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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不堪暴露了,再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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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缜苦笑了一声,“真是抱歉…让你陪着我死…”
说着率先一步迎上敌人,宁南也不甘示弱,拼尽全力,绕着韩缜打斗,他们的力气已经不能将敌人一招致命了,而普通的砍伤对眼前的人并无太大作用,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兴奋。
“你和庚亿说清了没”韩缜接下攻击,像是闲聊般开口。
“没有…”宁南拂开他们的攻击,砍伤几人,又快速跑到韩缜面前,以刀替她挡住攻击。
韩缜打向另一边“…为什么不说?”
宁南踹开一个敌人,肩膀挨了一刀,闷哼一声“舍不得…”
“宁南!!?”韩缜一声惊呼,侧身挡在宁南身侧,吐出鲜血,抵挡攻击的长刀已经碎了,另一柄刀插在她的胸口。
“小姐?!”宁南想要查看韩缜的情况,却被几刀砍下。
韩缜抬脚,使劲踹开身前的敌人,后退两步,使尽全力将刀拔出,抬手抿了抿唇上殷红的鲜血。
几乎是低吼着回他“还没死!”
韩缜手中又有了新的武器,奋力抵抗着,又杀死一个敌人,瞥见余光中奋力杀敌的宁南,心中的某处破土,执拗的贯穿心脏。
为什么,凭什么,到底,为什么,真的…就这样…
“不甘心……”随后变成了竭力嘶吼“就这么死去…我不甘心…”
她不断透支着自己的身体,几乎有些癫狂的杀着眼前的敌人。
“凭什么?!!”
韩缜砍伤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最后跃起,向敌人劈下去。
“凭什么?!!”她一边将刀插入那人的身体,一边低吼着“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死!!?”
确认这人死亡,向一旁翻滚,躲开攻击,又立马起身冲过去“明明该死的是你们!!”
“若是没有你们进攻!!”韩缜抹开一个人的的脖颈,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又接着砍向另一个人“若是你们安分守己!!我父亲又怎会死!!”
宁南一边奋力进攻着,一边看着她癫狂的模样,那些言辞…
“为什么!!明明该死的是你们!!!”
“皇帝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哈哈哈……都给我去死!!”
韩缜好像平时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被教养的极好,从未见过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父亲去世,她也一声不吭的,眼里盛着世人。
好像她没什么属于自己的私情,待人也从来温和。
她的声音让宁南有些心疼,宁南拼尽全力,匆忙解决他们,看向最后两个,一个被韩缜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另一个被按在地上,就那么赤手空拳的砸下去。
“杂碎!!…”
“小姐…”宁南拉住韩缜的胳膊,哑声开口“他已经死了…”
宁南的声音让韩缜猛然回神,看向被她压在身下的尸体。她刚刚,在做什么?她又变成了那副狰狞的样子,被看到了…
她突然身体失重,向一侧倒去。
“小姐!?”宁南连忙将她扶起,靠在怀里。
身上的疼痛和无力她这才感受到,她已经来不及顾及那副样子有没有被别人看到了,目光混沌的投向宁南焦急的脸上。
“你活着…就好……”韩缜眼皮沉重,就连一丝混沌都看不到了。
君子慎独,有修养的人,在独处时,也能够遵从内心的道德标准。“慎独”是一个人修养的过程,也是修为的一种境界…
不欺暗室,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也要品行端正,要心诚,不自欺…
克已、慎独、守心、明性…
“此乃君子之道…”陆夫子的声音渐渐落实。
韩缜看着周围的景象,行之在她身侧,认真看着书,友怀端坐在最前方,认真书写,而风凛和苏荆两人在后面玩闹,韩凌的位置又是空的。
“君子?”她听着自己稚嫩的声音疑惑开口。
“是的,君子,天下万般读书人,皆以君子为约束,方能潜心研磨,成大事…”
“只要符合这些条件,成为君子,便是天下之最?”
