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虫小二

2、第一章

　　我的几位好友都说过，如果我是个男的，她们一定会嫁给我。
　　我现在变成男的了，而亲爱的你们在哪里？
　　那天醒来后，再一次确认了情况，发现不是做梦时，向来接受力强的我也不禁对自己的将来产生迷茫。
　　我是一名业余的网络写手，什么奇幻的、言情的、耽美的、穿越的，但凡流行的题材，我都有写过。其实那天发现自己穿越了，我是有些兴奋的。因为这种事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碰上的，尤其是对于网络作家来说，怕是作梦都想遇上一回。我心中窃喜，原来自己也有当主角的命。如果有机会告诉其他的网络作家，一定会被羡慕死。虽说来到这里的过程像我写的小说一样俗气，但我知道，俗气的开始之后，通常是不俗的人生。
　　当我知道自己是穷人家的小孩时，我没有绝望。在我兴冲冲要来一面镜子看清自己的容貌后，我绝望了。
　　我写的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穿越后，不是投身富贵，就是貌可倾城。
　　家徒四壁不算什么，但至少给我一张惊天动地的脸吧！
　　否则叫我拿什么去吸引有权有势者的注意。
　　我投身的这个主，长相最多算是清秀，而且还严重营养不良。明明已经十五岁了，却只有十二三岁男孩的小身板。
　　这种家世，这种容貌，这种身体，综合下来，我没有任何不俗的资本，这叫我如何展开不俗的人生？
　　唉……
　　将思绪拉了回来，看向一片片已经开始泛黄的稻田，心中空落落的。
　　怎么办？
　　难道要当一辈子农民？

　　“虎子，虎子，不得了了！”
　　正当我自艾自怜时，隔壁家的小女孩甜妞嚷嚷着向我飞奔了过来。
　　“怎么了？”看着已经停在我面前直喘气的甜妞，我有气没力地问道。
　　甜妞大力地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因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然后噼呖叭啦地急急说道：“你快回去看看吧！你爹回来了！他又赌输了，向你娘要钱，你娘没钱给，正在打你娘呢！我爹和大山叔劝又劝不了拉又拉不开！你别坐着了，快跟我回去！”
　　我爹？
　　那个嗜赌的败家男人。
　　我皱了皱眉，从田埂上站了起来和甜妞往家里跑。
　　我醒来后，并没有采用穿越小说中最经典的桥段——假装失忆。而是静静观察，旁敲侧击。这种小村庄藏不了什么事，没花多大功夫，我想知道的便全知道了。
　　村里的人很朴实，也没怀疑我是不是原来的林小虎，只是说我变乖了，变安静了。只有林小虎的娘，有时会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我，但最终没说什么。也许是母子天性让她察觉到了我的不同，但质朴如她，却也不得不相信我是她的儿子。
　　她叫李英梅，是个命苦的女人，只有三十二岁，看上去却像四十七八岁的中年妇女。这是长期操劳和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还有□□折磨和精神折磨，不知道是什么，可以让她单薄瘦弱的身躯支撑到现在。
　　她的丈夫，林高山，也就是我现在的爹，早些年还是很勤劳的，家里虽不算富足，却还算殷实。但不知什么时候他迷上了赌博，家当很快被他败光，李英梅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还不够他一场的赌资。为了生活，李英梅会把钱藏起来，林高山要不到钱，便会狠狠打她，直到她把钱拿出来为止。到后来，李英梅帮别人做工，不要现钱，只要粮油和生活用品。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时不时地遭受毒打。
　　这些都是我从村里三姑六婆的闲扯中听来的，我本以为她们夸大了事实。老妈被老爹毒打，那她养这么大的儿子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我现在相信了。
　　在离家门起码还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吼骂声、惨叫声和哭喊声。看来那群婆娘说得八九不离十。
　　围在我家院门口看热闹的人，见我回来，连忙七嘴八舌地向我围过来。
　　“虎子，你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你大山叔被你爹气走了！”
　　“是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山虽是你堂叔，但这事他也管不好。”
　　“甜妞她爹还在里面护着小福和二丫呢。”
　　妈的，要老子进去，又围着我做什么？
　　我奋力地向前挤，围着我的那群笨蛋终于反应过来，识相地挪开了道。
　　进入前院，我顺手操起放在墙边的洗衣棒，大步向发出打骂哭喊声的后屋冲去。那群看热闹的人，也跟在我身后快速前进。甜妞不明所以地问了句：“虎子，你拿洗衣棒做什么呀？”我没空理她。
　　冲到后屋，就见甜妞她爹一手抱着声音已经哭得嘶哑的二丫，一手拉着脸部红肿却哽咽着仍要进屋的小福，站在紧闭的后屋门前，满脸无奈。
　　甜妞她爹见到我，一喜。
　　“虎子！”
　　小福听到这声叫唤，忙扭过头看向我，急道：
　　“虎子你可回来了！快！快去拦着爹！”
　　小福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没等她说出口，我就一脚踹开了后屋大门。
　　门开，入眼的是一个不高但却结实的男人背影，正手脚并用地殴打着蜷缩在墙角已哭得无力的李英梅。
