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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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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然只一眼,就认出了何若风的母亲,因为眼前这个中年美妇,眉眼与何若风一模一样。她笑望着自己,和蔼得如春风一般。萨然见多了这副眉眼凌厉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它温和可亲的模样,没了英气,也依然夺目的好看。
何夫人一把拉住萨然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她,满眼都写着“满意”两个字:“这闺女的眼睛真清澈,一看就是能镇得住风儿的,甚好,甚好!”旁边跟着的几个美妇,都赶紧应和着,亦是对萨然赞不绝口。
萨然深以为然,因何夫人慧眼识珠,更觉得她亲切可爱。
何夫人紧紧地握着萨然一同入府,笑吟吟地问她:“饿了吧,咱们先吃饭,吃完了慢慢聊。”
萨然听到吃饭,发觉肚子确实饿了,便掩饰不住地开心,可一想到要“慢慢聊”却又有些为难。她中原话虽进步神速,但偶尔还是不太利索,怕不小心惹了笑话。可转念一想,吃了这顿饭,自己也不一定在宁城再呆多久,笑话就笑吧,反正自己不在,随便他们怎么笑。
然而坐到饭桌前,看到满桌的佳肴,萨然却为难起来。
一桌子丰盛的素菜,她看哪一道都没有胃口。她在山里是个好猎手,无肉不欢,吃素简直如同要命,根本咽不下去。
何夫人殷切地帮她布菜,她却不禁面露难色,挑了一块蘑菇嚼了嚼,忍不住提议道:“你们先吃,我去猎只兔子来。”
萨然此话一出,席间的诸位美妇皆是一愣,随即表情各自精彩,有惊讶的,有尴尬的,也有憋笑的……
坐在何夫人右手边席位的美妇,略带着歉意向萨然解释道:“夫人信佛,吃素的。”
萨然望向何夫人,面露忧色,诚心实意地劝道:“不吃肉怎么行,只吃菜长不壮,会生病的。”
何夫人闻言愣了半晌,随即笑着向席上的众人夸赞萨然道:“瞧瞧这闺女多好啊,有话直说,一点儿不藏着掖着的,相处起来省心。”而后转身将萨然的手握住,不无遗憾地继续说道,“唉,可惜了,咱俩这饭吃不到一处去。没事儿,以后各吃各的,也不算什么事儿。”
萨然感动,没想到何夫人如此善解人意,看着慈祥的何夫人,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阿妈,心中感叹若是阿妈准备的饭菜被她拒绝,断不会像何夫人这般通情达理,一定是劈头盖脸地训斥着逼她吃下去。
“娘,你这……”何若风面色紧绷地疾步走了进来,刚一开口,只见何夫人面色一凛,一记眼刀飞过去,何若风立即改了口,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道,“这怎么吃饭都不叫上我?”
何夫人嗔怪地瞥了一眼何若风,不悦道:“叫你?你自己长着腿,不知道回来吗?你带了个这么好的姑娘回宁城,也不带来给娘看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见何若风被何夫人训得规规矩矩地不敢吱声,自己却被话里话外地夸赞着,萨然心中抑制不住地感到分外舒坦,何夫人真是她的知己。
“伯母,是不是风哥哥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片刻后才见到一个身着轻便戎装的少女满脸喜色地小跑着进来。来人是隔壁田副总兵的独女田温婉,她自幼倾慕何若风,但何若风却不爱搭理她,甚至不许她去军营、别院找他。田温婉就暗地里让下人盯着,只要何若风一回来,她总是巴巴地不顾眼色地跑过来。有何夫人在,何若风就不敢给她脸色看。
何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今天这顿饭,还挺热闹,都坐下一起吃吧。”
何若风对田温婉视而不见,顺势想坐到他娘和萨然之间,何夫人又是一记眼刀,何若风赶紧挪到了萨然的左手边。
田温婉也不客气,挨着何若风,在他的另一侧坐下。
见何若风不搭理自己,田温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道:“风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我爹,生我的气呀?”
何若风冷哼道:“当然……”
“当然不可能,田将军做得对,风儿怎会生气,他还要感谢田将军对他网开一面呢,是不是风儿?”何夫人生生截断了何若风的话,笑着安抚田温婉道。
田温婉娇赶紧夹起一块炒笋送到何夫人的碗里,感动地回道:“伯母,您就宽慰我,别说风哥哥了,就是我也正生我爹的气呢,都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了。伯母,您不是喜欢笋吗?多吃点儿哦。”
何夫人笑着颔首:“温婉就是孝顺,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风儿要是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田温婉闻言转头,眨巴着眼睛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瞧着何若风,那眼神里有爱慕、钦慕,甚至还有几分羡慕:“风哥哥的心思都在带兵打胜仗上,其他的当然顾不上,没事儿,我帮他记着。不过,说不定哪天我爹终于同意了,我也和风哥哥一样,能带兵去打仗呢!”
