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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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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因为这一番耗费体力的活动,皇帝的脸面红润起来,呼吸微微加快,凤眸依旧波光流转,远山眉因哂笑而舒展。
谢霁宣忽地不敢动弹,可能真怕狗皇帝一脚把他踩废了,但身体的反应,他已经无法掩饰,即便隔着衣料,那样大的玩意儿,踩上去就像踩了烧热的石棒。
谢将军呼吸低沉,眸色也阴鸷。
“别跟我装小白花。”皇帝轻抬下颌:“欲求不满就去找女人。谢将军,你不是我的菜。”
谢霁宣冷酷道:“陛下未免自视甚高。”
“我明日还会去慈安宫请安。”宋晚星忽然换了话题。
谢霁宣挑眉,不置可否。
“不准来救我。”皇帝压低上身,脚也轻轻用力。
谢将军的眉头骤然拧起,疼痛和欲念将感官上的触觉放大,他攥紧宋晚星的手腕,一把将他连被子带人扯下来,按在怀里,额头憋出青筋。
“为什么?”谢霁宣问。
宋晚星懒得动了,歪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我要世人皆知,朕已今非昔比。”
谢霁宣默了默,低沉道:“倒也不必亲自去,隔三差五送些好玩意儿,讨她欢心也一样可以。”
“…非也。”宋晚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他蜷在谢霁宣怀中,像抱着大火炉,暖和了许多,脑子跟着灵活起来:“以身入局,方可胜天半子。”
谢霁宣抱住他,沉默半晌,臣服道:“那么臣恭候陛下,置于死地而后生。”
宋晚星陷入沉思,并没有发现谢将军的视线里,多了一丝几欲焚身的灼热。
休养了两日,身子骨好些了,宋晚星又琢磨着去慈安宫晨昏定省的事,越临近年关,雪势反而小下来,正是表孝心的好时候。
这两天因为天太冷,谢霁宣跟转性了似的,大晚上不回别院,还端热水来让皇帝泡脚。
宋晚星泡脚的功夫,他就拿起书钻进龙床,借烛台灯火翻阅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野史小说,这家伙涉猎广泛,路边摊的演义杂书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宋晚星泡完脚,王岳来把松木脚盆收走,谢霁宣才爬起来:“等等。”
王岳机智地退到一边,谢霁宣就着皇帝泡过的水盆子,把自己的脚也搓洗了,然后再让王岳把脚盆收走。
宋晚星倒也没觉得奇怪,以前念书住校,有人买了按摩脚盆带回寝室,几个好热闹的一哄而上,两三双臭脚丫子塞一个盆里,也是寻常事。
况且紫宸殿这两天穷得很,日用都紧缺,同一个木盆泡脚不算什么。
但是——
宋晚星回头,谢霁宣泡完脚没走,擦干净大脚丫子,就爬上龙床了,那神态自然无比,显然把紫宸殿当成了自己家,十分的宾至如归。
“不是,”宋晚星满脸都写着抗拒,“你不回别院?”
谢霁宣也有借口,张口就来:“陛下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别院的被褥都是破的,且单薄得很,太冷了,不如这里暖和。
“哦……”
以前住男生寝室,舍友也老爱往他床上爬,因为他那个位置距离空调和暖气片都最近,主打一个冬暖夏凉。至于爬上来就抱住他狂亲,……不提也罢。
宋晚星没想那么多,谢霁宣又不会发酒疯亲他。
皇帝打着呵欠钻回被窝里,谢霁宣挪了个地儿,让他睡床里。
“你明天几点起?”宋晚星顺嘴问。
“什么?”谢霁宣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帝笼住被褥,侧身面朝谢霁宣,换了一种文绉绉的表达方式:“你明日几时起床?”
“日出,辰时一刻。”谢霁宣边回答,不忘了嘲讽他:“臣习惯了早起练功,不像陛下,不上早朝已久,惫懒到日上三竿方醒。从前臣听说,陛下与诸舞女酒池肉林,欢度彻夜,翌日睡到天黑方起。”
反正说的又不是他,宋晚星丝毫不在意,冲着谢将军露齿一笑,从善如流接受了他的批评:“将军说的是,我真当早起,早起养生,不如明早你起来时,就叫我。”
谢霁宣反而担心了:“起那么早,你身体养好了吗?”
