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林谈声》无叶成林

3、哑女1

　　“小桃，这里面是我这个月的釿布，你给老爷带回去，切记，不要让他发现是谁给的。”我抱着手里的包裹，交到了小桃手上。

　　“小桃做事你还不放心吗，绝对不会让人发现的。”小桃冲我眨了眨眼睛，调皮地笑道，“那我走了，哥哥。”

　　看着小桃离去的背影，我莞尔一笑，这丫头，还是这般古灵精怪。

　　与小桃交代了事情后，我拿着脏衣物，准备送去浆洗房，正巧碰见了迎面走来的红梅和其他姐妹。

　　“哟，这不是咱们寻香馆的头牌，应芳莲嘛，今儿个怎么舍得从房门里出来了？”红梅手握一把软扇，朝我揶揄道。

　　其余姐妹见状，也跟着嬉笑道：“是啊，平日里偷摸躲着姐妹的主，今儿怎么不躲了？”

　　我暗自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衣物，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呀，还装哑巴呢？若真这么不喜欢说话，倒不如当真变成个哑巴算了。”

　　其他几个姐妹闻言，全都跟着哄笑了起来。

　　日月交替，四季轮回，我已经在妓馆度过了整整五个春秋，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们又为什么这样嘲讽我，这件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我叫白琼生，出生时母亲因为难产死了，从小我便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是贵族薛府府下的一名仆从，待我稍大时，父亲便带我一起在薛府做事。

　　我从小就对男孩子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对女孩子的饰物情有独钟。一日，闲来无事，我在府里偷逛，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院子里。

　　“身子端正，挺胸，抬头，迈左脚。四小姐，你又把头低下了！”

　　“嬷嬷，我都练习一个时辰了，好累啊，你让我休息一下吧。”

　　“这才到哪啊，四小姐你要学习的还多着呢，继续！”

　　屋子里的人在干什么呢？我悄悄走过去，扒在窗头往里瞧着。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精雕玉琢的女娃娃，双手放在腰前，努力挺着小身板，一步一步在屋里走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儿上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嬷嬷。

　　“看什么看，看我也不能休息。诶，脚要摆正，重来！”

　　“我要告诉母亲，说你不让我休息。”

　　“那我就告诉夫人，说四小姐你不认真学习。”

　　“我哪有不认真学习，我都练了一个时辰了。”女娃娃一听急了眼，小脸儿爬上一层红晕，像一颗肉嘟嘟的水蜜桃，柔软可爱。

　　“那就把脚摆正，再走一遍。”

　　“哼！”

　　我朝屋里瞧着，顿时觉得怪有意思的，于是记着屋里人的动作，自己回去也学了起来。就这样偷学了几个月，我愈发的喜欢上了女子的体态步姿。纤腰玉体，莲步轻移，婷婷袅袅，摇曳生姿，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来二去，我已把这女子的礼仪学的有模有样。

　　这一日，我在父亲的衣物中偷偷翻到了母亲生前戴的木簪，簪尾一朵木质的玉兰花含苞待放，周身的茎叶相互缠绕，欲把花朵包裹其中，甚是美丽。我解下头上的布带，拿着母亲的木簪来到水井边，想象着那些女子梳的发髻，对着井水艰难的在头上捣鼓着，最后终于把木簪插在了头上。水中的人儿五官虽未长开，却已然有了几分秀气，稚嫩的小脸儿上一双细长的柳叶眼，半含秋水，楚楚动人，两道似皎月般弯曲的细眉挂在眼上，如同月下仙子，出尘不染，那凌乱的细丝轻轻抓挠着清秀的面庞，竟生出几分媚态，比女子还要多些姿色。

　　我学着四小姐的那些女子礼仪，悠悠的在院子里走了起来，正当我沉迷其中，恰巧几个孩童路过。

　　“大家快来看啊，白琼生竟然在学女孩走路，哈哈哈，好蠢呀！”

　　“哈哈，他竟然还梳着女孩子的发髻，像个疯子。”

　　“真是个变态，打他，臭变态！”

　　那几个孩童尖锐的笑声彻底将我这几个月的美梦打碎，数月来我小心翼翼呵护的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在他们一脚又一脚的蹂躏下，悉数尽毁。他们打在我的身上，却深深的痛在我的心里，我，不是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