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君安》娓娓一遇

7、第七章 平安公主

　　思归先一步溜出了乾英殿，绕了小半圈，往东南角门走。不曾想前面有一女子蹲在墙角，显然并非齐念歌。只见她一袭缎面浅蓝仙鹤纹长裙着身，裙角轻柔柔地垂落在地上，发丝散着却毫无凌乱之感。思归微微探头，原来她正抚着一只晒太阳的懒猫。
　　女子听见足音，转头看来，迟疑了半晌才起身道：“思归？”
　　“敏玉公主。”思归福了福身，只觉恍若隔世，上一回见她，应是两年前进宫入席锦华贵妃的四十千岁宴时，然即便那时也是遥遥相望，再不似幼时一同就学时的亲近。
　　敏玉微微颔首，嘴角弧度轻浅浅地荡开：“许久不见你了，可是来赴宴？”
　　思归“嗯”了一声：“公主怎么不在乾正殿呢？”今日宴席之后，敏玉或许便要许身羽朔了……她，知不知道呢？
　　敏玉笑了：“我方才从乾正殿出来。父皇已经许下了我远嫁羽朔，我嫌殿中歌舞无趣，便来逗逗猫儿玩。”
　　是了，连齐念歌都从锦华贵妃那里打听到了羽朔此行目的所在，敏玉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旁人只道敏玉大公主空自贤惠美貌，二十一岁了却迟迟不选驸马，是有难言之隐，或是早已心许良人却不得。但思归知道，敏玉还是小时那个在先生跟前，朗声反驳“女子亦有凌云志，巾帼何曾输须眉”的敏玉公主，她绝不愿轻易委身作妇，但若她孑然远嫁能换得民生安乐、天下升平，想必，她甘之如饴。
　　思归也笑了，衷心祝愿：“但愿羽朔路途平坦，万不要使公主颠簸。”
　　敏玉看着她，悄然就近：“思归，你知道庭安的心意。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托付你。”
　　思归没想到她突然转了话锋，笑意敛起：“公主但说无妨。”
　　“此番和亲，父皇并未赐予我太平公主封号，而是封了平安公主。”
　　“平安公主？”大奕此前四位和亲公主，皆是封作太平公主，祈愿天下太平、再无纷争。陛下今日却只赐了“平安”二字作封号，倒似只祈愿女儿平安便好，那……
　　“我担心父皇动了交战之心，大奕虽正值盛世，然羽朔亦非弱国，一旦生起战火，烧的是百姓，耗的是民膏……”敏玉容色一变，捉住思归的双手，“我知道，父皇属意三弟。我想你答应我，来日若三弟即位，你务必劝阻他跟羽朔交恶，唯太平……唯有太平，才是人世正道！”
　　思归被震撼得哑口无言，她没想到，敏玉已经思虑得这样长远。
　　她该怎么应答？且不说她和庭安有无来日。太平盛世，当真是一国之君心向往之便能实现的吗？
　　“思归！”
　　齐念歌！来的可真是时候，思归忙转过头：“欸，在这呢。”
　　齐念歌小跑过来，见敏玉也在有些惊讶：“敏玉，你怎么在这里？我方才听闻陛下正派人寻你呢。”
　　敏玉寒暄了两句便匆匆离去，思归不知觉松了口气，齐念歌看她面色古怪，不禁问道：“方才和敏玉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听闻陛下已经定下了让敏玉公主远嫁和亲的事。”
　　齐念歌道：“不止呢，方才你不在乾英殿时，羽朔王子来了一趟。”
　　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选了谁？”
　　齐念歌神色也古怪起来：“他谁都没选……或者说，他谁都没看上吧。”
　　思归想起那双深眸，在极致白皙的肤色下衬得宛如千尺深谭，一丝波澜也无。全然想不出他会如何看待乾英殿一众女子的，是轻蔑？亦或怜惜？思归莫名觉得，他不是没看上，也许，他压根没看……那人身上一股拒此番场合于千里之外的微妙气质，跟两岁前的自己隐约有几分相像。
　　齐念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今日款宴，也终算告一段落了。”
　　是么？思归微微仰头，敏玉一走，方才那缕照在懒猫身上的午阳已没了踪影。乌云渐遮了满天，难怪方才在殿中觉得如此闷热。
　　“但愿不要落雨吧。”思归说。她往墙角看去，只见懒猫寐卧之处留下了些许印记，但懒猫早已不知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