,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将他唤醒。”
“这才有了下山杀敌的事情,后来两人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人间百年过去了,这里的时间依旧没有恢复,这个时候他们回来,可两人却相拥在此消散,化作了这迷雾,时间恢复了正常。”
“这样听着,比话本还精彩了…”江靳感叹道。
宁南有些不解的发问“可是既然他是神,为何救不了自己的家人?又为何在此处陨落?”
韩缜语气已经恢复,如往常般替他解惑“我猜是天道规定,人的事情以人的手段解决,大道的事情,以大道的手段解决。”
宁南看向深色如常的韩缜,又听到江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正是如此,不过他为了百姓,失去凡间的家人,不惜违反天道,这才独自承受天道反扑,终身在这择诺山。”
韩缜思索道“那位风将军的梦魇一事,与缗哂契族的毒,倒是很像…”
江靳舒了口气“他们的毒就是在这里取材,我们并不精通药,也不知他们如何取,又如何造出的…”
眼前逐渐出现了洼地,军队就在下面,操练有序,也算是奇景,山中竟然有这般平原洼地。
“这毒现在可有解法?”韩缜审度着军队,一边询问。
“并无,张二小姐精通医术,也只是在人清醒时扎针,延缓毒性…”
宁南也开始看到这副景象,有些惊讶开口“这……这里的场地和军营并无两样,这得耗费多少时间?!”
江靳摇了摇头,“不,我们来时,他们便这么居住着,守村人说,这里曾是风将军军队所驻地,想来,他们很敬爱那位风将军,数百年来都这么生存着”
“这他们怎么生得出这么多?”宁南追问,“这个规模,人数有点太多了吧”
他的天真发问引起了江靳爽朗的笑声。
“哈哈,当然没有这么多了”江靳收起笑意,解释道“这些只有少部分是村人,凛城求支援带来的人,一部分一部分的增加,当然,还有一些孤儿”
江靳带着笑意逗他。
“若按你想的,他们得生多少?就算他们生的出这么多人,那我们没来之前,他们岂不是可以成立一座城池?”
宁南又开始脸红,韩缜也在一旁轻笑一声。
“小宁大人每天都在想些……”
“小姐!”宁南扬声打断韩缜,血色更甚。
江靳在一旁惊奇询问“你姓宁啊?”
宁南不知所措的应下,“嗯…我是小姐的护卫,宁南…”
“原来你是宁南!”
宁南语气踌躇“江副将知道我?”
江靳哂笑一声,将手扶在他肩膀上“你还是韩将军带下山的,我还抱过你呢”
宁南对上江靳慈爱的目光,有些疑惑“带下山?”
“对啊,你若是不离开,这任守村人就该是你”江靳看着他懵懂的模样,继续说“你小时候,说什么也要跟韩将军下山,抱着将军的腿,他走一步,带你一步…”
韩缜调不出来再多的精力了,语气依旧温和“原来你小时候是个粘人精啊”
“我都不记得了…”
风吹动几下,丛林的树木都颤了颤,好似这座山担忧的心因为他们这愉悦的气氛落下。
心还是疼的,可她没时间去难过了,只能收拾收拾心情,放到一旁去,压下一次又一次盈起的泪水,盲目无措的在风雪荒原中行走,什么都找不到,只是凭借着一丝念头,盲目的走着。
“江副将”她听见自己轻声开口,打断了两人的慈祥对话,身侧的秋风微凉“我会回都城,寻个法子,让这些军队光明正大的入驻凛城”
江靳从刚才的温馨气氛,转而皱眉,担忧道“四小姐要回去?你若回去了,便不会轻易回来…”
“我知道,所以在此之前,我想再问问您…”韩缜迎着两人担忧的目光,整个人神思飘荡,似乎看不到眼前的他们“我在凛城时,我父亲常常来看我的原因”
怀疑的种子埋下,再也挖不出,连着根,斩不断。
“不是,将军是为了你,他…真的很爱你”江靳踌躇开口“四小姐在凛城,千娇万宠,那时你的外公是城主,凛城很安全。大少爷跟着将军,饱受风霜,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出入军营了,他一直都是别人眼里的怪孩子…”
“我知道,所以父亲在兄长与他日渐疏远后,才发觉自己的偏心,想要弥补,是吗?”