何若风不合时宜地冷哼道:“就凭你?”
田温婉不但没有因何若风的嘲讽感到生气,反而因他主动和自己说话,心情有些激动,开心地答道:“可不嘛,我还训练了一百多人的骑兵呢!你见了就知道有多厉害,到时候可别求着我,要将人归入你的铁骑,我可舍不得!不过风哥哥,我可以带着骑兵给你当先锋。”
何若风往后退了退,拉开和田温婉之间的距离,不屑道:“你可消停点儿吧!先锋我自己做,轮不到你。你私下里随便捣鼓,可千万别上阵添乱。”
萨然正因着满桌子的菜,却没有一道可口而不太舒心,又听了何田二人一冷一热的对话,只觉忍无可忍,插话道:“她为何不可上阵?”
何若风斜睨了萨然一眼,看不出她这句话到底是何意图,便随口搪塞道:“因她是女子。”
萨然不解:“女子怎么了?我也是女子,但我和部落里其他人一样,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人说我是女子就不能去打猎!”
何若风被萨然怼得起了脾气,冷声道:“打猎和打仗是一回事儿吗?打仗是要死人的!”
萨然不服:“打猎也会死人呀,遇到狼群、黑熊、豹子、老虎,也很危险的。反正人家愿意做的事情就去做,你为何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多管闲事?”
桌上众人皆暗自感叹,果然一物降一物,没想到何若风竟也有今天。
何若风被萨然当着一桌子人教训,怒火蹭地窜起老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被何夫人当即喝住:“你要做甚?”
何若风将双手的拳头握了又松,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何夫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看着何若风时,是十足的严母做派,但转头看向萨然时,却是慈眉善目的和蔼样子,只见她十分欣慰地拍了拍萨然,肯定道:“闺女,你说得太对了!教训得好!”
田温婉打量着萨然,问道:“你就是风哥哥捡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萨然想了想,自己还确实算是何若风捡回来的,便点了点头。
田温婉别别扭扭地继续说道:“你这话倒是说得挺中听的,就是没什么眼力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让风哥哥下不来台啊。”
萨然看着她,问道:“你觉得他说得对吗?你也认为女子不能去打仗?”
田温婉被问中了心事,委屈地答道:“我认为有什么用啊?别说宁城大营里没有女子,就算有,我爹也不会让我上阵打仗的。”
萨然摇头叹气,不再说话。
田温婉被她怒其不争的样子刺激到,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试探着问:“你有办法说服我爹?”
何夫人不想萨然趟田家的浑水,忙夹了一块炒笋给萨然:“闺女,你这顿饭都没怎么吃,快尝尝这笋,可好吃了。”
萨然不爱吃笋,没有敷衍着动筷,只是看着田温婉摇头:“你自己的事,我怎会有办法?”
何夫人赶紧顺着打圆场:“温婉啊,这事儿就别再提了,快吃饭吧。来,你也来块笋,好吃着呢。”
可桌上的众人没想到,萨然如此不通人情世故,她没理会何夫人的劝告,依旧瞧着田温婉,态度坚定地继续说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去做。你若是真心要做,谁还能拦得住你?我想做好猎手,就不错过每一次打猎,还比别人都努力地练习射箭。我不到16岁就能一箭射死黑鹰,现在是部落里最好的猎手之一,我能行,你为什么不行?”
田温婉闻言,眼前一亮,似终于开了窍,一把握住萨然,相见恨晚地认同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之前怎么就画地为牢地把自己困住了呢?我爹就我一个女儿,我若是坚持要上阵杀敌,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再说,他那些兵和家丁,将来给谁放心,当然是给我最放心呀!我明白了,现下就去,等我立了战功,请你喝酒!”说着起身,向何夫人道了别,风风火火地走了。
众人本以为今日会有一场好戏,却不想是如此结果,最应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却执手差点儿没引为知己,不禁心中暗自感慨,皆觉得萨然看是懵懂却实则并不简单,拿捏得住何若风,还能摆布得了情敌,简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何夫人松了一口气,甚感欣慰地给萨然夹菜:“他们两个走就走吧,原本也没想招待他俩。来,闺女,看你喜欢吃蘑菇,那就多吃点儿。”
萨然确实有些饿,吃着蘑菇竟觉得还算美味。
管家进来凑到何夫人耳边一席低语,何夫人听后,不悦道:“这镇抚胆子不小,还敢来府上找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