“可以这么认为,但凡事不过是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了解君子这个称呼,对这个称呼万般喜爱。
她认为自己的兄长,便符合这些条件,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有才而谦逊,克己而守心,进而明性。
身为女子,诸多不易,很多东西都没得选。
他们看到自己做的所有符合逻辑的决定,都是在女性身份下做的不得已的选择,她很早就觉得,身上的很多东西都不属于自己,耳濡目染学会的,被人教会的,都不算是自己本就拥有的。
只有一点,残忍,夫子教她君子之道,可她却在某些阴暗的层面上独具慧根,这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
于是他以兄长为标准,以君子之道约束自身,想要成为世上的君子。
韩缜悠悠转醒,缓缓掀开眼皮,以为这又是梦,努力辨别着这里是哪里,可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宁南,让她有些疑惑。
宁南…?
“小姐?!你醒了!”
宁南高兴的跑出韩缜的视野,随后一位身披盔甲的男人悠悠出现。
“先生,请您再瞧瞧…”
她的手被人抬起,隔着绢布,被人轻按。
一个年迈的声音回复“已无大碍,按时吃药即可…”
韩缜看清了,是江靳,自他从狱中被放出来,就不知所踪,是他救了自己,为什么江靳会在这里?这里是哪?
“江…”韩缜刚开口,就发现自己嗓子嘶哑的不像话。
“小姐…”
宁南赶了回来,手中小心翼翼的端着药,放到一旁,想要扶她,却被韩缜抬手打断。
“你退开…我自己来…”韩缜说完,艰难的撑起身子,宁南又拿了个枕头放在她身后。
韩缜坐好,一碗汤药就端在眼前,韩缜伸手接过,一勺一勺吹着,送入口中。
两人就这么盯着她喝药,一句话也不说,倒让韩缜不自在。
“说一下情况吧…”
宁南这才开口解释“小姐你刚晕过去,我准备将你抱下山去,就遇到了江副将,他救了我们…”
韩缜咽下一口汤药,抬眸看向江靳,语气温和“还要多谢江副将相救…”
“不敢当…”
“江副将自是不敢当”她放下手中的汤匙,随后扫视周围,是一个小木屋,看起来并不是正常的农户人家,这是在山里…
最后视线又落到江靳脸上,语气冷然“江副将,不解释解释?”
“小姐…”
韩缜抬手打断了宁南,直直看着江靳“你为什么不在郴关城,而在这个破木屋?”
“我的家人住在这里…”
韩缜眉色微动,有些戏谑道“我竟不知,择诺山还有人居住…”
“四小姐…我…”江靳想要解释,又被韩缜沉声打断。
“王韫驹也被你救下了,是吗?”
江靳恭顺回答“是,现在他已经在去凛城的路上了…”
韩缜抬起手中的药,小口小口的啜饮,短暂的沉默,让几人之间有些尬色。
手中的碗空了,递给宁南让他去放下,韩缜掀开被褥,拿起一侧的长衫,披在身上,走向江靳。
两人不明所以,韩缜直直看着江靳,随后将他身侧的刀拔出,架在江靳的脖子上。
宁南虽不明白,但也知道,韩缜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刃向他人,江靳有所隐瞒,他也有所猜测,可他下意识的觉得郴关城的副将都是极好的。
两人视线僵持,韩缜冷然开口“江副将若是不说,今日我拼一死,也会杀了你”
江靳语气如常“我救了你,难道就不能换来让自己沉默的机会吗?”
“若你要,这条命我还你,但你不说,我还是要杀你”说着刀刃又贴近了一分。
江靳苦笑了一声“四小姐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韩将军若是知道了,又不知要多心疼,罚你多少才能记住…”
韩缜有些不耐,“告诉我,你在择诺山做什么!”
江靳神色坚毅,不再躲闪“我在这里,做将军未做完的事,做我该做的事,绝无异心…”
“带我去看你和我父亲到底在做什么!!”韩缜神色凝重,声音有些颤抖,她快要接近答案了,她很快就会知道她父亲的死亡。
“此事与四小姐无关,四小姐只需要守好郴关…”
“与我无关?”韩缜重复了这四个字,眼睛盈出一些泪水,染红了眼眶“你说与我无关?”
