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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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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不大,他们本也离开的不久,可即便这么会儿时间,当他们赶回歇脚的那户农家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张廷迁正如他自己预料的那般,终是没能活着到汀州。
“一剑毙命。”翟浪看了看张廷迁的尸身说道。
看着地上张廷迁的尸身,南溪沉默了下来。
她不算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尤其是入观多年,对人的生死早已看的平淡。人的一生,或长或短,或喜或悲,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不能左右,亦不能改变。
入观多年,也看着观中多位前辈仙逝,每每也能淡然处之。
可也不知怎的,看着眼前没了活人气息的张廷迁,她却心生酸楚。
她亲身经历了一个人预测了自己的生死,在拼尽全力争取活下来的机会后依然只能死亡的结局。
那是一种对自身命运的无力感。
“咱们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杀了,怎么这么巧。”见南溪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翟浪出声道。
“不是巧合,他们早有预谋。”南溪道。
“哦?何以见得?”翟浪问。
“那些人早就判断出咱们会途径这个村子,甚至可能一路尾随。”
“道长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早就想好要在这个村子下手杀张员外?可是为何是这个村子?若是一路尾随,为何不在路上就动手?”翟浪看似面露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路上不敢下手。”南溪道。
“此话怎讲?”
“这些人应该就是之前客栈纵火的那批人。他们与之前在张员外家追杀他的那批人有明显的区别,就是不敢正面下手,只会选择一些旁的方法。我猜测他们武功应该不太行,当然,也有可能是身份特殊,正面过招可能暴露身份,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机会。”
“寻找机会?什么机会?”
“咱们不在张员外身边的机会。”南溪说道,“一路走来,因为选的是山道小路,并且在外过夜,咱们一直都是留在张员外身边的。”南溪说着,突然顿了顿,“或许,张员外早就清楚杀他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才坚持这条路线,就是为了避免给那些人下手的机会。”
南溪说的含糊,但她心里知道,张廷迁不是或许知道,他是一定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否则他不会提早把那个东西交给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只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同时她对翟浪这个人并不了解,所以没有告知罢了。
“他们怎么就知道这个村子会是个机会呢?”翟浪又问。
“因为这个村子不大,不过十几户人家,几乎可以说一目了然,正因为小,所以才不会引起咱们的警觉。这个村子应该被他们做了手脚,刻意引起咱们的注意,让咱们前去查看,而他们就在这个短暂的空隙时间下手。”
“这也……太能算计了!”翟浪听着直咂舌,忍不住感叹。
“不仅很能算计,还很不折手段。”南溪又道。
“怎么说?”
“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都被杀了。”
“……”
“为了杀一人而屠了整个村子,这背后之人不可谓不歹毒。”
“道长大人觉得,什么人会这么做?”
“手法如此下作,应该不是武林中人,起码不是什么大门派的人。”南溪蹙眉说道。
“若是小门小派跟了道长大人一路,又怎么可能不被察觉。”翟浪突然说道。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武林中人,而是……朝廷?”南溪眉头蹙的更加厉害。
“谁知道呢?”翟浪混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不过这一路走来,我看这张员外还真不简单,他就没跟道长大人说过什么?”翟浪散漫的眸子轻挑了挑,看似随意地问道。
南溪默了默,清冷的眉眼略低,没有接话的意思。
“哎呀,咱们说了半天,怎么没看见月兰姑娘。”似乎对南溪的反应毫不在意,翟浪突然惊呼道。
南溪也反应过来,急急四下查看。
他们刚刚只顾着分析是谁杀的张廷迁,倒是把月兰给忘了。这地上只有张廷迁一人的尸体,那月兰呢?还活着吗?
