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许》翛苒

4、四秦

　　我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会是他吗？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又像是受了重伤的应该就是他了吧。
　　“花月楼，许娘子。”我如是说，将灯笼提得稍高一些，好让他看清我。倒不是我自夸，只要是见到过我的一般都能记住我的模样，是他的话也应该是这样吧。
　　我看见了对方模糊的轮廓，是他，不会错了。
　　“为何来此处？”
　　没想到他竟是将剑向下压了几分，我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掩盖梦境，可我总不能把梦到他就来救他这件事告诉他吧，说真的，这真的很难让人相信，所以我选择转移话题：“你受伤了，对吗？”
　　那剑愈发靠近我的脖子了，几乎是要割破皮了。
　　我心一横，道：“我能带你找大夫，你的剑就架着，如若我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你就杀了我吧。”
　　在黑暗中，我却仿佛能看到他审视我的目光，我咽了咽口水，补充道：“你手记得稳一点啊，我还不想死。“
　　他没再说话，沉默着把剑从我的脖子上拿下，身子随之一趔趄，我连忙挽住他的手臂，他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便随我去了。
　　我鼻头有些酸涩，他一个大男人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都挣脱不开，这伤得有多重啊，受如此重的伤，也要确认来者身份，他平日里生活该有多艰难，要提防着有人来刺杀，就算有钱有势能进花月楼的辞旧宴又怎样，还不如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大不了我养呗，想到梦中他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中感受生命的流逝，眼泪水就在我的眼眶中打转儿了，并且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我吸了下鼻，将身上多穿的那件大衣脱下来，踮着脚给他系上，怕他伤势加重，想着能能让他轻松一点是一点，就把他的手臂架到我的肩上，放好的瞬间，两个人差点一起摔倒，好在我手边有墙，助我负重站稳，否则就······
　　我小心地扛着他，转身欲往外走。
　　他制止了我：”转身左拐。“
　　我不知道他要带着这一身伤去哪儿，便想假装没看到，把他带到医馆去，然而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不容置疑。我抬头看他一眼，想着他也许自有安排，便顺着他的意，充当一根合格的拐杖，尽量稳着手中的灯笼，扛着他沿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走到我体力快要耗尽时，他终于换指令了，让我停在一户人家门前，敲一短二长一短四下门。
　　我照做，门后却无人应答。
　　我还想再敲一次，却被他制止了。他此刻已被我安置在门扉旁斜倚，缘着灯火昏暗，我也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将视线集中于面前的那扇门。
　　等人的空隙，我试着与他搭话：“这里是有大夫吗？你的伤可拖不得。”
　　他却似是不愿回答，沉默着不说话。我忽的想明白了，不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子，这天是黑的把我脑子都蒙住了吗，这种话都敢问，要和心仪郎君搭话也不能找这样一个话题啊，人家的私事诶，还是那种仿佛知道的越多容易死的越快的那种秘密，我又不是人家值得信任的下属啊亲友啊之类的，人家又凭什么告诉我，莫不是怕人家不把我灭口来个一了百了，赶着送命呢吧。
　　我懊悔极了，一时又不敢再说话，怕再问出这种容易送命失了分寸的问题，便只能在心中默默担忧他的伤。在之前的梦中，我虽没亲眼看到他的伤究竟如何，但见他昏迷在小巷中不省人事（梦中）之前又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挣不开，也知那伤定是极严重的。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开门，我正纠结要不要问，后颈上却猛地被人一击，晕了过去。
　　意识完全丧失前，我想：叫你问，叫你不过脑子，这下好了吧，人家要灭口了。
　　我再一次醒来已是在一张全然陌生的小床上，几乎是一动弹，我便感受到了后颈的疼痛，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重得仿佛只要我一站起便会带着我直接栽到地上，我便索性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不是我的房间。