韩缜笑了起来,语气讽刺“我父亲母亲都死了,我连他们为何要去死都不明白,你说此事与我无关,那什么事情和我有关?”
“你敢说,若不是阿姐以自身为代价替我争来将军之位,他会不会让我和他一起死,只为了护着韩凌!!”
心脏的钝痛遮盖了身体的伤痛,她知道的,她的父亲一直都不想让她接触军队,他教自己习武只是为了让自己防身,她知道的,除了韩凌,其他孩子的前程都被他随意规划。
江靳拧着眉解释“不是的,韩将军爱重你,怎么会舍得要你去死?”
“他会舍得”韩缜喉咙的酸涩,让她声音低了下来,“我兄长是他一手培养的,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他,和他爱重的天下百姓相比,他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韩缜眼睛里再也盛不下,泪水从脸颊滑落,很委屈啊,为什么宠爱和尊重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她既想要父亲将她高高放在肩头,又想成为兄长那般,堪当大能,为父亲分忧的人。
为什么她的父亲就是不理解呢,为什么谈论起这些,她的父亲就当她在玩笑,为什么总是不认真的听听自己诉求…
“四小姐,你误会韩将军了,他只是想让你安乐无虞……”
“谁稀罕他的安乐无虞!!谁要他轻飘飘的安排!!”韩缜不再架着江靳,呼吸起伏跌宕“他不过是将我安排的与天下女子一般而已!!除了相夫教子这条路!!他可为我想过其他?!!”
“天下女子的路,就这么摆着!不用他想,也这么摆着!!”这怎么能算替我谋前程,订婚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把我送出去了。
“他替我规划的路,就是将我赶出府去,至此……至此…夫家娘家,再也没有我的家…”韩缜喃喃着,神色委屈,眼中再也盛不下世人,只有对父亲的不解。
“四小姐……”江靳想要开口劝解,可他却想不到该怎么劝解,韩缜说的尽是事实,而韩束的确权衡利弊了之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韩缜仿佛被抽走了力气,轻声开口“告诉我,你和父亲在做什么,若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我心不坚…”
眼前的人看起来脆弱不堪,独自撑着,走到了这里,又多少次差点死去,江靳心中想着,她有权知道的吧…
“我和将军,在这里豢养了军队……”
韩缜和宁南瞳孔一震,后者连忙看向韩缜,若是豢养了军队,韩缜的父亲就是真的意图谋反,而韩缜一直坚信的就是一缕尘烟。
江靳垂眸,轻声解释着。
“四小姐幼时在凛城,应当知道择诺山曾是风将军的栖息之地,他曾带来一支军队,后来我与韩将军一次被伏击,偶然闯进这里,发现了山中绕不开的雾,韩将军带我走出了浓雾,发现这里竟然有人居住,他们恍若野人,所会言语不多……”
“凛城面对缗哂契族,很早之前就有了一种毒,让人梦魇不醒,不少人因此死去。不过之前他们技术并不纯炼,威效不大,近年来不一样了,现如今,凛城除了城主,再无可与缗哂契族敌对之人,然而…”
“自发现山中有人,韩将军便时不时为这里送来物资,查看这里的情况。八年前,祁老爷子去世,韩将军便正式任命我在此替他豢养军队,凛城次次求救,都是往这边递,郴关城和凛城便再也没有陷入四处袭击,兵力不足之事……”
江靳快速说完,又紧接着替韩束解释,想要挽救一下他在韩缜心中的形象,想要眼前的人不要怨恨他,想要眼前的有所信仰。
“招兵买马一事,朝廷向来抗拒,韩将军领着比别人少的军队,赢了一场又一场。以我国现在的实力,不容许我们去攻打别国,只能一味防守。可凛城不行,韩将军来支援,郴关城就被伏击,所以韩将军才养了私人军队。他是为了百姓,不是一己私欲,四小姐不是也知道将军真正重视的吗?”
