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吸食人类X欲为生的鬼怪是个X冷淡》月游人

3、鬼怪的幸福概论

　　再一次见到仞，是在两天后给艾软软办的欢送会上。

　　那次露台偶遇后两人没聊太久，仞看得出上羽不是很想谈论自己的问题，于是换了个话题东拉西扯了一番，并接受了上羽去参加艾软软欢送会的建议。相比走在街上被遇到的每个鬼怪好奇打量，还不如借着艾软软欢送会与大家都打个照面，省的后面还要一次次做自我介绍。

　　于是开欢送会的那天晚上，当上羽在艾软软的大别墅里看到仞被像个大礼物一样推到众人面前时，也就不奇怪了。只不过看到被艾软软推到人群中央大声介绍的仞的表情时，他不禁在角落里偷偷笑了——想必这人后悔听信了自己的“谗言”。

　　上羽绕过围聚起来的人群走到艾软软家的酒吧台边拿起一杯颜色奇怪的鸡尾酒自顾自喝起来，刚没喝两口就听见艾软软在身后大呼小叫他的名字。“上上！上上过来！快！”上羽愕然回头，发现大客厅里的鬼怪们全都在在看着他，中间艾软软挽着仞的手臂，上蹦下跳地冲自己招手。

　　上羽无奈地放下杯子，在众目睽睽之中走过去，用杀人的眼神无声地扫射艾软软。后者浑然不觉，笑眯眯介绍起来：“仞，这就是上羽！上羽，这就是从T市来的爱意鬼怪，仞。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哦。”

　　上羽冲仞伸出手。“初次见面。”上羽得体地笑着，眨了眨眼。仞礼貌地回握了下上羽的手，点点头，神色如常地移开了目光。
　　上羽心下微微一愣，但表面还是保持着微笑，打算默默退到人群里，结果被艾软软一把抓住了胳膊。

　　“你们俩多聊聊呀。”艾软软小声道，指指在和其他人打招呼的仞。

　　“你干嘛这么想把我俩拉一块儿啊。”上羽随手拿起一块饼干塞嘴里，嘟嘟囔囔道，“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就你这样儿我把人家介绍给你纯属祸祸人家。”艾软软悄悄翻个白眼，“我就是想让你多交点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她的语气里带了点伤感的味道。

　　上羽看了她一眼，拿胳膊肘怼怼她，笑：“艾妈妈也太操心了，放心好不好，你儿子我可是很人见人爱的。”
　　“但又有多少人能真的走进你心里去呢？”

　　上羽缓缓嚼着嘴里的饼干。艾软软最近装模作样说要减肥（要在她的人类男友面前做足功夫），买了很多全麦无糖饼干，吃起来又干又涩，一点也不甜。

　　为什么一定要走心？他默默想，没有说出来。但艾软软仿佛洞察了他的内心般，在愈发沸腾的人声与音乐声里对上羽轻声细语道：“我只是怕，你若一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你的内心，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总有一天，你就会背着我们自己悄悄【消散】了。”她说着，抬起眼，一双眼泪汪汪的眸子对着上羽。

　　上羽一噎，略显慌张地笑了笑，扶住艾软软的肩膀：“别哭啊丫头，你这样我很难办……你这么担心我消散，还丢下我一个人跑那么远去寻欢作乐……”话音未落，艾软软一眨眼，在眼眶里危险打着转的泪珠沾湿了眼睫，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上羽彻底慌了。艾软软是个好哭包他知道，但这是他（亲眼所见）第一次看到艾软软因为他而哭，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派对上。

　　正好就在旁边的黄鼠狼，啊呸，黄曙光第一个发现了艾软软的不对劲，粗黑的眉毛立刻倒竖起来，声音洪亮地喊：“软软你怎么了！谁把你惹哭了！”

　　偌大的客厅迅速安静了下来，艾软软吸鼻子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突兀。正在和东来说话的仞也转过头看过来，探寻的目光落在艾软软身上，又移到她身边的上羽身上。上羽刻意避开了那道视线，低头看着艾软软蓬松的发顶，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对不起……”艾软软抹掉脸上的泪，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我只是突然有点伤感……要离开大家了……我实在舍不得。”

　　Cookie从人群中挤过来，一把把娇小的艾软软搂进她香喷喷的怀里，使劲在她的额头上亲出一个暗红色的唇印：“哎哟我的小宝贝儿，舍不得就留下来嘛，姐姐陪你玩儿，保准也能让你体验到销魂蚀骨的美妙……”

　　“说什么呢？”上羽翻着白眼打断了自己同僚满嘴跑火车。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微微弯下腰，一双眼睛平视着艾软软通红的眼眶，用他最柔和的声音轻声道：“我可不能保证我和你一样这么受欢迎，交一堆知心好友……毕竟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就足够幸运了。但我向你保证，一声不吭消失这种事，我不会做的，你就不要再杞人忧天啦。”