　　记忆回笼，我先是低头看一看自己，嗯，衣着完整，全身只有后颈难受。看来我没被欺负，我果真没信错人。我舒了口气。
　　于是转而开始打量这个屋子，屋子不大，装饰也只是寻常，就是普通人家的水平，没有放火盆，被子却是极厚实，我满足的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整个人几乎缩在其中。
　　这里应当就是他的地盘了，他的伤应当也有人照顾了吧。也不知道他怎样了，好想见见他呀。我鼓了鼓脸颊，想道。
　　脑海里闪过和他亲密接触的那些瞬间，当时未曾注意的触感一瞬间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发烧了，脸上的温度还有升高的趋势。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于是，我掀开被子下了床。脚着地的瞬间，我便冷的一哆嗦，用飞快的速度披上大衣，我在原地跺了会儿脚，方觉得自己暖和了些。
　　今年可真冷啊，我想着，开了门。
　　外面阳光正好，让我爱极了它。
　　等等，太阳。我好像忘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我苦思冥想。
　　可眼下却没能有让我细想的机会，因为有人唤住了我。
　　那女子容貌寻常，气质却出众，端的是温婉大气之态，年岁瞧着略长于我，长发梳成双环髻，整整齐齐，服饰看不出出身何方。她低着头向我福了福身，我连忙还礼。
　　她立直，却没有抬头，声音还有一丝颤抖：“主子有请。”
　　我倒没有为我与他之间的“心有灵犀”高兴，而是被她颤抖的声音先占据了头脑。我很吓人吗？
　　不会吧，虽然我没有花魁姐姐那般天上地下无可比及的美貌，但我应当也是好看的......吧？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直到跟着她到了另一间屋子才从中抽回思绪。
　　女子敲了敲门，门内很快有人应答：“进。”
　　她便替我打开门，然后恭立在旁。我对她到了声谢，抬腿跨过门槛。我原以为他此刻应当躺在床上，却没想到他正坐在桌旁，坐姿不似我往常受邀去贵族家弹琴时所见的贵公子般端正，而是不拘小节地翘着二郎腿，身子斜倚在桌上，吃着早点。
　　我不禁开始怀疑昨日他重伤是一场梦。
　　他见我来了，也没有停止进食，而是含着吃食招呼我：“不嫌弃的话就和我一起吃吧。”
　　我的确饿了，自然是不嫌弃，便从善如流地坐下，婢子递上新的碗筷，先前引路的女子进来替我盛了碗粥，然后立在一旁。
　　我安静地吃完粥和小菜，感觉已有七八分饱，便放下了筷子。
　　他十分惊奇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们女子饭量如此之小啊，如果我只吃这么点，怕是一个时辰都撑不到。”
　　我有些拘谨，毕竟是面对一见钟情的心上人，便回答道：“习惯了，前几日吃得有些多了，再吃得太多的话，会胖的，上台就不好看了。”当然，还有个原因我没说，在心上人面前当然是要做个仙女的，可没有那个仙女饭量大的。
　　他再看了我一眼，然后几乎是把头埋在了粥碗里，好似加快了速度，还呛了一下。
　　我想，他为了不让我多等他都吃的呛着了，他可真好。
　　一小会后，他吃完了，接过婢子递上的茶漱了漱口，对我说：“昨日我甩下侍卫去喝酒，不料一时喝多，多谢许娘子送我至靖王府后门，你想要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抑或是天下名琴？你选一样，我们交个朋友。”
　　他好大方啊......可昨日，他不是受伤了吗？他说醉酒，不会是......
　　我心知他此番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让我替他保密，因此为了让他安心，我便要了一个我收下无愧也不会让他花费太多银子的报酬：让他替我作词作曲。
　　“久闻秦世子大方，奴家不过将您送回王府，便要赠奴家绸缎或银两，奴家向来锦衣玉食惯了，也不知外人讨赏是怎么个讨法，奴家既不缺好看衣裳，也不缺银两玉石，世子如想报答，不若赠奴家以才情，赏一首词，如若有您亲作的曲谱，便再好不过。”
　　他一笑：“这又何难？”
　　“奴家还没说完，今晚奴家上台献艺时，希望世子当众赠我曲谱，世子是否会感到为难？”
　　“便依你。稍后，我会让人送你回去。对了，昨夜我已派人去花月楼报信，说你送我回王府，并在这儿歇下了。”
　　我终于想起先前忘记了何事：我忘了知会沈妈妈她们此事，幸亏世子想的周到，否则她们要急死了。
　　我感激地福了福，便告辞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暑假，阿眠会把这本小说写完的，然后就要备战高考去了，就是要明年六月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