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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宗门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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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计在于晨,而翠微山玄清宗的“晨”,显然开始得有点早!
不过才寅时,膳堂厨子就抡起了两把菜刀,左右开弓,“呯呯嘭嘭”剁起了肉馅,揉面的胖师傅光着膀子挥汗如雨,灶膛里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灶上的一口大锅熬煮的“嘟嘟”冒泡。
胖师傅抬起胳膊蹭去额角的汗,用沾着面粉的胖手揭开锅盖,粘稠的糯米粥散发出浓浓的米香,随着扑面而来的热气蒸腾而上,将整个灶房氤氲其中!
伴随着膳堂的炊烟,各峰的弟子们都陆续起床洗漱,洒扫院子,活动筋骨。到得卯时,演武场上十八般兵器轮番上阵,好一派生机勃勃、积极向上!
但再积极的队伍中也难免有那么一两个跟不上节奏的落后分子!翠微山北峰的一间小屋里,一位少女久睡不醒,丝毫不知初晨的阳光已经悄悄地爬上她的窗棂!她眉头紧蹙,呼吸急促,表情痛苦!显然正陷于某个噩梦之中!
少女名叫蓝月儿,拜入玄清宗门下学武才三年,堪堪十五岁,却天资颇佳,甚得宗门器重!
这年纪小小的少女,心中却似乎深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在逃不开的暗夜里化为一个个噩梦纠缠不去!
就如此时,还是那个噬人的黑夜,残月当空,阴风阵阵呜咽着渗人的曲调!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她的心口,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坚硬的石砖上。
远处突兀地传来一声凄厉的鸦啼,在这阴冷的夜里令人寒毛倒竖,地上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逐渐冰冷!
一旁笼在暗影里的年轻女子似乎还不放心,抬脚踢了踢她,精致绣鞋上的玉白珍珠沾上了一丝新鲜的血痕。
见地上的人再无动静,那女子方才如释重负,秀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自语道:“你死了才好!死人才不会和我争!只是可惜了啊!姑姑,你的昭华剑法失传了呢!”
她拔出匕首,掏出绣帕擦了擦锋刃上的血迹,戴上兜帽,裹紧披风袅娜而去!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蓝月儿,蓝月儿,什么时辰了?还不起床?”
“做人家徒弟的起这么晚吗?就算不用你伺候左右,也该早起问安奉茶!勤练功课!”
“再不起来,我便禀告祖父,逐你出师门!”
“咚咚咚…..!”
蓝月儿从梦魇中惊醒,分不清今兮何兮,冷汗淋漓,心口剧痛!
她捂住心口,看向已经透亮的室内,纱帐轻垂,一束光透过纱窗照在木桌上,桌上还有昨晚剩的半壶冷茶,宁静安好,一如昨日!如果忽略那扰人的敲门声的话!
她静了静神,不想动弹,却到底受不住那越来越急的敲门声,起身去开门!门外叉腰而立的女孩,一脸怒容。
“蓝月儿,你看看太阳晒到哪了?我一大早起床练功,忙活了一大圈了,你居然还在睡?”
蓝月儿走到桌前,几口灌下一杯冷茶,方感觉自己三魂归位。
“萱儿,你这么急是找我有事?”
“昨天宗主不是派人来说了吗?新来的那些弟子,各峰都要挑出几个资质好的收入门下,精心教导,为宗门尽一份力!我们这边本来就人少,这次是万万推不过去了,承继师叔外出历练去了,只能你出面收下几个弟子……”
蓝月儿头大:“我入门才三年,学艺不精,应该还不够资格收徒吧?”
萱儿冷笑:“祖父说了,你虽然资历浅,但胜在辈分高,既然你那些师侄们都要收徒了,你这个做师叔的也不能不做个表率!”
“师父他老人家老当益壮,不如亲自传道授业,为我们多添几个师弟师妹!”
“别做梦了!难怪祖父说你懒怠,不思进取!师门供养你三年,现在也是你为师门出力的时候了!”
蓝月儿无奈,白她一眼道:“说起懒怠,前几天藏书阁漏水,让我们帮忙晾晒书籍的时候,萱儿你假说自己肚子疼,却溜到静虚庵,和慧明师太的小徒弟玩到用晚膳才回来……”
“你怎么知道?明明我悄悄地溜出去,谁都没告诉!”萱儿疑惑道,“那天你不是在藏书阁忙到很晚才回来吗?”
蓝月儿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行了,你莫要在这杵着了,忙你的去吧,我简单洗漱一下就去!”
“那你可要快点!”
萱儿不满地走了,蓝月儿麻溜儿的把自己拾掇清爽,临去前还不忘去听自家师父的教诲。
她师父嵇昙舟,在江湖中颇为有名,并不是因为他功法有多高深,而是他醉心于医理,放眼天下,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他可没有什么悬壶济世的远大理想,事实是,一般人要见他一面都难,小毛小病他也是不屑于医治的!但若是得了什么世间罕有的疑难杂症,难保不会被他当成宝一样的彻夜研究!
玄清宗曾经也是兴盛一时的名门大派,但这百年来人才凋敝,早不复当年,别门别派提起玄清宗,也只知道“嵇仙人”或是“嵇老怪”!前者是尊称,后者自然是因拒诊而得的骂名!
