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尘》食也思君

18、第十八章

　　和赵空的对话结束后，徐望舒坐在房间里面等萧此君和唐青陆回来。也不知道萧此君拉走唐青陆到底在说些什么，徐望舒等得都快要睡着了，二人才慢悠悠地回来，萧此君的手里还端着一盘卖相不错的糕点。

　　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的徐望舒看着那盘糕点，觉得那叫一个喷香诱人。

　　“饿了吧，专门给你拿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吃。”

　　萧此君把盛着糕点的盘子放在徐望舒的面前，驾轻就熟地坐在了徐望舒的身旁，挽上了她的胳膊，把脑袋搭在肩膀上蹭了蹭。
　　唐青陆坐在对面：“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当然有，”徐望舒习惯性地一口茶水一口糕点，回唐青陆道：“我知道了一些夏天榆和高玄之间的交易，以这个作为条件，我相信夏天榆很愿意见我一面的。所以我打算一会儿去找夏天榆一趟。”

　　萧此君拍案而起，震动由桌面传递到徐望舒的胳膊上，震得她小臂有些发麻：“什么？你又要去找夏天榆？！不行，我不同意！”

　　“阿竹，你放心，”徐望舒揉了揉手臂，安抚萧此君道，“我有分寸，不会去送死的。我是想和夏天榆进行谈判，为咱们争取一些有利条件。”

　　“可是那小子本来就想置咱们于死地，你单枪匹马，这不是羊入虎穴吗？我不放心。”萧此君强硬道，“我必须跟你一起！”
　　要不怎么说萧此君是最了解徐望舒的人，她话一说出口，刚刚好把徐望舒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徐望舒打算的是只带唐青陆去，她觉得去找夏天榆这件事危险得很，想让萧此君在屋里乖乖等着她回来，反正唐青陆皮糙肉厚的，若真的是打起来了，受点儿伤徐望舒也不心疼。但萧此君要是受了伤，哪里划破个口子，流了点血，她可会心疼坏了的。

　　唐青陆的关注点则是在徐望舒的话里，他问道：“什么事情能够让你这么笃定，笃定夏天榆一定会见你？”

　　徐望舒道：“不知道夏天榆为了上位，联合高玄杀死自己的亲哥哥这件事，够不够呢？”

　　“什么！！！”

　　萧此君和唐青陆眼睛瞪得溜圆，异口同声，足以见得这个消息带给她们的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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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我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过，”萧此君眉头紧皱，“可是大家都以为这是江湖谣传啊！虽然夏天榆的性格不好，为人高傲自大，瞧不起出身平庸的普通人，但他和他哥哥夏天林的感情不一直很好嘛？当时夏天林去世的时候，夏天榆更是在灵堂上痛哭流涕，闭门谢客三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嗯，没错。”唐青陆疯狂点头，表示他这边听说的版本和萧此君的差不多，“江湖上确实有药王宗小辈不和的传闻，说是夏天榆找到高玄做靠山，高玄为他解决了同辈的竞争者，可药王宗闭关许久的老宗主曾专门出山为夏天榆证明过清白。”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便有纷争，或是口舌，或是拳脚。徐望舒很清楚，江湖传言，因着口口相传的缘故，让许多原本正常的事情，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出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版本不说，还离谱得很。但师父李清河说过，事实也向徐望舒证明过，在假的传言中，多少都会混进去一些真的，就要看人如何辨别它们了。

　　鱼目混珠的传言中，不可轻信，不可全信，又不可不信。

　　徐望舒耸肩摊手，轻松地说道：“我找到了人证，有人曾经撞破过此事，”

　　“光找到人证恐怕没什么用，”唐青陆道，“夏天榆完全可以说那个人和咱们是一伙的，是咱们找来想要陷害他的。”

　　“没有物证那就创造物证。再说了，谁说我要和夏天榆掰扯这种事情了，我只是想用这个事情敲诈一下夏天榆，从他的手里拿到对我们探查高玄真正死因有利的线索。”

　　她把手中最后一小块糕点吃掉。

　　“还记不记得当时在乱云城旁边的客栈，你被刺杀的那次？”徐望舒问萧此君，“我从刺杀你的那群人中翻出了一把带着图腾的匕首，还问你认不认识。”

　　“记着呢。”

　　徐望舒从包裹中拿出了那个匕首：“上次咱们一起去万民堂的时候，我问过这个图腾，他说曾是天下武林盟使用过但被废弃了的，所以我怀疑现在高玄的死士们正在使用这个。”

　　“赵空说过，夏天林去世之前，有人发现高玄曾秘密调遣过死士前往药王宗，所以我想用这个试试。”

　　萧此君想到了什么：“你是想……”

　　“没错，”徐望舒道，“接下来，需要攻破的，是夏天榆的心理防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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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风雪山庄的人想要见您。”

　　下人通传的时候，夏天榆正坐在桌前处理药王宗传上来的事务，他对于徐望舒三人在这个档口的拜访有些意外，思来想去都觉得那没什么好事。

　　“不见。”他说。

　　“她们说要是大人今天不见到她们，不到明天就会后悔。”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声音都直打颤。

　　这话倒是勾起了夏天榆的好奇心，他唇角勾起，尽是不屑：“有点意思。那就让她们进来。”

　　“不必折腾下面的人了，”徐望舒的声音响起，“我们已经进来了。”

　　夏天榆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都下去。很快，屋子里只剩下了包括他在内的四个人。没等夏天榆说话，徐望舒便驾轻就熟地坐到了夏天榆桌台对面的椅子上，萧此君和唐青陆紧随其后。