　　李英梅见到我，无望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光。而林高山，也许是打得太过兴奋，竟没有听到踹门的巨响声，仍在挥动着拳脚。
　　我大步走到背对着我的男人身后，抬手，狠狠地挥下。
　　砰！
　　一声闷响后，伴随着的是一声惨叫，接着就鸦雀无声了。
　　林高山扭着身子，瞪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我，李英梅放下护着头的手，呆呆地盯着我。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不过小福和二丫的哭声没了，人群的嘈杂声停了。
　　我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我来了数日才初次见面的“爹”，心中一阵厌恶。
　　那群三姑六婆说，这个男人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殴打李英梅，还会听一下儿子的劝，如果喝了酒，就连儿子都不认了，甚至有时还会连带着儿子一起打。
　　瞟了一眼林高山的脸色，似乎没有喝酒，难怪他们看到我都那么惊喜。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喜不起来了，因为这年头，殴打老子是大逆不道。
　　“浑小子！你敢打老子！”不敢相信我会打他的林高山，终于回过神，一下跳了起来，抖着手，指向我。
　　“打你又怎么样？”我冷哼。
　　在他准备开口骂我之前，我高高地举起了手，拿着洗衣棒向他身上死劲地砸去。
　　林高山一边叫骂着一边哀嚎着闪躲，我一边叫骂着一边拼命地砸。
　　我厌恶这种男人！非常之厌恶！不能给女人幸福就算了，还在不断地折磨女人。
　　越想越气，下手便越用力，林高山叫得也就越凄惨。正在我打得兴起时，李英梅却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虎子！你不能打他，他是你爹，打他是会遭天谴的！”李英梅急道。
　　“滚开！”
　　盛怒中的我，毫不怜惜地一把推开李英梅，继续追打林高山。
　　我是厌恶欺压女人的男人，但我更厌恶被男人欺压却不反抗的女人！
　　去他妈的天谴！你的儿子早溺死了。别说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就算是，如果我有这种爹，我也照打不误！
　　本来站在我这边的乡亲开始纷纷指责我，却也没敢上前阻止。可能是从没见过这般凶狠的林小虎吧。我所到之处，他们连忙避让，就怕惨遭池鱼之殃。
　　林高山被我从后屋打到了前院，最后还是甜妞她爹拉住了我，林高山这才撂下狠话，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我扭了扭被甜妞她爹钳住的胳膊，示意他放开。甜妞她爹却误以为我还要追打林高山，更是用力地抓紧了我，劝道：“算了，虎子，你爹怕是也知道厉害了，以后一定不敢再打你娘了。”
　　我无力地翻了一下眼，伸手指了指被他抓着的地方，道：“九叔，我被你抓疼了。”
　　甜妞她爹低头看了眼我的细胳膊，再看了眼因为他的紧抓已经无法被我握住而掉落在地上的洗衣棒，连忙松开了手。
　　他是个庄稼汉，常年拿着锄头耕地，手劲可不是一般地大。我揉着被他抓疼的地方，装得无限委屈地看向他。因为现在指责我的声浪越来越高，我得搏取些同情。
　　甜妞她爹搓着双手，满脸歉然地道：“对不住啊，九叔手劲重，抓疼你了吧，快让九叔瞧瞧。”说着便开始掀我的袖子，当他看到被他抓得已经变得一圈青紫的地方时，更是不好意思。
　　“回头九叔拿药酒给你揉揉。”然后小心地轻按着被他捏青的地方，好像是在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嗯，我没这么脆弱吧……
　　正在众人的注意力投放在我的胳膊上，而我努力地想着怎么打发这群闲人时，李英梅在小福的搀扶下，越过众人，来到我的面前，犹带哭音地道：“你怎么能打他？他是你爹呀！你怎么能打你爹呢？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我的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村里的八卦王胖婶最先反应过来，在她的带领下，众人将注意力撤离我的胳膊，重新展开第二轮的指责高浪。
　　你害死我了，娘亲！
　　舆论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有时候强大到足以要一个人的命！
　　看我这样子，恐怕要在这村子里呆上一辈子，为了以后在村里混下去，我必须得想办法圆场，绝不能背上不孝的大罪名，否则后患无穷。
　　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众人，平日反应迅速的我竟想不出一计良策。
　　打算寻求援助，却见李英梅和小福也被人围着，正在接受教导工作，二丫揪着李英梅的裙摆，仰着犹带泪痕的小脸，来回张望说个不停的众人。看来这边是靠不上了。我扭头看了一眼老好人九叔，想从他那里得到帮助。不过看他的样子，怕是也不赞同我殴打老子的作法吧，虽没指责我，却也没为我说好话，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我。这边也靠不上了。
　　众人见我默不作声，情绪更是高涨，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向我直扑。
　　妈的！打的又不是你们的爹，这么激动做什么？
