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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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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陆星冉的小院,锦一就看到小姑娘精神抖擞的面庞。
相比之下,锦一看起来十分悲惨,发丝凌乱,眼下青黑,连面色都不如往日白皙,透着一丝暗黄。
“陆小姐。”锦一一说话,就发觉声音暗哑,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这是我根据昨晚的线索,暂时锁定的嫌疑人,麻烦请他们来这里。”
陆小姐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不高兴道:“你是是怎么确定嫌疑人的?看来颇不可靠。”
“只是个范围而已,等下您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锦一好脾气道。
陆星冉撇着嘴,招呼丫鬟把人都叫来。四人站成一排,面上都有些惶恐。
四人中,有一对男女,对视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速度很快,但没逃过锦一的双眼。
“菘蓝。”锦一笑着说,“麻烦你也站去那边,我有话对你们说。”
菘蓝被点名,着急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忠心耿耿。小姐,你要相信我呀。”
“你到底要做什么?”陆星冉皱眉瞪着锦一。
“好。”锦一并没有强迫菘蓝,“那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根据我昨天收集到的线索,现在锁定了你们几位作为嫌疑人。”锦一端详五人片刻,接着说道,“孙嬷嬷,您常年跟着夫人,跟小姐的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作案动机最是明显。”
“沉香。”锦一看着方才与另一位嫌疑人石竹对视的小丫鬟,“之前小姐有罚过你,并且有人举报,孙嬷嬷时常来找你。”
“石竹。”锦一看过去,“有人曾听到你醉酒后,大骂陆小姐。其中内情,你希望我说出来吗?还是你们自己来说?”
石竹表情有些冷硬,但他还是说话了。
“我自己说。”他紧闭双唇,额角青筋跳着,沉寂了很久,才说道——
“我与沉香在一起了。”
“什么?”陆星冉诧异道,“可是……府内不可私定终身,这是要被发卖的。”
石竹迅速跪下,对陆星冉磕了一个头,请求道:“小姐,请不要发卖沉香。一切都是我的罪责,我一个人来承担,她是被迫和我在一起的。”石竹一句未完,一旁的沉香提裙跪下。
“小姐,不是的。我是自愿的,他没有强迫我。您惩罚我就好了,我愿意承担后果。”
陆星冉表情有点为难,她似乎不想惩罚这对苦命鸳鸯。
“好啦。”锦一打圆场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件事,我们容后再议。”
“刘管家。”锦一将目光投向了一脸笑意的管家。此人尖嘴猴腮,嘴角还刻着深深的纹路,看样阿谀奉承都是常事。
“叫您来,是因为您弟弟的事情,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吧?”锦一淡笑看着眼前的男人,看到他的面色稍稍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小人兄弟,是曾被小姐赶出陆府,但小人对她并无记恨啊。”管家尽力笑着。
“哦?”锦一故作疑惑,“可听您在府里的干儿子说,您醉酒之时,曾诉过小姐无情。说正是因为她的不近人情,您好赌的弟弟才无工可做。您的家中,已经揭不开锅了吧?”
“你还敢说我不近人情。”陆星冉拍桌子问道,“你弟弟做了什么?你不记得吗?如果不是菘蓝及时找到我哥哥,她就被你弟弟奸污了。我没送他去县衙,已算是网开一面。”
“是是,小姐说得极是,我只是一时失言。”官家妥帖的笑着,一丝怨恨不显。
锦一不得不佩服管家的脸皮,到了这一步,还妄图把面子兜回来。
“他们都有罪,那为什么也把我放进来呀?”菘蓝委屈的声音,打断了锦一看戏的思路。
“啊。”锦一回神,“因为你离小姐最近嘛。”
“这也行?”陆星冉狐疑道,“你真的能破案吗?”
