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艾软软要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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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搬家？”上羽有些惊讶，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再次见到艾软软已是三天后。下了整整一周的雨终于停了，老天慷慨地赐予了这座城市的人们一个阳光灿烂的周三。
上羽收到艾软软的短信后就溜达来了北杨街这家新开的茶室。因为是工作日，这里除了一对爷爷奶奶，只有他和艾软软坐在窗边的茶座上。艾软软为喝茶专门搭配了一条墨绿色的裙子，头发上的碎钻换成了一个黑色蝴蝶结，端庄又不失俏皮。
她把每一天都过得精致漂亮，用心对待生活的点点滴滴并让自己享受其中。这是上羽由衷羡慕但却无法做到的。他身上依然是上次见艾软软时也穿了的皮夹克，挂在他瘦削但挺括的肩上，里面是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下摆塞进修身牛仔裤里，牛仔裤的破洞里戳出他凸起的膝盖骨，白白的，透着一点红。
艾软软说他最近像个阴郁矫情的摇滚青年，这让上羽很不爽。他对自己的定位向来都是积极向上的正派小天使，哪里和阴郁挂的上钩，顶多是有点矫情罢了。
“对，搬家。”艾软软惬意地品了一口茶，大大的眼睛骨碌碌转着打量上羽。“不得不说你头发长一点也很好看。”她撇撇嘴，“嫉妒，你为什么瞎搞搞都能这么好看。”
“有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上羽敲敲桌子，“说正经的，为什么突然要搬家？在这里不是过得好好的？不会真的是为了那个人类吧？”
“他被公司调到北方去了，好像是T市。我正好也对那座城市很感兴趣，想着干脆和他一起去住一段时间好啦。”艾软软嘟着亮晶晶的嘴巴道，“等和他分手了我再回来。”
“看来这位你真的很喜欢啊。”上羽笑道，“以前不是有好几任都恨不得跪下求你和他们一起搬到别的城市去住，你都不肯么？”
“对呀，当我发现我对他们的爱并不足以抵消我对这里的依恋时，我就兴味索然了。”艾软软感叹道，“想来我们已经一起见证了这座城市几十年的成长与变化，对这里的爱也令我甘之如饴。”
“结果你现在就要为一个男人离开它了。”
“可说呢。”艾软软腼腆地笑了，“想到能和他继续生活在一起，离开你们这些好朋友、离开这座城都变得无所谓了……是不是很无情啊？”
“你只是下意识去寻求更美味的爱而已，怎会是无情？”上羽冲她露出一个勾人的笑——这是他常有的笑，嘴角扬起一个小巧的弧度，不多不少，正好盛下一点摄人心魄的调侃与挑逗，然后又很快收敛下来，微微抿抿嘴唇，那嘴角的弧度梦一般转瞬即逝，让看者恍然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那勾魂的一点点笑意却像用强力胶粘在了视网膜上，怎么都挥散不去。
不过艾软软早对这个笑容有免疫力了，她挥挥手道：“我才不管这么多了，到时候我走你一定要来送我啊，不然我会超级超级伤心的。”
“到时候这城里九成的鬼怪都要来送你，怕不得把你男友吓死。”上羽边说边端起茶喝了一口，还挺香。
“不叫他们都来，你得来……哦对！”艾软软一拍脑门，“告诉你个事儿！我和T市的爱意鬼怪互通了下有无，他同意和我互换城市哎！”
爱意鬼怪……上羽皱起眉头：“你不会跟别人介绍我时都叫我‘X欲鬼怪’吧……”
“不然叫什么？直接叫名字人家也不知道你所属类目啊，他们都是这么互相介绍自己的，你就是不太爱提这茬所以……”
“好好好大小姐，你刚说T市那位…爱意鬼怪要来我们这里？一座城市完全可以容下两个吃爱情饭的啊，更何况T市还是个大城市。”
“他说正好那里他也呆腻了，想来南方海滨城市生活一段时间，于是咱俩一拍即合。”
“ta呆T市呆了多久？”
“好像也就……五六年？”
那这个更换“食堂”的频率有点高啊。鬼怪们虽然偶尔会挪窝，但从人类的时间维度上看的话挪窝频次很低，若当地的吃食蛮合口味，鬼怪们一般都会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直到哪天一时兴起了，才会考虑要不要换个新地方待待看。而吸食人类爱意的鬼怪们搬家的几率就更低了，对于居住地他们往往会比其他鬼怪灌注更多的爱与依恋并长长久久地生活在这里。所以当艾软软说要搬家时，上羽是有点惊讶的，不过他确信这丫头过段时间又会哭哭啼啼跑回来，对自己说还是最爱海边的阳光了。
上羽对这位频繁搬家的爱意鬼怪产生了一点兴趣。
“那家伙是男生女生？”