玄清宗作为一个已经走上下坡路的破落宗门,无论是剑法、刀法、内功、还是阵法等等全都一般般,但若改成教授医学,说不准倒能名扬天下,只可惜嵇仙人一身超凡医术,三个徒弟都只学得凤毛麟角,只有他的宝贝孙女儿嵇莞萱得其真传!
现任宗主常昊天接任宗主之位二十余载,致力于壮大宗门事业。他的师父天衡子一心向道,早就不过问宗门事务,隐居在后山,很少现于人前。天衡子有两位师弟,一位叫作云起山,为人有点不着调,生平唯有一好便是“酒”,经常喝的烂醉如泥。还有一位便是嵇昙舟了。
常昊天向上使不上力,只能压着下面一众人和他一起努力。但宗门之崛起,光靠人多是不行的,还得有天赋卓绝的优秀弟子,才能撑起一派的声名,只要声名在外,何愁没有更多人才来投奔!常宗主深谙这个道理,因此亲自筛选新人,着各峰资深弟子收入门下,精心培养!
此刻嵇仙人正品着茶,因为昨日炼丹时,一个不留神被炉火燎着了长须,看上去有些滑稽,所以有点不爱见人。因而他今日见了小徒弟,便没有心情训斥她要克己勤勉之类的,只敷衍地叮嘱她仔细点挑人,莫要挑那些不中用的,光会吃白饭,便挥手让她去吧!
旁边伺候茶水的二师兄张承恩,忙找了借口出来要跟她去看个热闹。
蓝月儿的这位二师兄,同大师兄张承继乃是一对亲兄弟。他天资不佳,好在是自家哥哥亲身教导,学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混混日子罢了!
他幼年丧母,继母进门后又遭虐待。待张承继回家探亲时,见幼弟面黄肌瘦,小小的身体伤痕累累,痛心不已!因而自作主张将他带回翠微山,跪求师父收下幼弟。
嵇仙人本不是悲悯的性子,但张承继自小拜在他门下,感情很是不同,再加上自己的宝贝孙女小萱儿也是幼年失母,倒难得动了恻隐之心,收下了他!
他初来时身体孱弱,很是惹人疼,连萱儿的奶娘牛婶都对他照顾有加,给萱儿做了好吃的也要带上他,又有嵇仙人这样一位师父,灵丹妙药调养着,身体早就好了。大概是众人对他宠爱太过,倒把他纵得淘气得很!和萱儿简直是一对活宝!
承恩和蓝月儿结伴往主峰去挑人,萱儿见了哪还能忍得住,忙跟上二人!
三人到时,已是济济一堂人,蓝月儿犹豫着不想进去,却见宗主的次徒齐荣昌也姗姗来迟,他一身白色华贵锦袍,手持折扇,一派翩翩佳公子风范,要说懒怠,蓝月儿在他面前也只能屈居第二!
“蓝师叔,早啊!”齐荣昌同她打招呼,他也不看看太阳到哪里了,就早!
“早早早!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了!”蓝月儿笑眯眯道。
“师叔你先来的,你先进去吧!”
“我不急,你先进吧!”
你是长辈,你先进!”
蓝月儿还想推辞,却被萱儿不耐烦地一把扯进去了:“磨磨蹭蹭干什么?”
不是蓝月儿要磨蹭,主要是宗主为人严肃刻板,又最重规矩,来迟了铁定是要挨训的,在众多小辈面前挨训,面子上怕是不好看!
好在今日她运气不错,宗主并不在,主持收徒的是宗主的大徒弟仲洛。
仲洛暼了一眼来迟的齐荣昌不予理会,迎着蓝月儿恭敬行礼道:“蓝师叔,就等你了。”
仲洛是个高挑儒雅的青年,二十多岁,他看向身后坐着的众位师弟师妹,几个人会意,纷纷站起,不情不愿地行礼。有什么办法,人家岁数小、入门晚是不错,可人家运气好、辈分高啊,一入玄清宗就被师叔祖收在门下!
蓝月儿笑着同他们打招呼。目光却看向堂中排成两列的弟子人选。一共十五人,年龄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其中有几个个子比蓝月儿还要高许多,若是收作弟子……蓝月儿想象着那画面,暗自扯了扯嘴角,话说回来,这里站着的这些师侄们,哪个不比自己个子高、年纪大,不也得尊自己一声师叔嘛!她这么想着,心态就放松了很多!
“师叔,这十五人都是从新近拜入门下的弟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师父说了,我座下已有弟子二人,这次就不参与了,在座的七位师弟师妹加上师叔您,皆要从中挑选出自己的亲传弟子!
“怎么个挑选法?每人两个吗?那还差一个呢?”
仲洛含笑道:“不一定非要每人两个,收徒一事还是得看缘分。若是合缘,师叔你全都收入门下也是可以的!”
“怎么分辨有没有缘呢?是看长相还是抽签,抓阄?”
仲洛摇头道:“缘在天定,份靠人为!师叔不必拘泥于某一种形式。他们能站在这里,自是各有所长!师叔也可任意出一道题目考考他们,答案合您心意的便可!”
“这样啊……”蓝月儿思忖道,“不如让师侄们先选吧,我看看再说!”
“我先来!”一道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