“当然能,你瞧好吧。”锦一拍拍手,大家都向她看过来。
“下面我说明一下洗脱嫌疑的方法。”众人没想到还可以洗脱嫌疑,此时都望向锦一。
“五位只是初步判断的嫌疑人,还有洗清嫌疑的可能性。现在各自出发,去寻找其他人的线索。搜集所有线索后,回到这里,我们再次确认嫌疑人。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嫌疑人看锦一严肃的表情,心中都有些打鼓。
“如果在陈述的环节中,有任何不是盗贼的人说谎,那么我将按照妨碍公务的罪名,对其进行处罚。该罪行同样会收监,所以请各位斟酌利弊,做好选择。”锦一说完就挥挥手,示意大家出发。
“我也去看看,陆小姐要一起吗?”锦一客气道。
陆星冉从刚才锦一说明规则之时,就一脸认真的看着。此时听到锦一要带她去,顾不上原先的矜持,立刻应下来。
锦一带着陆星冉,先去了孙嬷嬷的房间。刚刚走进院落,陆星冉的继母就摇着扇子,出现在门口。
“星冉来了呀。”陆夫人一脸假笑,“怎么没和母亲说一声,母亲都没给你准备饭食。”
“不必了,你这里的饭,我吃不下。”陆小姐一脸倔强。
“哎……你这样说,母亲心里好难过。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去向你父亲请罪。”说着就要去前院找陆老爷。
陆小姐看着继母惺惺作态地假装请罪,丝毫不慌。
“她去找你父亲了,不拦一下吗?”锦一问道。
“拦住她就不说了吗?”陆星冉冷哼一声,“随她去,我看她能拿我怎么样,反正这个父亲,我也不想要了。”
“走吧。”锦一规劝不成,只能带着陆小姐继续前进。
下人房在夫人院落的最后方。简单的瓦房,只住了孙嬷嬷一人。锦一一进门便翻遍了孙嬷嬷的首饰盒,仅有几个简朴的首饰,一看就是下人用的,也没有雷公藤的痕迹。不过床铺的草枕之下,藏着一大包银两。锦一还不能熟悉掌握这里的货币,拿给陆星冉看,确认大概有五十两左右。
“这里有东西。”陆星冉从另一侧的抽屉中翻出了物件。
锦一走过去,见陆小姐手中拿着一个绣好的香囊。香囊用料讲究,绣工精湛,但明显是男子用的,甚至还是年轻男子用的。
“孙嬷嬷有孩子吗?”锦一问身边跟着的小厮。
“回大小姐,应是没有。孙嬷嬷只有一个女儿,听说已经嫁人了,不在洛水县。”
“这就有些奇怪了。”锦一拿着香囊若有所思。
孙嬷嬷的房间,并没有直接的线索。甚至锦一还从旁边房间的丫鬟口中了解到,孙嬷嬷几乎每天都守在柳氏身边。根据之前下人的口供,孙嬷嬷见沉香,也只是将她叫来柳氏的院落。
锦一和陆欣然走去沉香房间的时候,还一直皱眉思考。根据现有的证据,孙嬷嬷就算有嫌疑,也只是一个教唆沉香盗窃的行为。但在房间搜出的香囊,给了锦一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东西就像放在珠宝店的男士领带,格格不入,却又内含玄机。
“喂。”陆星冉叫她。
“……嗯?”
“孙嬷嬷有嫌疑吗?”
“唯一的可能,是教唆沉香去偷。”
“你觉得可能性大吗?”陆星冉有点着急。
锦一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陆星冉。“陆小姐。我跟您说实话。”锦一收起往日的嘻哈,“应该不是。”
“为什么?”陆星冉眉毛皱起,一副不愿相信的模样。
“根据之前下人给我提供的线索,虽然孙嬷嬷经常去找沉香,但她们的状态,并不像是密谋犯罪,更像是欺凌压迫。”
“看到的丫鬟提到过,孙嬷嬷有过动手打人的动作,沉香也一直是逃避害怕的状态。我个人倾向于,沉香并没有答应孙嬷嬷的要求。”
“哼!我不信。”陆星冉蹙眉冷哼,“沉香一定不是好人,她就是柳氏派来监视我的。”
锦一叹了口气,“那我们去沉香那里看看吧。”
此时的沉香和石竹,并没有去搜证。而是面对而立,低头望着脚下。
石竹突然牵起沉香的手,说道:“我们逃走吧,离开洛水县。”
沉香终于抬起头,石竹看到了他盈满泪水的双眼。
“那你娘怎么办?”
石竹用力一咬牙,“我们先走,过段时间,风头过了,再回来接她。”
“不行的,他们会去抓你娘的。”沉香流下一滴泪,“我不能这么自私。”
沉香的话,让石竹沉默下来。他用力牵着沉香的手,喃喃低语。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许久之后,沉香轻声道说道——
“也许出生低贱,本就是我们的错……”
丫鬟沉香,本是奴籍出生。家中穷困潦倒,偏偏父母一心求子。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终于得偿所愿。
沉香是家中的二女儿。小小的姑娘,以为爹不疼娘不爱,便是这世上最悲惨之事。可万万没想到,命运远比她想象得,更加磨人。
一日,父亲从集市回来,十分殷勤地给她买了一只水晶冰糕。小沉香拿着冰糕有些忐忑,小声问父亲:“只给我一个人的吗?姐姐妹妹……还有弟弟,都没有吗?”