艾软软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指头冲上羽摇了摇：“秘密，等来了你就知道了。”
“……看来是男生。”上羽无语地抱起胳膊。
“呀！你怎么就猜到了！”
这笨丫头是一点儿也藏不住事。爱意鬼怪的性别比例很失衡，女生居多，男生很少。鬼怪的性别一般是看它们更偏好于吸食哪种性别人类的感情，喜欢吸食女孩子所散发的爱意的往往会是女性鬼怪，反之亦然。不过上羽这个例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偏好，毕竟对于为了生存而吃饭的鬼怪而言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的欲望吃起来味道都一样。
“所以你才长得不男不女的。”隔壁城区的同僚cookie——一位极致性感的浓颜大美女——曾如此总结道。
“不男不女才是这世间最完美的杰作。”上羽如此反击。
和艾软软分别时上羽又被她再三提醒等她走那天一定要来机场送她，还被艾软软眼泪汪汪地抱着脖子说“你是我在这里最聊得来的好朋友，我会很想念你的”，搞得他也有点心酸起来，承诺一定会去T市找她玩。
分别后，上羽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斜，在天空上渐染出橘粉色的霞光。他承认自己被艾软软的情绪感染了，她也是他在这里最聊得来的朋友，没有了她，上羽确实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寂寥的风在里面穿堂而过。
越来越没有意思了。
等他放空的思绪回笼时，他已走到了一家露天酒吧门口，从他们家的露台上可以眺望到远处的大海和沉落的夕阳，所以一般傍晚时分这里生意非常好，只要不是阴雨天经常座无虚席。况且今天是久违的好天气，想必露台上早就挤满了人吧。上羽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酒吧门，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酒吧露台被包场了，您是否接受坐在室内呢？”领班抱歉地迎上来。上羽冲他微微一笑，点点头，点了他在这里最常喝的一款荔枝味鸡尾酒。他在喝酒上没什么品味的，甜就行。
等服务员上了酒，上羽浅啜一口后便拈起细细的酒杯，径直朝着露台走去。而酒吧里的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像是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样，任凭他信步走上露台，走到栏杆边拣了个空位坐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包场的人们。
鬼怪嘛，总是有点混淆视听和隐身的本事的。
上羽正好赶上了露台party的高潮。一个男生在朋友们的簇拥下，朝一个女生单膝跪下，亮出了蓝丝绒戒指盒。
“宝贝，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生惊喜地捂住嘴巴，在朋友们兴奋的注视中点点头。
欢呼声像烟花一般炸开来，砰砰砰！人群里确实也有人拉响了礼花爆竹，彩纸屑和彩条冲上天空，将欢悦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上羽也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就在这时，目光穿过漫天飘洒的彩纸屑，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鬼怪。
他独自靠在露台另一边的栏杆上，黑色的短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他扭了下头，面朝迎风的方向，脸上的头发被吹开了，完整地露出一张线条锋利的侧脸。
好干净利落的感觉。这是上羽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的一半身子被露台上亮起的暖光笼罩着，一半浸入了灰蓝色的天色里，冷色与暖色明明在他身上晕染出了疏离的味道，上羽却莫名地从这幅光影画作里品到了点缱绻的气息。
他是在进食吗？他的食物是什么？快乐？兴奋？喜悦？这些情绪对于鬼怪来说太抽象了些，它们往往是短暂且爆发式的，对于一些鬼怪来说就像是往嘴里扔了一颗爆米花。
上羽想了想，径直越过无视他的人群，走到了那个鬼怪面前。
“你好，新来的吗？”上羽和他保持着一个礼貌距离，冲他举了举杯。
“是的。”他点点头，看来刚刚他也已经注意到了上羽，只不过神情有点不自然。大概是觉得只说了句“是的”太过简短，他又补充道，“才从T市搬过来。”
“莫非就是和艾软软交换城市的那位？”上羽一歪头，笑了。