说完江靳才敢抬眸看向他们,宁南皱着眉头只是看着韩缜的神色,后者依旧保持着刚才那副模样。
苏家是只经营官商是空壳,商铺之间相互勾结,中饱私囊,利润极低,而朝中大臣们的铺张浪费,秉公徇私,让官商是个无底洞,苏家甚至在拿自己的家底补贴。
于是他们又弄了私有店铺,赋税很高,苏夫人也借着官商的身份,行了不少便利。
韩缜轻声梳理着,语速越来越快。
“苏家的私账在韩府,每次提供的物资,是苏家在填补空缺,他们也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无论我父亲说与不说,都难逃一死,他为了百姓,擅作主张,独自一人扛下了一切,因为他功高震主,皇帝只要他的命,他是个忠臣,所以他欣然赴死,将他人撇干净,他死了,届时兄长会回到郴关,凛城安然无虞……”
“皇帝想要他死,我父亲真的豢养了军队,坐实了罪名,若彻查此事,凛城城主也会死,他若早早死了,凛城就会有危险,凛城城主递上折子,讲述凛城状况,要求兄长他们前来,既保住了他们,又让凛城的局势变得好了一些…”
每个人都为了自身的权益,苏辛的父母参与了此事,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也甘愿赴死,苏辛入仕…是因为…身为商人的父母…以死求之……
韩缜平复了呼吸,有些绝望,喃喃自语“所以……深仇大恨……不过一场自导乌龙…”
所以她该怎么恨,该恨谁,凛城脆弱的百姓吗?还是为了百姓死撑的风城主?还是说皇位上那个努力营造势力,想要为百姓做事的皇帝?她没任何办法,只能恨敌人,恨自己的软弱。
真正无辜死去的,是陆闻的父亲,是陆夫子,皇帝对他的愧疚,不会杀曾为伴读的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只为了朋友之间同生共死的约定,友怀……
她的父亲,将谁都算进去了,所以毫无后顾之忧,应君意,消君虑,为了百姓甘心死去。
原来,不让他们报仇,是因为这些,他们无法翻案,即使做的这些是为了天下百姓,执意翻案,除非另起新朝,这样又当真落下了造反。
韩缜在心里不断梳理着,越来越痛,越痛,她越要想。失力撑在地上,每一口呼吸都很痛,嘶哑开口“父亲,你害的儿好苦…”
真的值得吗,为了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还自相残杀的同胞,搭上了一整个家,甚至牵连了苏家和陆家…
宁南看着韩缜这副模样,心中复杂,他也没想过是这样的原因,韩缜受了再多伤,都没这般狼狈。他今天真的见了太多韩缜不为人知的一面,不甘的,癫狂的,狼狈的,绝望的,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她是韩束的女儿。
他喜欢韩将军,他从小立志要成为韩将军那样的人,韩缜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天之骄子,温和的,亲切的,平静的,聪慧的,杀伐果决的,大家所敬爱的韩将军,为了保护世人百姓,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孩子,韩将军,会不会后悔?还是说为失去了他,还能如此优秀的韩缜骄傲?
江靳走近,想要将她扶起来,有些后悔说这些,“四小姐…”伸出手,却被晾在那里。
韩缜恨恨咬紧了牙关,双手渐渐在地上拢起,可手心抓住的,唯有自己的衣袖。她抹干了泪水,颤颤巍巍的起身,理了理衣衫,好像只是摔了一跤,恭敬的朝江靳拱手。
“多谢…”放下手,眼中的情绪还未被收拾干净,轻声开口“劳烦江副将,带我去看看军队”
江靳看着她,怔愣了片刻,摸不准眼前人的心思,旋即恢复如常,“四小姐这边请”
江靳和宁南,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一个听着身后轻稳的脚步声,一个看着如往常般坚韧温婉的背影,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韩缜缀在他后面,时不时问一些问题,让之间的气氛不再冷落。
“王副将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了,想来是四小姐在牢中说的话起了作用,他很平静…”
“你在这里呆了八年?”
“不错,小姐八岁回郴关,我就在这里了,已经八年了…”
“迷雾是阵法?”
“是的,不过这阵法诡谲多变,浑然天成,将军也是误打误撞,寻常人不是被驱逐,便是活不下来”
“这里的人是风将军的后代?”
“不,据他们守村人的记载,他们既不是风将军的后代,也不是那些军队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