二人刚要分头查看,却听不远处的草垛堆里似有动静。
快步上前,南溪挑开那堆草垛,就见里面蜷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去寻找的月兰。
只见月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着,失了血色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眼睛更是因为南溪挑开草垛而露出更加惊恐的神色。
显然,月兰亲眼看见了张廷迁被杀的整个过程。
待月兰止住颤抖恢复血色的时候已经是半晌之后。
“月兰姑娘都看到了什么?”南溪问。
“老爷被杀了,那血喷了出来,溅了满地,他就那么大睁着眼睛看着我躲起来的方向,他是不是怪我只顾着自己躲,没管他啊!”月兰哆嗦着说道。
“不会,当时那个情景,你出去了也无非多死一个人罢了,不会有什么作用的,他应该清楚。”南溪不会安慰人,也只是如实说罢了。
“我知道,可我终究是不管不顾的自己先躲起来的。”回想到当时的场景,月兰还是忍不住心悸。
“且不说你出来也是送死,就便是你出于自保,不愿救他,也不必那么自责,当时在客栈遇到刺客时,他不也是丢下你没管吗。”也不知是对那件事的耿耿于怀,还是单纯地想让月兰少些自责,南溪又一次想到之前在客栈,张廷迁丢下月兰独自跑路的事。
月兰闻言,愣怔片刻后又摇了摇头,“道长可能不知,其实我真的没有因为那件事怪过他,道长可能觉得他大老远地离家也要带着月兰是因为钟情与我,其实,他是有些喜欢我的,可也就那么些,跟他那些家眷比,月兰根本不值一提。”
“你竟然……”这次是南溪意外了,虽然自打张廷迁拜托她之时,她就意识到了在张廷迁心中什么更重要,却没想到,原来月兰本也是知道的。
“道长不会以为我不知吧?”月兰说着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带了明显的苦涩,“道长还记得我曾经跟您说的吗,这女人啊,有时活的也不要太明白。”
说话间,月兰再次看了看地上张廷迁的尸身,脸上少了刚刚的恐惧,多了几分温情与不舍,“其实老爷对我真的挺好的,我自小就没了父母,领养我的那个所谓姨母只想着拿我换钱,后来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可跑出来又有什么用,我一弱女子,无依无靠,又如何在这世间存活。”
说话间,月兰缓缓抚上自己的脸,“这女人的好容貌啊,不一定带来的就是福气。比如我,以为跑出来了就不用被拿去换钱,可最终不还是被抓到那种地方用身子换钱,呵呵~”
“好在月兰后来碰到了老爷,我知道他也是贪图我这张脸,我也知道他说的什么只在乎我都是哄我玩儿的,可我不在乎,我一个风尘女子,有一个看似对我好的人就足够了,怎么会去奢望那么多。”
“他图我的脸,我图他的钱,大家各取所需罢了。”月兰说着嘴角再次艰难地牵了牵,“不过我还是要感激他的,明知道我藏在哪里,却没将我暴露出来。”
“月兰姑娘可看清那些人的长相?”一直没说话的翟浪突然问道。
月兰摇了摇头,“当时我太害怕了,只顾着找地方躲起来,等我大着胆子从草垛缝隙往外看的时候,就只看见老爷被一剑刺穿胸膛,倒在了地上。”
月兰说着,缓缓站了起来,来到张廷迁尸身前,“月兰能否求二位帮我最后一个帮?”
“我想请二位帮月兰将老爷的尸身焚烧,月兰会带着老爷的骨灰回去。”
“你要带回去?”南溪有些意外。
“是,也算月兰能为老爷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虽然月兰身份尴尬,但也好过让老爷魂魄飘散在外。”
一捧火,焚烬生平。
看着月兰远去的背影,南溪神色黯然。
张廷迁也好,月兰也罢,在南溪眼中,起初只是一个贪色的员外,纵欲;一个青楼放荡的女子,纵欢。如今才知,自己所见如此的肤浅。
一个人的处境,可能只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一个人的外在表现,可能只是为了掩饰本真的自己。
看着不远处悠闲摇着折扇的那人,“招摇”二字似乎也变得有些恍惚。
那么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我说道长大人,如今这死的死,走的走,之后您有什么打算啊?”
思索间,那人扬声问道,嘴角依旧浸着散漫随性的笑。
“去盐城。”南溪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