新来的惊异地看了一眼上羽，也笑了笑：“对，是的……想提前过来看看，找一个舒服的住处。”
“没有和艾软软说吗？我看她今天也没告诉我你已经来了。”上羽已经自来熟地靠在人家身旁的栏杆上，随口问道。
新来的隐隐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最后不好意思地摊手坦诚：“真的很抱歉，因为我性格比较，怎么说，孤僻，不太能应付太热闹的场面……旁观是可以的，当我不存在就行。但软软之前说如果我提前来了，她一定要为我办个欢迎会，把我介绍给这座城里的所有鬼怪……”他为难地歪了下嘴角，“拜托你不要告诉她……我不想伤害她的好意。”
“明白。”上羽爽快道，“我也曾有一次因为不想参加她的party而谎称在乡下农庄里遇到了真爱，务必得在当晚拿下——她还真信了。”
新来的讪笑一声，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哦对，我叫仞，人字旁一个刀刃的仞。”仞朝着上羽伸出手，“你就是上羽吧？软软和我提起过你。”
上羽大大方方和仞握了握手：“这都能看出来？”
仞轻轻耸了耸肩：“她说她最好的朋友上羽是城里长得最好看的鬼怪，我看你这张脸应该很难被超越了。”
若要换了别人这么夸上羽，想泡他的心早就昭然若揭，眼睛里跟装了钩子似的使劲朝他眼前递。但这家伙倒坦坦荡荡的，墨一般黑的眼眸里不掺一丝杂质。他就是这么由衷地认为罢了，仅此而已。
上羽憋了半天，真诚地回答了一句：“谢谢。”他又忍不住看了眼仞的侧脸，继续真诚地说：“比起其他吸食爱意的鬼怪，你可太不一样了。”
“很多鬼怪都这么说。”他习以为常道，“我在我可爱讨喜的同僚们之间算是个怪胎。”
“为何这么说？”
“怎么说呢……首先，对自己的食物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仞神色淡淡地看着露台上随着音乐随性地摇摆着身体的人们，那对幸福的恋人在人群中彼此相拥，女孩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花。
上羽把酒杯举到嘴边，掩住自己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确实新奇，竟然会有人不喜欢这种甜蜜的味道。”
仞冲着那对恋人扬了扬下巴，将头偏向上羽，微微放轻了声音道：“在那对爱人之中，我只感受到了一个人的爱意，你猜猜是谁？”
上羽转头看向仞，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对上仞的目光：“他们不会听见我们说话的，你知道吧？”没等仞作反应，他又轻快地将视线转移向了露台中央，思索道：“女生？她看着爱人的眼神太深情了。而且还会趁人不注意偷偷亲吻他的耳垂。”
“不，我只感受到了那个男生的爱意。”仞依然轻声说道，看来他并不习惯在背后对别人品头论足。
“我时不时会碰上这种情况，一方爱意浓烈，另一方却毫无感情。”仞的声音冷静而克制，“不过常见的还是双方都有爱意，只不过不对等。有些爱意浓郁得如栀子花香，另一方却淡淡的，清清冷冷的，像百合香。”
上羽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哦~看起来你喜欢花。”
“还好，以前在T市开过花店。”仞伸出手在身前优雅地一抓，从虚空中撷取出一朵洁白的木芙蓉，然后轻轻一托，只见那朵木芙蓉悠悠飘向人群，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女孩白色连衣裙的肩带上，就像是裙子上本来就有的装饰一样。
“……挺没意思的。”仞接着说道，“看着看着就食之无味起来。”
“总是还有一些互相深爱的人吧。”
仞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总之，时间越久，我对食物的味道越来越不感兴趣，令我惊艳的味道、令我食欲大开的味道，已经很久很久没再出现过了。”他感慨道，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有什么惆怅落寞。
“也可能是你过分观察食物的内质了，做了太多分析，放嘴里咂摸太久了。”上羽一本正经地分析，“管他们感情背后到底包含着什么复杂的东西，囫囵吃一吃就好了嘛。”
仞被上羽逗笑了：“你是不是，也不怎么喜欢自己的食物？”
上羽震惊：“艾软软告诉你的？”
“我猜的，她什么也没说。”仞的样子有一丝狡黠，“看来是猜对了。”
上羽瞪大了眼睛。这家伙，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敏锐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艾软软要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