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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故人当归,新政花开 ...

  •   入秋的长安,朱雀大街两侧的梧桐叶已染上金黄。祁华熠站在码头的石阶上,手里捏着那支银簪,指腹反复摩挲着簪头的兰花——自上官清歌南下后,这簪子便成了他案头最常把玩的物件,仿佛指尖的温度能顺着银器,传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大人,船来了!”砚秋指着远处驶来的官船,兴奋地搓手,“您看那船头站着的,是不是上官大人?”

      祁华熠抬眼望去,只见官船的甲板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朝码头挥手,风扬起她的披风,像只振翅欲飞的白鹭。是她。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那些积压了半年的思念,像被风吹起的梧桐叶,簌簌落在心头。

      船刚靠稳,上官清歌就提着裙摆跑下跳板,青禾拎着个沉重的木箱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小姐慢些,当心摔着”。她跑到祁华熠面前,脸颊因急促的奔跑泛起红晕,眼底的光比秋日的阳光还要亮:“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祁华熠的声音有些发紧,下意识地将银簪递过去,却被她笑着推了回来。

      “先替我收着吧。”她指了指青禾手里的木箱,“里面有舟后……了尘师太给您的东西,说是当年肖云姑娘托她转交的。”
      吏部的书房里,木箱被缓缓打开,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和半块磨损的令牌。日记的字迹娟秀,是肖云的笔迹,记录着她从入宫到“病逝”前的点滴;令牌上刻着个“肖”字,边缘处有明显的磕碰痕迹,与祁华熠母亲遗物中的半块正好能拼合。

      “师太说,这是肖家的族令。”上官清歌翻开日记,指着其中一页,“当年肖家被构陷时,全族只有您母亲和肖云姑娘逃了出来,这令牌是她们相认的信物。”

      祁华熠拿起令牌,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忽然明白了母亲临终前那句“去找肖云”的深意。她们不是不相识的侍女与主母,而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是在乱世中互相扶持的孤女。

      日记里还夹着张字条,是了尘师太的笔迹:“肖氏姐妹,护我周全半生,此恩难报。今将信物交还,愿祁郎与清歌姑娘,莫负她们守诺之心,亦莫负这盛世萌芽。”

      “盛世萌芽……”祁华熠轻声念着这四个字,目光落在案上的“新政改良策”上。那是了尘师太在江南写下的,字里行间都是对民生的关切——如何让漕运更便捷,如何让寒门学子有更多晋升之路,如何让女子也能参与到地方治理中……每一条都切中要害,比他之前的章程更细腻,也更温和。

      “师太说,新政不该是暴风骤雨,该是春雨润田。”上官清歌的指尖划过“女子参政”那一条,眼底带着笑意,“她在尼庵里收了不少女弟子,教她们读书写字,说‘女子的见识,未必比男子差’。”

      祁华熠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西跨院那盆盛开的兰草。是啊,真正的新政,不该是强硬的颠覆,而该是包容的生长,就像那兰草,在石缝里也能扎根,在寒风中也能开花。
      三日后的议政堂,气氛格外热烈。新帝拿着“新政改良策”,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了尘师太的建议甚好!尤其是‘设立女子学堂’和‘漕运分段管理’,既照顾了民生,又兼顾了世家的利益,值得推行!”

      他看向阶下的祁华熠和上官清歌,语气里带着赞许:“祁爱卿,朕命你总领漕运分段改革,务必在年内完成;上官爱卿,女子学堂的事就交给你了,朕特许你从内库拨款,选址就定在……上官府的西跨院如何?”

      上官清歌愣了愣,随即躬身领旨:“臣,遵旨。”她知道,陛下是在给她一个“回家”的理由——自上官明被处死后,上官府已被收归朝廷,如今改作学堂,既解了她的尴尬,也彰显了新政的包容。

      守旧派官员虽对“女子学堂”颇有微词,却被了尘师太的名头堵得说不出话——谁也不敢反驳那位曾辅佐先帝、如今被陛下尊为“师太”的舟后。唯有几个老臣看着上官清歌,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暖意,仿佛看到了当年舟蓄皇后在朝堂上的身影。

      散朝后,祁华熠追上上官清歌,手里拿着张图纸:“这是我画的学堂草图,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图纸上,西跨院的格局被重新规划,原来的书房改成了教室,院子里的梧桐苗旁加了个小花坛,标注着“种兰草”。上官清歌看着那行小字,嘴角忍不住上扬:“你倒是会偷懒,直接用我的院子。”