　　艾软软吸了吸鼻子，傻乎乎地撇撇嘴：“如果能把我的幸福分给你就好了。”

　　上羽哭笑不得地揉她头发：“那你把你男朋友给我吧……你这个丫头，并不是所有人都把你所谓的‘幸福’看得那么重要的。”

　　“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啊，上羽兄。”黄曙光的大嗓门突然插了进来，“幸福感可是人活在这世上最大的追求！若不幸福，人该怎么健健康康长长久久活下去啊？”

　　“所以还好你不是人啊。”上羽讥诮一笑，周围的鬼怪们也不觉笑出声，终于打破了一时安静又略带尴尬的氛围，窸窣的说话声再度响起，大家似乎自然而然开始讨论起关于幸福的话题。黄曙光摇摇手上的酒杯，正色道：“不不，我们和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们的幸福大多源于‘食物’，我都不敢想如果哪一天我彻底吃不到人类那爆棚的正义感和伸张正义时所获得的极大成就感时，我得有多难过！更别说如果没有了这份幸福，我们这种鬼怪说不定哪天就化成一缕风彻底不见了。”说到这儿，黄曙光同志还夸张地哆嗦了一下，“这么一想，幸福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必要的东西么？”

　　这家伙可真能往艾软软心坎儿里说。上羽无奈地摁了摁太阳穴，刚想开口，就听见仞的声音：“那是因为你将幸福与吃饭进行了强相关而已。”

　　上羽这才发觉仞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磁性，有和他外貌不太相符的成熟感。

　　“可是对我们来说幸福的定义本身就是好好吃饭吧。”一旁的东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说到这个，软软你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发明的蛋挞……”

　　“获取幸福的方式有很多种，对人是如此，对鬼怪亦是如此。”仞看着艾软软，轻声却清晰道，“软软，你的好意上羽肯定理解，但你其实是在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对你来说爱人的陪伴自然是无与伦比的、至关重要的，但这种美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的，或者说必需的……我想这个简单的道理你应该能懂吧。”

　　艾软软点了点头，脸红扑扑的。上羽看了仞一眼。没想到他还挺会堵别人话的，但看黄曙光和东来的表情，他估计要在这里不受待见了……咦，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艾软软和自己的对话？

　　“我们这些鬼怪去讨论人类发明的‘幸福’一词的实质，本就是……泛泛而谈。”仞快速地说，他看起来像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不过我相信上羽可以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幸福’方式，对不对？”他突然把话丢过来，上羽愣了一下后急忙接住：“是啊……总之啊软软，我很惜命的，不再活个千八百年不会罢休，但你要是再这么消沉下去，我可就成破坏气氛的罪魁祸首了。”

　　“好啦！我们可不是来讨论这些无聊玩意儿的！”cookie猛地一甩她长长的波浪卷，发梢打在了旁边那位闲得无聊跑去当公务员的鬼怪脸上，差点把人家黑框眼镜给打掉了，“软软，你不是说把B市那位超级帅的小妖精约过来了吗？人呢人呢？我怎么到现在也没看到？”

　　艾软软乖乖被cookie揽过去，在人群里帮她找今天的目标，上羽默默松了口气，听见背后东来和黄曙光嘀嘀咕咕：“那个新来的真是软软的同僚？不太像啊。”

　　“什么叫不太像，那是完全不像。你说他该不会是那边儿的，偷偷伪装潜入我们这边儿的吧？”

　　“不会吧？你说他偷偷来我们这边儿图啥？明明那边儿吃得又好又强身健体的……”

　　上羽真是服了这俩，背地里议论人家声音还不知道放小点，不过仞已经自觉地一个人默默走到角落里喝酒去了，毕竟刚刚当着大家的面儿把这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儿兼聚会东道主驳斥了一番，现在自然是不讨喜的。

　　他想了想，还是穿过人群，走到了仞的身边。仞垂着眸子斜靠在落地窗上，朝上羽举了下高脚杯，上羽也举起酒杯致意，然后学着他的样子斜靠在窗上，侧目便能看见窗外别墅区里精致的绿化和明亮的路灯。

　　“话说你刚刚想说的并不是‘泛泛而谈’吧。”上羽突然开口。

　　“是啊，我本想说狗屁不通。”
　　“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消极呢。”
　　“我只是说了我认为的事实罢了，可惜很讨嫌。”
　　“确实讨嫌。”上羽咧嘴一笑。

　　仞侧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抱歉。”他低声说了一句。

　　上羽耸耸肩：“你只要告诉我接下来是把你当朋友还是继续把你当路人呢？”

　　仞另一只空余的手伸了过来。“可否有幸做你的朋友？”他微微一偏头。

　　上羽蜻蜓点水般握了握他的手。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