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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兰簪合璧,尘埃初定 ...

  •   船入长安地界时,两岸的麦田已泛出浅绿。祁华熠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熟悉的城墙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支银簪——上官清歌昨夜将肖云的遗物交给他时,眼里的红血丝还未褪去,只说“该物归原主了”。

      “大人,前面就是码头了。”砚秋指着岸边等候的车马,语气里带着轻松,“阿木说陛下在议政堂等着呢,还特意让人备了庆功宴。”

      祁华熠点头,目光却落在船舱门口。上官清歌穿着那身月白披风,正低头跟青禾说着什么,晨光落在她发梢,像镀了层金。自长江口那次相拥后,两人虽不再像江南时那般疏离,却总隔着层说不清的客气,仿佛那半块玉佩的裂痕,还没真正愈合。

      船靠岸时,新帝派来的内侍已在码头等候,见了他们,躬身道:“陛下口谕,请祁大人与上官大人即刻入宫,舟明远在天牢里招了新东西,说是……与肖氏有关。”

      “肖氏”二字像块石子,在祁华熠心湖投下涟漪。他与上官清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并肩跟着内侍往皇宫走去。
      天牢的寒气比太湖底舱更甚。舟明远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头发花白得像堆枯草,见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骇人的光:“祁华熠!你终于来了!你以为找到联络图就完了吗?你母亲……你母亲当年可是亲手给舟蓄皇后喂过药!”

      祁华熠的指尖猛地攥紧,袖中的银簪硌得手心生疼:“你胡说!”

      “我胡说?”舟明远狂笑起来,铁链在石壁上撞出刺耳的声响,“当年舟蓄皇后病重,是你母亲熬的药!皇后喝完就断了气!若不是她,皇后怎么会……”

      “够了!”上官清歌厉声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舟后是病逝的,有太医的诊断为证,你休要污蔑!”

      “诊断?那是被篡改过的!”舟明远的声音嘶哑如鬼,“我亲眼看见你母亲把药渣倒进荷花池!那里面……有‘牵机’的残渣!她是肖家派来的卧底,是来报复舟家的!”

      祁华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画舫的底舱,舟恒那句“你母亲帮着毒杀上官夫人”在耳边回响。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牢门上,手背被铁锁硌出红痕。

      “他在撒谎。”上官清歌扶住他的胳膊,指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安抚的力量,“当年的太医还在,我们可以去问。”

      舟明远却笑得更疯了:“问?那个太医早就被肖家灭口了!祁华熠,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藏在暗处的毒蛇!你接近上官清歌,就是为了……”

      “带他下去!”新帝的声音从牢门外传来,少年天子负手站在阴影里,脸色沉得像块铁,“舟明远疯言疯语,不足为信。祁爱卿,上官爱卿,随朕来议政堂。”
      议政堂的檀香驱散了些许寒意。新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并肩而立的两人,忽然叹了口气:“舟明远的话,你们不必当真。朕让人查过当年的起居注,舟后确实是病逝,太医的诊断虽有涂改痕迹,却绝非‘牵机’之毒。”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个锦盒,里面是半块玉佩,与祁华熠他们找到的那半块正好契合:“这是朕在皇家秘库里找到的,肖氏一族本是忠良,当年帮先先帝打下江山,后来因遭人构陷才满门抄斩,你母亲是唯一的遗孤,被舟后救下收为侍女,怎么可能害她?”

      祁华熠接过那半块玉佩,与袖中两块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兰花。玉佩内侧刻着行小字——“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是舟蓄皇后的笔迹。

      “那……我母亲为何要藏起来?”他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因为她知道得太多。”新帝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带着缅怀,“她知道舟后并非病逝,却不是被毒死的——舟后是自请废后,假死脱身,去江南隐姓埋名了。你母亲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才带着半块玉佩远嫁祁家。”

      这个真相太过震撼,议政堂里一片死寂。上官清歌的瞳孔微微收缩,忽然想起母亲旧信里那句“舟后还在,只是换了种活法”,原来不是戏言。

      “舟后……还活着?”她轻声问。

      “嗯。”新帝点头,“朕登基后才从先先帝的遗诏里得知,舟后当年发现舟家与姜党勾结,不愿同流合污,又怕被灭口,才出此下策。她现在在江南的一座尼庵里,法号‘了尘’。”

      祁华熠忽然明白过来,肖云为何要藏玉佩,母亲为何要沉默——她们都在守护舟后的秘密。而舟明远疯言疯语,不过是想借肖氏之名,搅乱朝局。

      “那上官夫人的死……”

      “确是舟明远所为。”新帝的声音冷了几分,“他怕上官夫人查出舟家与姜党勾结,才用‘牵机’毒杀了她,又嫁祸给姜尚元。至于肖云,是因为发现了他的阴谋,才被灭口。”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像团缠乱的线被理得清明。祁华熠看着身边的上官清歌,她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的光。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仇恨、猜疑、家族枷锁,终于在真相面前,露出了脆弱的原形。

      “陛下,”上官清歌忽然出列躬身,“臣恳请前往江南,迎舟后……迎了尘师太回京。”

      “朕正有此意。”新帝笑了,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转了转,“祁爱卿刚升任户部尚书,漕运新政还需坐镇长安,就让上官爱卿去吧。”

      祁华熠心里虽有不舍,却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他看着上官清歌转身时投来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江南时的疏离,只有浅浅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漾起温柔的涟漪。
      三月初三,上官清歌带着青禾南下江南。祁华熠在码头送行,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桂花糕:“路上吃,江南的怕是不如长安的合你口味。”

      上官清歌接过食盒,指尖触到他的手,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她从袖中掏出那支银簪,放在他掌心:“这个你替我收着,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西跨院的兰草。”祁华熠替她说完,声音里带着笑意,“它该开花了。”

      “好。”上官清歌点头,转身踏上船头,披风在风里扬起,像只欲飞的蝶。

      船开远时,她站在船头挥手,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晃眼。祁华熠站在码头,看着那艘船消失在水天相接处,手里的银簪还带着她的温度,忽然觉得这长安的春天,比往年都要暖。
      半年后,西跨院的兰草果然开了花,淡紫色的花瓣顶着晨露,像极了那枚合璧的玉佩。祁华熠正在给花浇水,砚秋匆匆跑进来,手里举着封信:“大人!上官大人的信!说……说舟后愿意回京,还带了份大礼!”

      祁华熠拆开信,上官清歌的字迹里带着难掩的雀跃——舟后带回了当年舟家与姜党勾结的全部证据,还有一份“新政改良策”,是她在江南这些年观察民生写下的,比他们之前的章程更细致周全。

      “还有这个!”砚秋指着信尾的小字,“上官大人说,下月初三到长安,请您……去码头接她。”

      祁华熠看着那行字,忽然笑了,眼底的光比兰草上的晨露还要亮。他转身往书房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新帝,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阴影,终将被阳光驱散;那些跨越了仇恨与岁月的情谊,终将像这兰草一样,在风雨后绽放。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圆满,哼着温柔的调子。而那支银簪,被祁华熠放在兰草旁边,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花瓣与簪子上流转,仿佛在说——

      兰草初绽,故人当归。

      这长安的故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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