　　在我苦无对策，又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正准备不计后果地开骂时，甜妞挺身而出。
　　“虎子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骂他？”
　　我感激地瞥向甜妞。
　　谢谢！虽然你的话没什么份量。
　　八卦王胖婶虽没有对着我时的严厉，但也略带责备地对甜妞说道：“怎么没错？虎子动手打他爹就是错！只有上人教训下人的，哪有儿子打老子的，这叫以下犯上！你还小，不懂这有多严重！”
　　以下犯上？
　　我瞅了一眼胖婶。该不会把我拉出去砍了吧？
　　“可是，是高山叔不对在先，虎子才打他的呀 ！”甜妞为我力争。
　　“就算做爹的再有不是，儿子也不能打爹！”
　　“是啊，儿子打爹，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地狱？
　　一道灵光“咻”地一下从我脑中闪过。
　　“你们以为我愿意打我爹吗！？”我悲壮地一喊，众人安静了下来。
　　我一一扫视他们，确定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后，面容惨淡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打了爹心里会痛快吗？”痛快！那是相当地痛快！这几日憋在心里的闷气，刚才撒在林高山身上，消了大半。
　　“我也不愿意呀 ！那可是我的亲爹呀！”但我不能将这种痛快表现出来，只能加重语气，使自己看上去更凄凉。
　　“那你还下得了手？”胖婶责怪。
　　“我也下不了手哇，那是我爹！但是……”话说一半，我突然顿住，故作神秘地左右张望。
　　“但是什么？你倒是说呀！”果然吊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犹疑地开口：“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八卦王胖婶急了，催道：“有什么你说出来，你不说，我们怎么会知道是什么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我们怎么去相信？”
　　众人也附和着催促我。
　　我望了望眨巴着眼睛等待下文的众人，强忍笑意，刻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道：“我打爹这事，其实是阎王老爷的旨意……”
　　“胡说！哪有这种事？”我话还没说完，胖婶就打断了，皱着两条稀疏眉毛，一脸不信。
　　“本来我也是不信，”趁众人还没跟着她参和前，我忙道：“可今天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呀 ！”
　　我转头看向李英梅，“前几日我不是溺水了吗？”李英梅听后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后怕，仿佛当日的情景又出现在面前。
　　“难不成你溺水那天见到阎王老爷了？”
　　我猛地看向插嘴的胖婶，故作惊讶道：“胖婶，你怎么知道我那天见着阎王老爷了？！”啧，真不愧是八卦王，联想力挺好的嘛。
　　胖婶一愣，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接口。
　　“虎子，你真的见着阎王老爷了吗？”有人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见到了！”我一脸严肃，“其实我那天溺水，就是阎王老爷把我给招了去。他老人家告诉我，他本不该管这事的，但我娘前世是个大善人，积下了厚福，他老人家不忍心看我娘受苦，所以才破例插手管这事。”
　　“那阎王老爷要怎么管？”甜妞问。
　　“他老人家说，如果我爹再打我娘，就要我狠狠地打我爹，他在我身后护着我。” 刚说到这里，众人便齐刷刷地向我身后看去，仿佛真看到阎王爷似的集体抖了抖身子。没等他们说话，我继续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就怕是在做梦。可阎王老爷那天对我说，五日之后我爹便会回来打我娘。你们看，这不多不少，正好五日这事就发生了，这叫我能不信吗？如果不是有阎王老爷护着，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打我爹呀！”
　　在我的声情并茂下，大部分人相信了我的鬼话，只有少数几个有些见识的人将信将疑，问了我一大堆问题，我毫不费力地一一破解，而且还根据古今中外的恢宏建筑和奇景异象，捏造了一幅气势浑雄却森然诡异的冥界景像哄得他们一愣一愣地。
　　最后，他们彻底地信服了。料想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不可能知道这些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
　　笑话，我可是网络写手，连故事都不会编那还混个屁呀！虽说是业余的。
　　我扶着一脸青肿却阴云尽散满面笑意的李英梅，心里有些得意地看着小福送客。
　　我知道李英梅现在在想什么。有我这个阎王撑腰的儿子，她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看着最后一个闲人被送走后，我的衣袖被人扯住了。
　　低头就见二丫揪着我的袖子，仰着头，满脸好奇地问：
　　“哥哥，阎王老爷长什么样呀？”
　　好问题！
　　刚才竟无一人问我这个问题。
　　我拍了拍小娃娃的头，咧嘴一笑。
　　“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