“我自然无碍。”他一边说,一边朝谢霁宣这个大火炉拱了拱,虽然冷得直打寒颤,但这不妨碍皇帝伶牙俐齿:“我虚心接受将军建议,日后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谢霁宣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宋晚星呼口凉气:“总要挨到太后赏脸见我的那一刻。否则还没等到她主动见我,我就因身体虚弱先倒下,这样还干什么大事业。”
暴君这具身体,实在太孱弱了,他前世有段时间消沉,人也瘦了许多,老教授说他是皮包了骨头,这暴君现在这具身体,与他那时的状况也差不多。
谢霁宣暗沉沉的眸子里,幽光或明或灭,他注视着宋晚星,点了点头,甚至主动请缨道:“陛下愿意改观,是苍生之福。不若臣明日起,教陛下一套拳法,虽于防身裨益不大,但强身健体十分有效。”
宋晚星笑了下:“好啊,那就有劳将军了。”
谢霁宣默了默,拘礼道:“是臣有幸。”
皇帝阖上眼帘,困意袭来,谢霁宣轻声道:“陛下,我搂着你吧。”
宋晚星昏昏沉沉,意识无力捉住他语句含义,只浑浑噩噩地嗯了一声。谢霁宣便隔着被褥搂住他,靠近时,似乎嗅到了深谷幽兰的馥郁香气,他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翌日清晨,谢霁宣醒来时,皇帝果然还在沉睡,盯着他那恬静睡颜沉思许久,最后还是狠下心把人叫醒了:“陛下昨晚才说了练功,今日便要偷懒么?”
宋晚星压根起不来,数九寒冬的清晨,快把他浑身上下的皮都冻掉一层,磨蹭了很久,在谢霁宣严厉目光的催促下,他才咬牙狠心爬起来。
谢霁宣把衣物递给他,宋晚星快速搂上,手忙脚乱间,衣带都因为冻僵的手指不够灵活、无法系上。
谢将军大抵是看不下去了,拨开他冻得冰凉的笨拙手指头,亲自动手帮他系上衣襟,然后将他双手揣在怀里捂了一会儿。
宋晚星不自在道:“我不冷了。”
“……”谢霁宣撩起眼皮,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遂放开,身子也向后退,一言不发地转身往院里去。
行吧,高冷兵哥哥。
宋晚星一边腹诽,一边急急忙忙跟上去:“到院里学?”
“唯严寒方可磨砺意志,陛下怕了?”谢霁宣不答反问。
很好,激将法。宋晚星磨牙:“朕是九五至尊,自然不怕。”
谢霁宣背对他,咧了下嘴角,眼底笑意一闪而逝:“那来吧,陛下。“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冷是冷,但能在慈安宫里冒着大雪站一整天的人,其毅力和行动力自然不可小觑,谢霁宣发现皇帝的学习能力也变强了,学招式都很快。
谢霁宣教的这套拳法,与太极拳非常相似,不过动作更加密集,大概是行军打仗的人学的,没有战事时就练来强健体魄。
辰时尽,笼罩深宫的大雾也逐渐消散,太阳悬挂在天际之上,晒出许多暖意。
宋晚星抖擞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打完一套拳法,就没那么冷了,从冰箱冰冻层上升到冰箱保鲜层。
王岳早就备好了热茶与早膳,迎上来道:“陛下,贵人,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改日再练,快来用膳吧,再等等就凉了。”
学完谢家拳法,皇帝对谢将军的印象都改观了,态度缓和道:“将军来与朕一道用膳。”
谢霁宣拱手抱拳,领命道:“是。”
王岳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一脸慈祥,仿若审视两个懂事的后辈。
吃完早餐,宋晚星就抖擞尾羽,接着去慈安宫拜会章太后,王岳送他过去,谢霁宣留在紫宸殿的后院里练剑。
云消雪霁,日光华绽。
谢霁宣自己惯使的剑,已经在谢家冤案中,由衙门的人扣留,不知去向。他现在能练的这把木剑,也是他闲来无事自己削的。
招式有些是谢家家传,有些是江湖套路。十八般武艺,七十二武器,谢家子孙皆要修习。天下武人,也皆以进谢府为师作为荣耀。
更何况作为谢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从三岁能握剑起,谢老将军就为他请了闻名天下的师父,教授剑法与枪法,其中不乏经验老道的武状元。
谢霁宣习武天赋极高,一招一式尽得前人真传,更在无数次战场历练中,自成一套,讲究简洁、凌厉、直奔要害,战场上可没那么多时间供他使花架子。
只是一柄木剑,冬日暖阳下,亦叫他使得赫赫生威,剑压如同他这个人,凶悍、残忍、绝不手下留情,剑尖一点寒芒,如他当年在邺城孤身一人搅动风云。
谢霁宣回手,剑风削断落叶,他蓦然回眸,木剑脱手,直奔墙头一人。
那人原本藏身于暗处,万没料到专心练剑的谢霁宣忽然向他袭来。
幸好他身手颇为了得,千钧一发之际,立刻闪身避开,剑刃带来的强风划破眼角,他捂住面罩,果断撤退。
木剑失势掉落,砸到王岳脑袋上,王掌事哎哟一声:“祖宗欸,是谁乱扔东西!”
谢霁宣想了想,穷寇莫追,兵家切记打草惊蛇,他按捺不动,走了出去:“掌事,陛下还在慈安宫?”