江靳无法反驳,眼中尽是心疼,四小姐的聪慧早熟,会不会对她太残忍了。
韩缜转身,再次看向军队,神色晦暗,“收到调令,去找我兄长吧…”
在凛城时,风祉对自己百般阻挠,是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会坏事,还是怕自己知道一星半点,找他算账?
他对韩凌不设防,是因为身为长子的韩凌,知道些什么,他是韩凌亲自培养的继承人,带他征战沙场,所有的副将士兵,没有一个不敬爱他。
城门前泥土与鲜血旎旋,马蹄踏上便留下一个坑洼,汇集更多的鲜血在内,王韫驹看向远处奋力拼杀的韩凌和风凛,两人也是强弩之末了。
王韫驹驾着马,拉满弓,替韩凌解决掉一个,又奋力驾马。
那发弓箭像是什么信号,身后的人速度更加快了起来,吸引了几个敌人的目光,韩凌和风凛趁乱收拾了几个人,战火大部分被吸引到新来的军队,只留小部分与他们几人抗争。
风凛以剑撑地,韩凌快步走去,一手搀他,一手以长剑拂开敌人的兵刃。
“王副将来了,你可以后撤!”韩凌全力抗下一击,身后的风凛起身将袭来的敌人刺穿。
“不撤,我要在这里,看着我们赢下这一局”风凛冲上去,继续挥砍着,他的招数已经变得凌乱,咬着牙说“这么大个功劳,等我打赢了,死后碑上,阿肆不得,多夸夸我”
风凛退回韩凌身侧,与他并肩,唇角微勾,摆起架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撤兵,独自逃走,就不可能存在”
韩凌有些愉悦,似乎这样的说法让他又生了些力气,也可能是他知道这场仗,他们要赢了,坚持了这么久,迎来的结果。
王韫驹那边结束了,只有韩凌附近两个人,随着韩凌和风凛的配合,倒下一个,最后一个,倒在地上,韩凌以剑相指。
韩凌喘着气,声音冷冽“你若不想死,便回去告诉你的首领,再犯,屠了你们部落!”
风凛站在韩凌身侧,得意的看着连滚带爬逃走的士兵,王韫驹从那边驾着马缓步走来,视线没在那人身上停留一瞬,他们稍微让了让,那个士兵慌忙跑走。
将要走近韩凌,示意众人停下,翻身下马,向前走去。
“末将来迟,还请少将军恕罪”王韫驹拱手。
两人拱手回之,韩凌“王副将来的正是时候”
“少将军,末将有事禀报”王韫驹神色焦急“末将途径择诺山,发现了…”
韩凌抬手打断,“那些我都知道”
“少将军知道?为什么不写封信告知我们,我们险些造反…”
风凛替韩凌解释“王副将莫怪,皇帝时时刻刻在监视我们,料想梁杼柚会压下你们,桓之这才未说”
王韫驹视线停在韩凌的脸上,后者并未有什么反应,只好再次开口。
“少将军,还有一事,四小姐在郴关城暂充将军之位,我们多次劝阻无果,便由着她打了几场…”
提到韩缜,两人皆神色一怔。
风凛向前半步,有些担忧询问“她现在可好?”
王韫驹语气有些发虚“前几日领兵解决北门袭击,受了一些伤…”
韩凌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风凛又继续追问。
“普通的袭击怎么会受伤?”
“四小姐在场上,为了减少人员的伤亡,过于逞强,才会受伤,不过应该并无大碍,她今日还去城门观战了”
风凛垂眸,喃喃开口“她身子弱,怕不是依旧在逞强…”
“王副将”一旁沉默不语的韩凌开口了,语气有些凉。
“一军之将,坐镇军心,不该冲在最前面,小妹胡闹,劳烦王副将多多教导,我父亲…很爱重她”
“少将军不想办法回郴关城吗?”
