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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一·关于这片大地的诞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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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诞生时并无自我意识。
克莱恩·莫雷蒂的执念,带着过去文明的记忆,缓慢地改造着这个世界。最初诞生的,是旧日都市。即便在记忆中,那也已是毁灭的文明,因此,除去克莱恩仅存的片段,无法再生长更多的可能性。尽管它来到这个新生的世界,但依然是死去的模样。
执念在这片未曾诞生便已陨落的文明中穿行,回忆起了一种属于“人”的情感。
寂寞。
这里太过静谧。冰冷的摩天大楼与其中的格子间,使这片空旷更添几分无情。
在这样的氛围中,新生的生命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行动。祂们自非凡中诞生,不会分化成后续那种失去非凡灵性的存在。
单纯的运动无法带来真正的变化。
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人”。
第一个“人”从“最初”中分裂出来。祂是以执念的记忆中,拥有着“创造”权柄的白银城造物主、远古太阳神为原型制造的。诞生后,祂为自己取了“克莱恩”记忆中唯一能记得的苏联名字——“阿纳托利”。
那时,阿纳托利与“最初”并无二致。祂仅仅是认知到了自我的存在。
作为特殊存在,阿纳托利得到了几个“天使”的追随。“最初”按照祂的执念创造了这些天使,并为祂们起名:“奥塞库斯”、“赫拉伯根”和“列奥德罗”。与阿纳托利不同的是,祂们未能诞生自我。这或许是因为世界底层的逻辑尚不完善,亦或是“克莱恩”对祂们的记忆不够深刻。这种不真切源自祂们在“克莱恩”记忆中的份量,而非数量。一方面,祂的本能让祂渴望回归怀抱;另一方面,祂的自我抗拒变回浑浑噩噩的状态。最终,自我战胜了本能。所以,为了抵抗本能的影响,阿纳托利带着三个天使远离了“最初”。
寂寞再次笼罩了祂。
世界上有了“人”,命运才开始转动。
命运之轮的唯一性与非凡特性因“秩序”的建立而从“最初”身上自动脱落,化作三条水银之蛇。第一条水银之蛇得到了名字——“乌洛琉斯”。第二条水银之蛇获得了一个喜好,祂尝到了世间第一口甜与冰。最后一条水银之蛇什么都未得到,但祂代表着永远无法被掌握和命名的命运本身。
乌洛琉斯最初是蛇,渐渐化作人,最终定格为一位银发银眼的青年。祂首先在看向自己的身体时,意识到了“自我”,然后又转向“最初”。那朦胧的、没有任何概念的“最初”,被命运固定在了世界上。
“最初”真正地,在认知中成为了“最初”。
水银之蛇轻声念出了祂生来便知道的名字:“克莱恩·莫雷蒂。”
没有反应。
但乌洛琉斯并不生气,因为祂还未获得“恼怒”这一概念。祂只是静静地陪伴在那片混沌旁边,感受着“最初”的气息,好奇地注视着执念中那些比“最初”更早的命运。祂从命运中获得了已死文明赠与的人性。
或许,这不该称为人性。乌洛琉斯只是见过了文明,知晓了历史,却不知道如何运用这些知识。每天,祂都坐在“最初”旁边,看着新生大地的万物。
直到很久之后,祂第一次向“最初”提出了一个请求:“想要,朋友。”
乌洛琉斯无法理解文明中“朋友”的真正含义,祂只想亲眼看看。
“最初”没有应答。
但在祂提出这个要求后,一个非凡特性掉落下来,在混沌的雾中一滚,就化作了一名红发青年的模样。这个天生为序列一的存在得到了一个名字——“梅迪奇”。
在那场毁灭发生之前,“梅迪奇”或许能算作“乌洛琉斯”的朋友。
由于非凡特性不同,新生的火焰巨人与乌洛琉斯的性格截然相反。乌洛琉斯无欲无求,宁静空洞,身上似乎拥有一种近乎永恒的宁静,仿佛与命运河流同在,超然世外。梅迪奇则野心勃勃、好斗热烈,祂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都充满了侵略性和生命力。这样的二者看似应该关系冷淡甚至敌对,实则不然。乌洛琉斯是一名耐心的听众,祂接纳了梅迪奇的话语,让对方可以恣意地在此地“纵火”。
这团烈火很快将这冰冷的世界烧得温暖,继而炽热。这团烈火很快将这冷冰冰的世界烧得温暖,然后炽热。“最初”逐渐产生了独特的活性,祂有时会与梅迪奇交谈,尽管都是些无法听清也不可理解的呓语。
真正的改变始于阿纳托利的回归。祂带着祂的天使们来到了“最初”的身边,然后跟创造祂的存在说:“我回来了。”
祂将执念中最为特殊的名字带回了此地。
“周明瑞。”
这个名字唤醒了执念在成为执念之前的“自我”。
有着“周明瑞”长相的“最初”苏醒过来。祂的目光掠过伴随在自己身侧的乌洛琉斯与梅迪奇,最后停留在阿纳托利身上。
祂温和地对归来者说道:“你回来了。”