王岳揉着脑袋,叹气道:“官家也不知怎的,性情较从前倔了许多,这恐怕不到天黑,他不会回来。我赶紧再找一件袍子,去给他披上。”
谢霁宣捡起木剑,不动声色,颔首道:“有劳掌事。”
王岳看他拿起木剑,就知道天上掉下来砸中他脑袋的玩意儿,便来自谢将军,他不好多抱怨,尴尬一笑:“将军也有练功脱手的时候。”
“掌事见笑了。”谢霁宣提醒:“快拿了袍子过去吧,陛下畏寒。”
“是是。”王岳一迭声地应,赶紧去找袍子。
目送王岳离开,谢霁宣收起木剑,回头望向房顶,正是黑衣人刚才躲藏的地方,应是被发现后,攀住旁边的瓦檐,翻墙溜走。
那人的身形,很熟悉,而且他熟稔宫中情况,来去自如。
谢霁宣骤然想起,谢家获罪时,也有相似的人在暗处观察,谢老将军曾经猜测,那是…赵家的羽卫。
想到谢老将军的谆谆教诲,就不可避免的回想起谢家。
益州谢家满门获罪,无辜被杀害,始终是谢霁宣心里过不去的坎。
他知道蠢皇帝并非始作俑者,却是那帮人手里挥向谢家的屠刀,刀或许无知无觉,可他身上那股沾染了亲族的血腥气,太过浓烈,终究无法忽视。
而对待皇帝,谢霁宣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宽容得多。
他不应该如此…宽待仇敌。
谢霁宣低头,望向手中木剑,剑柄粗粝,是木材的纹路,他的指腹缓慢摩挲半晌,最终深吸一口深冬寒气,转身进屋。
——终究是要杀了他的,但在这之前,陪他玩玩也无妨。因为陛下,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谢霁宣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进屋后,只觉得口干舌燥,提起茶壶,喝光了壶里的热茶。
屋外,天色渐渐暗了。
夜幕四盒,皇帝是给王掌事扶着回来的,站是站不住了,人还有一些意识,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他进屋前,谢霁宣亲自去后院烧了热水,回来给他擦拭手脚。
王岳扶他到榻上坐下,一个劲地叹气:“官家真是受了苦头了。”他有些心疼,到底是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很难不怜惜:“官家何苦如此?金贵之躯,平白受这些磋磨。”
随侍的小太监把毛氅抱过来,由王岳裹到奄奄一息的皇帝身上,将他紧紧地笼住,然后自己坐下来,抱住单薄削瘦的皇帝,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无法,谁叫这屋里连炭火都没有。
谢霁宣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毛,到底没说什么,只用毛巾沾了热水,在皇帝身前单膝跪下,一点点为他擦拭冻僵的四肢。
这时候,他抬头瞥过皇帝的眼睛,空洞、冰冷、没有聚焦,涣散的无机质一般,眼底黑漆漆的,倒映不出任何外物——那是一双行将就木的眼睛。
谢霁宣心头陡然一惊,猛地握住皇帝的手,手脚上传来的热意刺激了神经,他的手战栗,然后被谢霁宣包裹住,团在胸前:“陛下。”
宋晚星漫游天外的神魂终于结束履行,回到躯体,他的眼底渐渐有了聚焦,可怖的阴霾消散,又是那双深棕色的、琥珀般的眼睛。
“谢将军。”宋晚星看清眼前人,深深地呼出胸中浊气,然后咧了一下嘴角:“我今日坚持的时间,比昨日更长了。”
“陛下是在赌气?”谢霁宣低头,帕巾仔细地抚过每一根惨白的手指头,只有指尖是淡粉的。
宋晚星纳闷,不知道他何出此问,茫然地反问:“我赌什么气?”
“太后不见你,你就非要熬到她见你才肯罢休?”谢霁宣不理解。
宋晚星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便听出他话语中隐含的怒意,不知道谁又惹怒了这尊主角大佛,悻悻地说:“她见不见我,其实无关紧要。”
王岳见他缓过来,就放开皇帝,起身说:“官家清醒了,折腾一整天,该是饿了,奴婢去准备晚膳。”
“嗯,”宋晚星望向他,展颜一笑,“有劳掌事。”
王岳心念微动,也笑了笑,没说什么,招呼前来侍奉的小太监,两人一起退下去了。
谢霁宣把帕子摔进热水里,水花溅到皇帝身上,他背转身淘洗帕巾,拧干了水分,又转回来给皇帝裹手焐热。
“宫里有人惹你不开心了?”宋晚星好笑地问,这人老发脾气,恐怕真是个敏感肌。
“…并未。”谢将军干脆蹲在地上,一心一意给他暖手。
“脚也冷。”宋晚星得寸进尺,送上门的主角同志,不欺负白不欺负。
全程谢将军就没抬过头,脱掉他被雪水浸湿的鞋袜,整整齐齐摆在旁边,然后握住他冻凉的双脚,狠狠皱了下眉头,简直像握住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