韩凌摇了摇头。
“风祉死了,凛城如今只剩下我和风冽,你不该来的,郴关城现在一定也在受袭”
王韫驹一脸难色,听着风凛解释。
“此次求救的消息,是风应发出的,按照原来的流程江副将会出兵,我们也只是想告诉你们风城主去世的消息,没想到阴差阳错将你们喊了过来…”
迷雾林中,江靳领着他们往外走,一边讲事情的经过。
“当时来的信件上只写了风城主去世,我想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带兵下山,碰上了王韫驹,于是便解释了这一切…”
韩缜微微蹙了眉“信送错这种低等错误,你们需得查一查那个送信的小兵…”
“是,我们会通知凛城的”
身边的迷雾渐渐变淡,这迷雾让他们有一些难受。
宁南努力看清脚下,嘟囔道“这迷雾,江副将带兵出来,极其麻烦吧”
“是阵法就有弱点,可以让他们暂时变淡,带出去后,依旧如此,我与韩将军曾研究过,这地方若没人带着来,长时间呆在里面,会被绕死”
韩缜蹙着眉,沉声开口“江副将有没有想过,这些山雾,本身就是毒障”
“之前想过,可我们进进出出这么多次,也未曾出过事”
韩缜眉头微松“那便是我想错了吧”
随即转身“就送到这里吧,下次再见,说不定我又变了模样”
三人拱手告别,韩缜转身走了两三步。
“四小姐!”江靳扬声唤着,韩缜和宁南回首望去。
清风吹拂着几人的衣衫,江靳抱拳,缓缓开口。
“牢中言论,林中苦战,今日种种,末将心下佩服,倘若四小姐有机会再做将军,请递个口信,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末将随之。”
韩缜行满了礼,付之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款步离去。
待到走远了些,韩缜轻声开口。
“宁南,不要轻易死掉,我告诉庚亿,你说不定哪天就死了,让他珍惜你们在一起的时光”
宁南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轻而易举的说出了,自己曾在某天夜里下过的决心“小姐要去都城,我便跟着去都城,小姐安好,我便安好,我会是小姐手里最好的一把刀”
韩缜的声音飘飘然,被吹到宁南耳边,有些凉“可我回了都城,就不再需要刀了,也不会被允许”
“抱歉啊,宁南”韩缜依旧说不出口道歉的原因,自己通过各种手段,将他磨练成这般模样,和自己一样浑身业障,怕是要被诸天神佛厌弃了。
宁南向前一步,面对韩缜,目光坚毅。
“小姐,我会护着你一生,韩将军没做完的事,我来做”
韩缜瞳孔微张,听着宁南讲完。
“到了都城,即使终身只做暗卫”
“不要怨恨韩将军,他死前把我派来,就是为了让我做他没做完的事”
“他没做完的事?”韩缜喃喃反问。
宁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些是我听到江副将说的,才想到的”
韩缜回过神来,随口一问。
“宁南,你会吹口哨吗?”
“啊?”宁南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但还是回了“我会”
“吹一声”
宁南不明白,但照做。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宁南被韩缜看的有些赧然。
“你吹的不对”韩缜又给他示范一声。
忽然远处传来了马儿的啼叫,宁南转身看去,是雾雪领着一群马儿跑来。
“怎么这么多匹马?”
“打架前,雾雪带走的…”
韩缜越过宁南,朝雾雪跑去,雾雪快要靠近时,韩缜侧身躲开抓住缰绳,以身拖拽,瞅准时机,翻身上马,让雾雪停下。
身后的马儿也纷纷停下,宁南还呆愣着,他突然想起来,韩缜说过雾雪脾性烈,难以驯服,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驯马的韩缜,嚣张肆意,意气风发。
“愣着干嘛,带马儿回家啊”
似乎眼前人的语气,也昂扬灿烂了起来。
韩缜抚着雾雪的鬃毛,这个被别人说品相不好的,从小便不被看好的孩子,自言自语道。
“雾雪最爱惜同伴了,我让他走,便带着他们一起走”
嗯,和他的主人一样,宁南在心里这么想着,翻身上马。
一路上韩缜看起来心情还可以,并没有那般死气沉沉,甚至,有些活泼,在雾雪的背上,她都很少牵缰绳,只有在走岔路时,才动动手。
雾雪的灵性,给了在马背上的韩缜极大的自由,跟周围的马儿说起了话。
“你长得好清秀,雾雪,你认识它吗”
雾雪竟然也会回她。
“哼哼就是认识喽”
“那它叫什么名字?雾雪,他说的什么?”
宁南缀在最后方,和她前后夹着这些马匹,看着韩缜一个一个将马儿叫过去。
“你是女孩子嘛?鬃毛好柔软,你干嘛,雾雪你走近一点”
“你走近一点,我帮你找老婆呢”
少女的体型与马儿相比,显得有些瘦弱,她偶尔趴在雾雪头顶的鬃毛上,被纵容着,观察雾雪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别哼哼,我看到了”
“你是男孩子啊,雾雪,这个你喜不喜欢?”