      “谁让你的院子风水好。”祁华熠笑了,指尖点在图纸上的月亮门,“这里加个秋千吧,学生们读书累了,可以歇歇脚。”

      “还是先把漕运的事顾好。”上官清歌将图纸折好,塞进袖中,“听说黄河段的船工又在闹罢工,说是工钱太低。”

      “已经让人去查了。”祁华熠的语气沉了些,“是几个旧漕帮的把头在背后挑唆,想趁机夺回漕运的管理权。不过……”他话锋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已经让阿木带着新章程去了,保证他们乖乖复工。”

      上官清歌挑眉:“什么章程?”

      “秘密。”祁华熠故意卖关子,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议政堂的长廊,因这拌嘴的声响都变得生动起来。
      女子学堂开课时,长安的百姓们挤在门口看热闹。当看到上官清歌穿着御史中丞的官袍,站在讲台上为学生们授课时,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惊叹——

      “听说了吗?这学堂不仅教识字,还教算术和律法呢!”
      “上官大人亲自讲课,真是给咱们女子长脸了!”
      “我家丫头也想来上学,不知道收不收啊?”

      祁华熠站在院门外,看着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上官清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她讲的是《大文律》,却不是照本宣科,而是结合着江南的案例,讲得生动有趣,连窗外偷听的百姓都听得入了迷。

      “大人,黄河段的漕工已经复工了。”砚秋凑过来,递上份奏报,“阿木公子说,那些把头被您的‘漕工入股’章程镇住了,现在正忙着算分红呢。”

      “嗯。”祁华熠点头,目光依旧没离开讲台,“让他盯紧些,别出岔子。”

      所谓“漕工入股”,是他结合了了尘师太的建议想出的法子——让漕工以劳力入股,年底按贡献分红,既提高了他们的积极性,又断了旧把头垄断漕运的念想。这法子推行了不到一个月,黄河段的运粮效率就提高了三成。

      “大人,您这招真是高。”砚秋笑得一脸佩服,“既没得罪世家,又稳住了漕工,连周老先生都夸您‘有先先帝之风’。”

      祁华熠没接话,只是看着讲台上的身影,忽然觉得这长安的秋天,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那些曾经的风雨、仇恨、猜疑,都在这朗朗的读书声和漕工的号子声里,渐渐化作了滋养新政的土壤。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女子学堂的第一期学生毕业了。上官清歌为她们颁发了毕业证书,上面盖着御史台的印章,与男子科举的文凭一般无二。其中有个叫阿春的姑娘,因算术出众,被祁华熠选中去了户部,成了大文第一个女账房。

      “这下,守旧派该无话可说了。”上官清歌捧着杯热茶,站在西跨院的廊下,看着学生们雀跃的身影,眼底满是欣慰。

      祁华熠递给她一串糖葫芦,糖衣在雪光里晶莹剔透:“周老先生已经上书陛下,说要在江南也开女子学堂,让你去当总教习呢。”

      “我才不去。”上官清歌咬了口糖葫芦,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里的兰草快开花了,我要留在长安看。”

      祁华熠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新刻的玉佩,上面刻着两朵并蒂兰,一朵含苞,一朵盛放。他把玉佩放在她手心:“师太说,等开春就搬回长安,住在学堂后面的小院里,她还想教学生们织布呢。”

      “真的?”上官清歌的眼睛亮了,“那我们可以经常去看她了。”

      “嗯。”祁华熠点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玉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陛下说,等漕运改革彻底完成,就为我们……”

      “为我们什么?”上官清歌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脸颊都泛起了红。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声,混着雪粒落在梅枝上的轻响,像支温柔的曲子。祁华熠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忽然觉得所有的话都不必说了——有些心意,早已藏在那枚合璧的银簪里,藏在并蒂的兰花玉佩里,藏在这长安的每一场风雪、每一次花开里。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暖,指尖的薄茧是握笔留下的痕迹,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雪花落在梅枝上,落在兰草的嫩芽上,落在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像在为这段跨越了仇恨与岁月的情谊,盖上一层温柔的印。

      雪还在下,却仿佛没那么冷了。因为他们知道,这个冬天过后,春天就会来,兰草会开花,新政会结果,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长安的风,终于吹来了属于他们的,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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