还不习惯拥有“自我”的周明瑞模仿死去文明中父母的样子,将手掌搁在阿纳托利柔软的黑金色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祂注意到做出这个举动时阿纳托利的僵硬,却很自然应用“过去记忆中的经验”将这一反应理解为对方在“害羞”,于是祂放下手,笑了笑。
笑容没有温度,看起来格外诡异。可惜没有人能理解这份“诡异”。
“我很想您。”阿纳托利不动声色地躲开克莱恩再次伸出的手。
“祂是谁?”梅迪奇很不客气地打断了阿纳托利装模作样的叙旧。
一只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梅迪奇的身后,安抚性地拍了拍祂的肩。梅迪奇扭头瞥了一眼,发现它是从周明瑞袍子下伸出的。
周明瑞看向乌洛琉斯,发现这位素来没有反应的水银之蛇也正注视着祂,期待着祂给出回答。
“阿纳托利,我的第一个……”周明瑞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祂认为比较“亲近”又能被乌洛琉斯和梅迪奇理解的称呼,“朋友。”
朋友。这个词当然不准确,但在这个新生的世界里,作为唯一维系情感的词语,它的分量已经足够沉重。
一直陪伴周明瑞的两个非凡生物陷入了需要重新定义的情境。祂们心中生出了第二个情绪。
“愤怒”。
若用旧文明的词汇形容,或许其中还混杂了嫉妒、羡慕、误解等。
阿纳托利没有理会梅迪奇的问话,也无视了对方眼中的愤怒。
祂只微微对周明瑞微微低头,然后说,“我已创建了一个国度,我愿与您共享此国度。”
“祂不会去。”乌洛琉斯代替周明瑞回答这个问题。祂并非冒犯周明瑞,而是早已在周明瑞命运的轨迹中看见了“拒绝”。
然而,阿纳托利依旧等待着来自“最初”的回答。
“最初”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但在思考的最后,祂选择认可乌洛琉斯的说法。
“我很喜欢你建立的国度……为什么不试着建造一个宏伟的建筑呢?”周明瑞说,“我想看看巨人王庭。”祂留了一点余地,“我将会在它落地后来找你。”
就这样,最初三个拥有自我的造物之间的交锋结束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在此后的许多年中,这种交锋依旧反复上演着,直到——
“第零次重启”。
拥有自我意识的周明瑞,尽管时常陷入浑浑噩噩的状态,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祂开始尝试主动与外界接触,同乌洛琉斯交谈。这种主动的改变为整个世界带来了新的活力。非凡生物从仅凭本能的动物,逐渐转变为能够思考的有灵智的存在。
“最初”离开了祂最开始停留的位置。
若是从世界最上空俯视,能够看见一大团混沌不定的灰雾在大地上移动。“最初”身边的灰雾对大部分非凡生物来说,是一种有利也有弊的环境。这团灰雾对大部分非凡生物来说,既有利也有弊。它压制了非凡生物的敌意,使得弱小的生物能在此躲避,但同时也压制了它们的力量,让这些躲避的生物无法从外界汲取能量。因此,周明瑞身边的非凡生物总是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
周明瑞按照当初约定前往“巨人王庭”做客,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座白银城。然后便旅居在白银城附近,没有再移动。
这样的日子是无聊的。梅迪奇不耐着没有半分刺激的日子,离开了祂身边。乌洛琉斯没有与梅迪奇同去,而是继续待在周明瑞身旁。祂总是在注视、思考,然后向周明瑞问许多问题。有些问题周明瑞能够从毁灭文明的记忆中找到答案回答祂,有些则不能。
但乌洛琉斯一个还是太静了些。
于是“最初”再次创造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名为“阿曼妮西斯”,她得到了黑夜与星星的权柄。阿曼妮西斯诞生时只有正常生物的一半大小。自祂诞生,这个世界开始有了“孩子”的概念。
“周明瑞。”阿曼妮西斯呼唤着“最初”的姓名,“故乡,是什么?”
祂询问了一个非常特殊的问题。
“故乡就是……”周明瑞想了想,从记忆深处拿出一句诗来,“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在这里,不觉得心安吗?”阿曼妮西斯问。
周明瑞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对我来说,回不去的地方,都叫故乡。”
那道执念终于挣开了世界新生后的蒙昧。
祂站起身来,然后升得很高、很高,俯视着如今混乱、却又缺乏生气的大地,轻轻摇了摇头。
想挽回遗憾,这样下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灰雾笼罩了这个世界,进行了“第零次重启”。
在这之后,世界的记忆被重置,世界的进程开始按照“执念”记忆中的历史前行。而在这次重启前的事情,只有被“最初”亲手创造并赋予“自我”的存在,能保留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