　　“这才第二天就坚持不住了想来求情？”夏天榆放下手中的毛笔，用镇纸压住桌面上刚刚写字的纸张，抬头看向徐望舒，“你们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徐望舒并不把夏天榆的阴阳怪气放在眼里：“夏兄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怎么就能断定我们是来求情的，而不是来找你谈判的呢？”

　　“谈判？”

　　“没错，”徐望舒掏出匕首，放到了夏天榆的面前，“拿起来看看，相信你会对这上面的图案很熟悉的。”

　　夏天榆不信任徐望舒，所以半天都没有行动，他盯着徐望舒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点什么破绽来。

　　“拿起来。”徐望舒冲着夏天榆抬了抬下巴。

　　“让你拿你就拿，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萧此君受不了夏天榆的磨蹭，上手抄起匕首，快准狠地扔到了夏天榆的怀中。面对突然朝自己飞过来的武器，夏天榆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他看到匕首上，那个有些眼熟的图腾。

　　他呼吸猛地一滞，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夏天榆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你想说什么？”夏天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清了清嗓子，又变回了滴水不漏的样子。

　　“被别人处处压上一头的感觉不是很好吧，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徐望舒笑着说的，但说出口的话却能够让对面的夏天榆不寒而栗，“如果夏天林没有死的话，药王宗现在的宗主应该就是他了吧，毕竟他不仅在医学和武学上比你强，人品性格也是江湖上公认的好。”

　　夏天林是江湖上远近闻名的好人，各种意义上的好人，几乎没有人不喜欢他。他是标准的天之骄子，受尽宠爱，从出生开始便什么都拥有。而夏天榆不一样，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抢来的。

　　“我查到，夏天林死的时候，高玄高盟主曾秘密调遣过一批死士前往药王宗。至于干得什么……”徐望舒挑眉，“我不知道。你知道吗？阿竹。”

　　萧此君很配合地说道：“好难猜啊，虽然我们找到了这个带有图腾的匕首，但是我还是猜测不到呢！”

　　唐青陆把头别过去，疯狂憋笑，不想让人发现。

　　“所以，夏天林死了，最大的受益人会是谁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天榆用作伪装自己的面具在这一刻四分五裂，他目眦欲裂的脸自碎裂的面具后显露出来，狰狞的、可怖的，是徐望舒从未见过的样子，或者说，是他在人前从未显露出来的样子，夏天榆的另一面。他的声音拔高了几度，充斥着攻击，还有些因见不得人的事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我知道你带走了高玄死亡现场的东西，”徐望舒立即道，“我要它们。”

　　“倘若我不给呢？”
　　“我相信不止老宗主，全天下应该都会对夏天林的死亡感兴趣的。”徐望舒游刃有余地说道，“我不止有物证，我还有人证。”

　　“你不敢。”夏天榆道。

　　“我为什么不敢？反正临死前拉上一个垫背的，我不亏，咱俩的命孰轻孰重，你不可能不清楚吧。”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着急给唐青陆定罪，唐门若是被拉下水，最大的受益人，貌似会是药王宗啊，届时还有门派能够在用毒上面压你们一头吗？不想我把你这个小心思也捅出去吧！”

　　说话的时候，徐望舒的视线一直落在夏天榆的身上。她在赌，她相信夏天榆也在赌，这张赌桌既上了，断没有中途下场的道理，只剩下你死我活。

　　然而对于徐望舒本人来说，她只能赢，不赢，就会死。若放在以前，死了也就死了，她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了亲人，所以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现在不一样。萧此君回来了，她的阿竹，穿过茫茫人海与时光，回到了她的身边。

　　夏天榆把自己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两两僵持了良久，徐望舒看着夏天榆，夏天榆亦看着她，最终还是夏天榆先开了口。

　　“好，”夏天榆起身取剑，“我可以把东西给你，但是你和你的朋友们在外面，要管好自己的嘴。”

　　“没问题。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给我足够的诚意，我就还你足够的诚心。”

　　“我退让，并不代表我输给了你，而是药王宗对于我来说，是比和你们争斗更重要的事情。”夏天榆取得剑正是扎在高玄胸膛上那柄假的不让尘，剑柄上还有凝固的、未擦干的褐色血迹，他扔给了徐望舒：“高玄那里的东西我只带走了这一样，拿上它赶紧滚。”

　　徐望舒拿到了剑，顿时喜笑颜开，捧着它从椅子上下来，飞快地和剩下两个人从夏天榆的房间离开，临走前还丢下了句语气特别欠揍的话。

　　“得嘞！您继续忙着！希望夏兄能够早日成为药王宗真正的掌门人！”

　　夏天榆独留在原地，被气得瑟瑟发抖。

　　强盗！一群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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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了剑，回到院子，当一切尘埃落定，徐望舒终是松了一口气。她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手中那柄假的不让尘来，上上下下，来回翻转，试图找到些什么。

　　直到她的手摸向了剑柄的底部。

　　徐望舒对于不让尘的样子已经烂熟于心，她闭着眼睛都能够将它的外观一模一样地还原在纸上。乍一看，剑柄底部的样子和她手中的真剑没有差别，但徐望舒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这剑柄上面……好像有被丝线割过的划痕啊……”

　　萧此君观察的角度和徐望舒不一样，从她那里看，正巧对了光，看见了被徐望舒忽视的，非常细微的划痕。她之所以第一反应是丝线，是因为这个划痕太过于细微了，它微微地嵌在剑柄里，细小到就像是一根头发丝落在上面，连眼力极好的徐望舒在正对着它的时候，都将这样的伤痕忽视掉了。

　　“果然是。”

　　徐望舒调转了角度对着自己。她看到了划痕。划痕里面，还夹了别的东西，像是一个线头。徐望舒不动声色地抽出来，发现是一截天蚕丝。

　　天蚕丝，一厘千金，可柔如水，可锋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