“是啊。”父亲一改往日怨天尤人的样子,笑得颇为和煦。他摸摸沉香的头,和蔼地说:“只给你一人的。”
沉香抿着嘴笑了一下,她有点开心,也有点不安。她小心翼翼等了三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就在一切恢复如常的那一天,父亲带了一个肥胖的女人来到家里。女人虽然身材臃肿,但浓妆艳抹,穿金戴银。
“二丫。”父亲呼唤沉香的小名,招呼躲在姐妹中间,有些发抖的小姑娘,“这个婶婶是来带你去做工的,以后二丫就可以自己赚钱了。”
“爹,我不想去。我可以在家帮忙的,我什么都会做。”小沉香急急去拿扫帚,却被父亲一把夺去。
“扫什么地,让你去做工!”父亲恢复了那个暴躁无能的样子,推搡着沉香,将她送到胖女人身后的大汉手中。
“小姑娘,别怕,不会让你干重活儿的,躺着就行。”胖女人意味深长地对她笑。
“我不要。”小沉香哭喊出声,这女人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很不喜欢。
“娘,娘,救救我。”沉香大声对着小屋的方向叫喊,可躲在房间里的娘,始终没有回应一声……
沉香房里的锦一和陆星冉,都在十分卖力地搜集证据。
“你看。”陆小姐从沉香的柜子中翻出了一个纸包,纸包里放着一种灰褐色的粉末。“这还不是包藏祸心。”陆星冉一脸严肃。
锦一将药包从陆星冉手中接过,交给一旁的大夫看了看。
“这是致女子不孕的药物。”大夫皱着眉,严肃道。
锦一也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陆府,却藏着如此多腌臜手段。
“这小妮子,竟要用这种手段害我。”陆星冉气呼呼的。
“我们再找找。”
锦一仔细观察沉香的房间,渐渐发现这里与一般的丫鬟房,大有不同。以沉香的级别,她本不应该有单独的房间,但她确是一人住在这里。她房间并不精致,甚至应该说是破败。
沉香的小屋,极近下人房间的茅厕。正值盛夏,这里的味道有些难忍。除此之外,房间的墙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霉菌和青苔。小屋没有窗户,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木皮掉落的小床,和一个门板都支不住的柜子。一只小碗放在地上,里面放着一个有些发霉的馒头,一点儿配菜也没有。唯一干净的,是床上的被单和柜里的衣服,看得出是沉香自己打理的。
锦一看着面前的一切,脑中拼凑出一个孤苦女孩儿的形象。这里的一切,并不像一个背主之人的房间,更符合一个受人压迫的少女形象。
如果沉香当真帮助柳氏行不轨之事,那为何还会过得如此艰辛?案件中线索出现的地方固然值得重视,但整体的逻辑,也是不能忽视的。锦一在沉香的枕头下,翻出了一叠信件,锦一打开了最上面一封。
沉香:
我这次有幸跟着少爷外出经商,着实学习到不少东西。这里雨水多,冬夜寒冷,但我想到你,就觉得很暖。
没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如那女人再来找你,千万不要与她硬碰硬,适度服软,保护好自己。
我虽不知你为何如此死心塌地,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道理。所以你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你。
那些事情,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会努力赚钱,相信很快就能为你赎身,然后我们就可以成亲,永远在一起。
石竹
锦一又翻了翻其他几封信,都是石竹之前随陆府公子陆之望外出买办的时候,写给沉香的信。沉香保存得当,想必也是十分珍惜。
这信有三个重点,其一是他们想要存钱赎身,其二是他们有个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其三是四个字,死心塌地。这四个字究竟是对谁呢?
天色渐暗,又到了未时。锦一无法再拖延时间,召集所有嫌疑人,再次回到了陆星冉的院落中。
“大家将手上的证据都拿出来,我们一一讨论。”锦一拿着纸准备记录,看了看对面的人。
“菘蓝,你先来。”
“是,大人。”菘蓝拿着手中的钱袋和信件,走到了最前面。
“这是我在石竹房间搜到的东西。”菘蓝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沉香。
“这里有情信,一包银两,还有……”菘蓝再次看向沉香,“女子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