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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又来赌坊洒钱当财神爷 ...

  •   姬玄卿掀开帘子爬进坏了大半的车厢里。

      这辆马车是宫里头的工匠监修的,所有内置摆设都是顶好顶奢侈顶富贵的,就连姜羲见了都要咋舌心疼的那种。

      毕竟奢侈,奢侈到就连屁股底下的小垫子上都坠满了一串串指甲盖大小的南洋珍珠。

      那时候她还有能耐奢侈……如今不行了,强龙难压地头蛇,外出一趟没落了。

      姬玄卿摸着串好的珍珠链子叹口气,然后咬咬牙拽了几串。

      南洋珍珠很值钱,一颗珠子一两金,她想了想,又帮紫竹拽了几串。

      到底跟了她这么久,平白光挨骂也不行,总得给点好处安抚安抚。

      摇晃着装满珍珠的小袋子,姬玄卿昂首阔步,在一众丫鬟小厮面前明晃晃跨出了方家大门。

      反正她债多不压身,这府里哪个人不知道她犯了方允执的大忌。

      想说闲话就去说罢,想告状也都去告罢,左右事已至此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果然在她踏出门的下一瞬,就有人一骨碌把她的行踪报给了方允执。

      本来也想说给方夫人听的,奈何人家才从普陀寺回来,不想理会这等冗杂繁琐的家务事,就一挥手把人轰去了方允执那儿,美其名曰“夫妻琐事,旁人不好插手”。

      不过听了来人抑扬顿挫的一番痛诉,方允执意外的没再生气。

      即便心知肚明这女子就是个涎皮赖脸死性不改的人,此夜之前他却还是对她留了一丝幻想。

      如今那丝幻想也被他狠狠掐熄在了心底,莫说生根发芽,就连种子都得给它掘地三尺烧成齑粉,随风扬了去。

      “墨砚。”

      他淡声道:“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扔出府去。”

      墨砚怔了一下,拉着长长的尾音应承下来,可惜他踌躇着,两只脚磨磨蹭蹭始终不肯折身出门。

      方允执拿眼尾扫过他,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书又给翻了一页。

      “再烧上一盆盐水,沿着她碰过的所有东西细细洒扫三遍……以祛秽气。”

      “若你不肯——”

      他陡然停顿下来,刻意抬了眼看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里又含着隐隐压迫:“也卷着你的东西出府去。”

      墨砚浑身一激灵,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如今他对这位玄姑娘可是满心满眼的怜悯。

      虽然不多,可毕竟也有这么几天的情意在,所以在扔她东西的时候,惦记着一旁拦也拦不住的紫竹,还是心软手也软地扔轻了些许。

      这一切姬玄卿自然是不知道的,彼时她正在赌场,手里托着满袋子珍珠,装模作样往上抛了抛。

      一群人的目光就也黏在小钱袋上跟着来回打量。

      “小夫人这回打算赌多少?”

      那庄家躬着腰,客客气气地对她露出了个笑来。

      只是话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与他脸上谄媚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姬玄卿眼神绕着四周慢悠悠扫了一圈,并不着急回答他的话,两根手指头捏住钱袋子轻轻往上一提,又旋即松开。

      只听“哗啦”一声,满登登的珍珠就从敞着口的钱袋子里崩落散开,给乱泱泱的赌桌上瞬间添了一抹亮眼的白。

      姬玄卿拿指尖漫不经心拨弄着手前的珍珠。

      那珠子通体净白,色质温润,在赌场嘈杂混沌的光线中交错出一道柔和的虹晕。

      “瞧瞧这些值多少?”

      她目光斜睨,抬手抚过鬓发,珍珠就顺着她的指腹轻巧滑落。

      那庄家眸光一动,死死盯住这颗坠落赌桌的珍珠,随着它碰撞桌面,弹起,又落下……

      这些圆润剔透的珠子在这里实在太过耀眼。

      他鬼使神差地抓起一把,下意识想塞进怀里,却又故作镇定,目光环顾众人后又把珍珠撇回了桌面。

      “咱们做的是正儿八经的生意,照理说也只要钱,小夫人若真有什么难处……我还是得与东家说说。”

      他顿了一下,很是留恋地扫了一眼桌面上散落的珍珠,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姬玄卿眼神瞥过他,就也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庄家何必妄自菲薄,我区区小事,哪敢敢劳烦东家开口,即便有诸多规矩,那不还是由人嘴里说出来的么?”

      她叹口气,又抬手抚上耳鬓的发髻。

      那里斜插着两支闪着金光的宝珠缠花簪,伸手的瞬间也恰巧露出了腕上的一枚翡翠镯子。

      “想来您也听说了,我是个妇人家,昨儿个早把我那点私房钱赌了干净,又不敢问夫君要,只能拿来我陪嫁时的一匣珠子,左右零零散散的堆着,也不知到底多少,只将就抵些钱……”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低落,说到此也还换了只手捂住胸口叹了一声。

      然后那人就好巧不巧看见了她手指头上满满登登戴着的几枚戒指。

      “您发发善心行个好,这珠子您一并收下,抵多少我都认。”

      后头的这几句话他其实已有些听不清了。

      这几枚红珠绿玉的戒指恨不能晃了他的眼。

      低头再看看赌桌上白莹莹的珍珠,又想起来这妇人头上腕上戴的金银首饰,一时心里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这女子来历不明又赌运极差,头天在坊子里她场场输,其他客人却跟着把把赢。