仿佛帮人凑对是她的恶趣味,马儿都不放过,直到后面没有马儿理她了。
“雾雪,我给你编辫子怎么样”
雾雪好像不是很喜欢,差点撞上一旁的树木。
韩缜似乎笑了,抚着雾雪的鬃毛,趴在它耳边询问“雾雪,我要是去都城了,你会不想我?”
说着语气带了些斥责。
“不可以跟我一起去,你是最好的马儿,你要奔驰在最广阔的土地,配上最利的刀,杀个敌人片甲不留…”
韩缜的语气越来越温柔。
“我若是太久不和你说话,你会不会就变得和其他马儿一样了,多和别人说说话吧…”
都城里。
查出来了,张禹是为了铺子,与张应臻交好。他手中的,是苏家的铺子,他早早就相中了苏家的铺子,父母的死亡,也有他的一份。
苏荆已经去杀他了,要把他伪造成畏罪自杀。
苏辛坐在院中,心中思忖。
‘张应臻来都城什么也没做,每日像个傻子,反而被制衡,姐姐被迫嫁于太子’
‘等等…不对,不对’
苏辛快步走出。
“兆生,备马!”
他骑着马在街上飞奔。
‘丞相有私,但绝对想得到如果被我们发现,也会去杀,所以他没必要隐瞒’
‘可这件事扯上了张应臻,他什么都不做,让看似占了上风的我们,着急断他的路,他的目标是兄长’
‘如果张应臻借口去找张禹,撞见兄长杀人就完了,把柄也好,落狱也好,都是我们吃亏’
‘希望能赶得上’
他快赶到张司直的府邸,慌忙勒紧缰绳,出示令牌。
“你们家大人呢?这次案子有误,需要再次询问”
“哦,苏大人啊,张御史已经将我家大人请去绣金楼询问了”
苏辛咬了咬牙,面色凝重,再次赶去绣金楼。
等到他打听完,慌忙赶到三楼,就已经听到了酒杯碎裂,人群的惊呼声自己慌乱的逃窜。
他快速赶到声音来源,打开门,就看到苏荆,张禹,张应臻,都在这里,几个人都惊讶的表情,而苏荆扬起手喔着匕首,正对张禹的手准备刺下。
“行之?你…”
苏辛什么也没想,快速走进去,夺走了匕首,扬起手打了苏荆一巴掌,不由分说的怒斥。
“你在这里做什么?!喝的烂醉!还拿匕首对着别人?!”
他以为张应臻做了什么手段,让苏荆失了心智想要当场全部灭口,于是先发制人。
苏荆被打懵了,捂着脸,一脸委屈。
“我没有啊…行之…”
“行之,你误会了”张应臻带着笑劝解。
“我们在这里商讨治理铺子的方法,苏兄长只是为我们演示如何用匕首扎手能毫发无伤,也好立威”
张禹也附和道。“是啊”
苏辛眉头一松,看着张应臻脸上虚伪的笑容,磨着后槽牙。
‘又变成了离间’
苏辛不再看张应臻,抬手去碰苏荆被自己打过的那半脸,满脸心疼。
“原来是错怪你了”
逐渐有些难过。
“兄长疼不疼?”
这些都是做给张应臻看的,苏荆知道,更知道这份难过不是假的。
苏荆反握住苏辛。
“不疼的,是我混账”
苏辛甩开了苏荆的手,丢下手中的匕首,愧疚难安的逃了出去。
苏荆看向张应臻他们,语气认真。
“是我整日无所事事,气着行之了,我们的家务事,吓到你们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回到府中,苏辛坐在院中,桌上是已经准备好了药,纱布。
“行之…”
察觉到苏辛的愧疚和难过,让他们之间有些不自在,他又换上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慢慢走近。
“行之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兄长都快追不上了”
“力气也很大,看来是又长大了些”
苏荆揉了揉苏辛的脑袋。
“哎呀,行之真是太厉害了,随便想一想就想到了不对劲,刚才的气势,连我都吓到了,现在他以为意外离间了我们,我们可以趁他洋洋得意…”
苏辛拿开他的手,把他按坐在一旁,细心上药,突然开口。
“对不起”
苏荆扬着笑安慰他。
“没事儿,小伤”
“都怪那个张应臻,他太狡诈了,转了半天都是他得利”
可苏辛的泪水却掉了下来,向下的嘴角被逞强抬起,又艰难压下。
苏荆想要抬手替他擦泪,苏辛却转头将药膏放下,自己抹了去。
“是,往后若有机会,我定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