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尽离欢》若飘零

7、chapter 6

　　我随他一路默行至兰陵王府门前。早已有一顶锦绣华贵的车辇恭候着他。轿旁侍侯的仆人见河南王走近，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关切的问，“爷可是要回府？”

　　河南王对他点头。那仆人立即转身行到轿子旁，一手轻挑幕帘，躬身迎他入轿。我立于原地没有随他上前。河南王刚把身子钻入轿中，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顾我，蹙眉奇道，“为何不上来？”

　　我躬身道，“我身份低微，怎能与王爷同坐一车？”

　　他好笑一声，用纸扇抵住膝盖，半蹲在马车上看我，命令道，“快上来，别让我看低你！”说完已迅速钻进了车帘之中。一旁的仆人疑惑的看着我，欲引我入轿。我咬了咬唇，叹口气，还是钻了进去。

　　车辇内并不宽敞。到是装饰的格外精致。刚好置放一张小塌。前有矮几。上面备有香炉及茶水点心。我四下打量，不禁感慨，何等身份就有何等待遇啊。

　　“我的马车很漂亮吗？”他为自己缓缓斟茶，姿态闲雅，双目笑意融融。

　　我端正姿势，将身子靠外侧了侧，道，“王爷身份高贵，所用之物自然是平民百姓无法享受到的。”

　　他嘴角含着笑，可眼中却是对我极为不屑，“你很喜欢表里不一。”

　　我疑惑看他，他放下茶水，专注着看我，“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听懂我的话不是吗？”

　　暗自一惊，我强笑了出来，“王爷说什么？恕在下愚昧。”

　　他向我靠过来，我一时无措，竟如脚下生根，无法动弹。他凝视我的目光之中竟是意味深长，在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已敏捷的吻住了我的唇。桂花酒的清淡香气蔓延过来，散发着诡异而诱人的味道。我脑中顿如空白，混身猛一颤。感觉到我的颤动，他的唇从我的唇上移了开，静静的凝视着我，嘴角处衔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如何？这下你可明白了？穆尧姑娘？”

　　我震惊看他，“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我在梨园子里揽住你腰的时候！”他笑说，见我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又道，“不信吗？我可以在证明给你看！”说着又欺身而来。

　　我不知他又会对我做出什么举动来，不待思索，已猛然推开他，踉跄着跳下车辇，顺着地面滚了好几圈后才停了下来。他慌忙挑帘，皱眉训我，“何以有女子如你这般粗莽？若是摔坏了，你想我怎么去和四弟交代？”

　　我捂着摔痛的胳膊，冷冷看他，“不用交代，只要王爷你莫要将此事告之第二人便可。”我说完边转身往兰陵府跑去。恍惚中，听他清冷如风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若想我不告诉别人，你需要给我个不能说的理由！”

　　我顿住脚步，回身看他。他依然半探在帘外看着我。我深吸口气道，“理由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说完我大步跑开，再不回头。

　　他在身后哈哈大笑，“好，我等着你。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会记住你今夜为我所唱的歌！”

　　******

　　五月似才刚至，甚至没有任何时光流逝之感，却已迎来了河清元年的六月时节。

　　午膳过后，因天气燥热，人亦变的臃懒起来。我躺在南苑里一所人工湖旁，枝叶茂密的树木横亘在头顶，遮蔽所有日光。湖边气温相对较低，时而凉风袭过，透心清爽。郑王妃的琴技日益见增。指法节奏变化莫测，已快赶上我的水平了。我不禁欣慰，所为名师出高徒是也。眯着眼，任它思绪漂流，本就惬意不已，又想起王妃被我教的青出于蓝胜于蓝，不禁轻笑了出来。

　　正得意间，闻有脚步靠近，隐隐还有茉莉花粉的味道扑来。我暗自一笑，并不睁眼，倒想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还有什么样的新花招。

　　须臾，只觉鼻间有清甜香味儿，竟如冰淇淋般大为诱人。不禁皱鼻嗅了嗅，那香味却又移到我的唇上，挑逗我的欲望。伴随着一串铃音般悦耳的笑声，我恹恹的睁开双目。

　　“呵呵，哥哥睡觉的样子好生有趣儿！”冬暖半蹲在我面前，手中勾着一根细线，线的下端坠着一颗雪白的莲子仁。

　　我嗔她一眼，张口便把那莲子吞进嘴中，“……恩，这次的比上次做的好吃了些，是否按我说的加了蜜糖水？”

　　冬暖点了点头，“哥哥说的方法真棒，我和夏阴妹妹吃过了，可香甜了！” 说完又回头对一旁含笑默立的夏阴说，“妹妹说是吗？”

　　夏阴瞅我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问她俩，“今日没事做吗？怎有空来看我？”

　　夏阴垂目不说话。冬暖对我笑道，“哥哥不知，本来是要做活儿的，但夏阴妹妹说很久不见你了，硬是提前把活儿做完了。刚好赵管家出门了，我们就偷偷跑来啦！”

　　我望了夏阴一眼，故意严肃道，“就你俩胆子最大，要是被赵管家知道，非得数落你们不是！”

　　冬暖吐了吐舌头，用肩膀抵了一下夏阴，“看看吧，我就说过，我们好心来看他，他根本不领情！”

　　她愁眉含怨的神色不禁让我大笑了出来。冬暖脸一横，道，“笑什么？很好笑吗？”

　　我点头，“好笑，特别好笑，你不知道，你的脸和你人有多么不配！”