      东家可是恨极了她,为此还特意交代说再不许做她的生意,只是……

      他忍不住又捏起几颗珍珠在手里摩挲,只是这女人实在出手阔绰,饶他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东西价值不菲。

      依她说堆在匣子里没个数量,即便收下来到时候上呈东家谁也不知道多少。

      “罢了。”

      他抬起头装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指使下人把桌上的珍珠一并纳好收下。

      “看小夫人可怜,我便破例一回,这东西实在坏了赌坊规矩,如此便记我私账上,回头再与东家告罪。”

      说着便递了那下人一个眼色,这人也是个机灵的,得了他的示意就赶忙退下。

      可惜人设如此,姬玄卿拿着钱转手又一局不落地输了个干净。

      这回到底有了经验,与之前相较时间简短不少,然后她长舒口气抹了把汗,赌博这回事,只输不赢也是个能耐。

      那庄家感慨万分,对她输钱的本事叹为观止,谁知抬头的时候就又看见她往头上扒拉着那对金簪。

      不过到底没拽出来,姬玄卿微微侧首,身旁有人正扯住她的袖子揪了两下。

      “莫急,小夫人这样可赢不了钱。”

      这人身形不算高,穿着普普通通的一件长衫,嘴角处长了颗痦子。

      衣裳内里十分隐蔽的挂着一枚僧伽罗的猫儿眼,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直往她头上手上瞟。

      姬玄卿知道他在看自己身上的那堆首饰,也不戳破,只垂着眼细声细语回他:“妾一介妇人,赶鸭子上架过来,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她蹙着眉叹气,手里故意甩着浸满香料的帕子擦着一滴泪都没有的眼角,捏了生平最柔弱的语气说话。

      瞧来好一副娇滴滴怯生生的深闺女儿家模样。

      那人从她满头簪钗上挪回眼,拽着她稍退了两步,面前这女人模样实属一般,奈何说话时的语气柔柔弱弱舒心得很。

      他一双眼从姬玄卿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到她手指头捏着的那张帕子上。

      帕子倒没什么,不过手腕和指头上的镯子戒指实在惹眼。

      “小夫人放心,找我可就找对了人了。”

      他倾身凑近了她几分,眼神紧紧盯住姬玄卿腕上的那枚翡翠手镯。

      “此处人多显眼,咱们不如找个安静地方细细说道。”

      姬玄卿抬头看他,回忆着戏本子里最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做作模样点了点头。

      然后跟着他走出几步,一低头可就笑了。

      果然不枉她辛苦这么几天,又是撒泼又是演戏,方家人也被她得罪了个干净,彻夜趴床上研究什么戏剧话本兵法之类……

      总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赌场这人盯她盯了两天,如今能引鱼儿上钩,也不辛苦她拉着老脸舍本花了这么多钱。

      其实早在来元宁没两天她就注意到他了,这厮办事利落,口风也紧,只单单有个毛病——

      爱赌,好色。

      论“色”她如今是没这能耐了,不过爱赌这事她倒可以使个手段撩拨他一下。

      凡是赌客也都缺钱,尤其是他这么个嗜赌成瘾的人。

      那就如他的意,叫她扮演个手气不佳又财大气粗的可怜小妇人,她就不信引他上不了钩。

      不过这人也有些脑子在的,他引着姬玄卿一路走到茶馆后并没有急着说什么,头一句话问得就是她的来历。

      茶馆的隔间并没有人来回走动,看起来甚是隐蔽。

      对他这话姬玄卿也早做了打算,只掂起帕子又装模作样拭了拭眼角,依旧用着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回他。

      “妾夫姓白,从钱塘来,随夫君到此走街做生意,可惜运气实在不好,堪堪把家底赔了个干净,妾身心里实在担忧,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说着,她从头上终于拽了那两支金簪下来,递到他手里的瞬间又拿帕子捂住脸呜呜哭了几声。

      为了戏演的真实,还狠狠心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也总算是能挤出两滴泪来。

      她如今模样一般,再哭也哭不出来那等美人含泪梨花带雨的感觉。

      这男人喝口茶,看着手里两支金簪的面子上安慰她说:“小夫人莫哭了,赌钱这东西可不碍运气什么事。”

      姬玄卿隐约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嫌弃的意思。

      她身形一顿,还是很有信念感地又哼唧了几声,然后拿帕子一抹泪,抬起头冲他柔柔弱弱笑了笑。

      “妾身初初来此,不懂什么赌坊规矩,一切还劳烦恩公指点,适才走得匆忙,竟忘了问您姓名居处……”

      提到“姓名”二字,面前这人陡然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往背后一靠,语气里带着数不尽的得意。

      “我是汪家人。”

      他顿了一下,故意等着看姬玄卿不可置信的眼神:“汪家二房的幺子,汪瑞……听说过么?”

      如他所愿,姬玄卿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用一种十分真挚诚恳的表情看着他,就怕慢一点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什么幺子,不过就是头两年随口认的干儿子。

      他爹也不是个正经主子,是人家二房当时为了冲喜,从旁支的旁支里随手捞来过继的后子。

      一番话说得煞有介事,若非他那个便宜爹不在汪家账房做事,她也不会又是砸钱又是挨骂地过来找他。

      “听说过。”

      她道:“元宁城汪家嘛,如雷贯耳,家产钱财多得恨不能连地板都砌上金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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