　　她蹙眉不解看我，又转目问夏阴，“我的脸上怎么了？妹妹快看看，是不是刚才下池塘摘莲子时沾了泥巴？”

　　夏阴怪异的看她一眼，亦是掩唇笑起来，冬暖见状，更为郁闷了，忙跑到湖边照脸，左顾右看也发现不出端倪，不由奇怪的问，“我的脸没有什么呀，为什么你们那样笑我？”

　　我实在忍不住，索性坐在地上，捂腹大笑出来。冬暖这才察觉被我们愚弄了。直气的跺脚。瞪着夏阴，“好妹妹，他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帮着他笑我，看我今儿个不收拾收拾你！”说着便掳起袖子，朝夏阴跑过去。

　　夏阴面色一白，慌忙逃窜，可她哪里是冬暖的对手。三两下工夫，已被冬暖抓住了胳膊，将她强行按在地面，不停挠她痒痒。夏阴哭笑着，苦苦哀求。冬暖誓不罢休，索性坐在地上，打算挠到自己累了为止。

　　夏阴笑的眼泪直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我，道，“哥，哥哥，哈哈，哥哥快，救救，救救我呀，呵呵，救救我！”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遂上前拉过冬暖，道，“别闹了，再闹下去，非得把她笑坏了！”说着将夏阴护在身后，扶她起来。

　　冬暖在我身后撅着嘴道，“哥哥最偏心，只疼夏阴，不疼我！”

　　我心感好笑，知道她是无心的玩笑话，所以并不理她。只专注的为夏阴早已散乱的衣裳重新系了起来。夏阴猫在我身前，不断揉着笑的发疼的肚子。

　　我嗔她一眼，“看看你们俩，哪里还有女孩子家的样子，这里好逮没有外人，若是有外人或男子见你们这样衣衫不整，你们名声就不洁了！”

　　夏阴被我说的脸一红，我接着道，“你们俩也大了，迟早是要出嫁的，哥哥现在可以容忍你们胡闹，但以后嫁了出去可就不能这样了！”

　　冬暖垂下了脑袋不说话。夏阴则抬头望我，目光炯炯道，“那夏阴就一辈子不嫁，只要哥哥疼爱我就好！”

　　我一愣，刚想训她不懂事儿，忽听身后有人笑道，“好一个一辈子不嫁，夏阴姑娘此话可中伤了二弟！想他堂堂的王爷，竟没有一个家奴在姑娘你心中来的重要啊！”

　　我迅速回头来看，只见四名英俊挺拔的男子神色各不相一的望着我们。说话的正是摇着纸扇，嘴角淡淡而笑的河南王。而他旁边的广宁王目中伤痛，正越过我紧紧的盯着夏阴。河间王则歪着脑袋，有些不懂状况。高长恭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着我们所有的人。

　　我随冬暖和夏阴上前跪拜，高长恭命我们起身，又问我，“她们怎么在你这儿？”

　　我恭敬回答，“今日闲来无事，思念起妹妹们，便邀她们过来作伴，是我不懂礼数，还请王爷莫要责怪妹妹们！”

　　高长恭面无表情看着我，并不说话。我偷偷抬眼望去，却蓦然碰见河南王那似笑非笑的眼。心下一禀，我立即垂眸，不再看任何人。

　　广宁王眯眼看我，又看了看夏阴，冷笑道，“你始终不接受我的理由莫非是因为他？”

　　夏阴垂目不敢说话，广宁王气极，大步走过来握住夏阴的手腕，许是用了力，夏阴痛呼一声。我心中一紧，广宁王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啊？你说说？我哪里没他好？”

　　夏阴眼泪痛的流了出来，不停摇着头，求广宁王放手，但他却充耳不闻。我不忍在看，也无暇思索其他，只大步上前打开广宁王的手，将夏阴护在身后，冷眼道，“你放开她，夏阴不喜欢你，你为何要强人所难？”

　　“放肆！”他对我大喝一声，“这里哪轮到你一个狗奴才说话的份儿？给本王滚开！”

　　我一愣，高长恭立即走了过来，对我道，“还不退下去！”

　　我冷冷逼视广宁王，并未对他的凶恶的气势所妥协。反而对他的那句“狗奴才”怒火中烧，不禁大声还过去，“不要拿你的王爷身份压着我，我告诉你，夏阴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你再如何强求都没有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你不过比我有个高贵点的身份，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怔住，如何也想不到我一个家奴敢这样跟他说话，立时气的双脸发青，我昂脸不甘示弱的瞪着他。本以为他定会挥掌打我，我也做好了迎战之举。不料他却神色一顿，盯视我半晌，忽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既然感情面前人人平等，那么我愿意和你一较高下！”

　　众人一阵错愕，夏阴连忙上前跪在我身前道，“求王爷饶过穆尧哥哥，此事不关穆尧哥哥，王爷要发火就冲着夏阴一人来便可，夏阴绝不有任何怨言！”

　　广宁王沉痛着表情震惊看她。我亦是震惊，一把拽起他，怒道，“跪什么跪？给我起来！”又将脸对向广宁王，“好，比就比，谁怕谁？”

　　广宁王胸前剧烈起伏，瞪着我说，“你要比什么？我奉陪到底！若我赢了，你日后不准再见她一眼。”

　　我冷笑，“王爷怎就如此肯定你不会输？”

　　他眯眼看我，须臾一字一句道，“若我输，再不过问夏阴半分消息。”

　　“好！”我抢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