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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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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里宫殿自几日前便长明灯火,却又安安静静不见人声,百姓们都好奇极了为何王爷与王妃回来了都不见踪影,每日都要去亓路和王杜那问上几问。
王杜也不知道原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问亓路,结果亓路憋红了脸也不说出口,一群人耗了大半天都没结果。
好不容易忙活完一天,亓路回到宫中还得遭曲煜年冷淡处理,心里有苦说不出。
王妃回来之后已经昏迷好几日了,梦里呓语不停,翻来覆去眼角湿润,时而迷迷糊糊拉住王爷的手又松开。
怎么王妃去放松心情后,病还更重了呢。
——
常乐睡了很久,几乎身临其境地完完全全体验完那一段噩梦,手上温热的鲜血,少年癫狂的嗤笑,大雨冰凉,打在身上疼得厉害,但最疼的还是心。
终于,少女伤心欲绝,拾起地下的长剑,直接刺进自己的腹部,两人倒在血流成河的瓷地之上,看起来是最好的结局。
到了结局,梦也该醒了。
常乐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坐起来,慌慌张张伸手去探自己的肚子,没有任何伤口,好像真的只是梦而已。
殿中昏暗,布局和东川的完全不像,常乐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已经到北里了。
她偏头看向窗外,看不清天色,尝试着小声叫了句小白眼,它便立马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
“你怎么样了。”
小白眼愁的胡子都发白了,担心地看看她这摸摸她那,确认常乐目前无性命之忧才放松下来问道。
“还是一样,又是一样的梦。”常乐摸了摸它的猫头以表安慰,顺便撸一把猫安慰安慰身心疲惫的自己,“今日是初几了?现在又是几时了?”
“初五,现在戌时了,刚刚天黑没多久。”小白眼被挠的咕噜咕噜响,软绵绵回答着。
还差两日。
“你帮我去叫百里玄来好不好?如果……阿年想知道说了什么,让他直接来见我,我和他当面说。”
小白眼习惯了常乐的差使,何况它心胸宽广,不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点点头喵了一声就往外跑了。
没过多久,百里玄便就着一袭白衣进门,脱了外袍直接往床边坐,先是看她面色不错才放心开了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是一样的选择。”常乐没犹豫。
“非死不可吗?你分明可以顺着剧情线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哪有这么多事!”百里玄见她执意如此,忍不住说话冲了点,好一会才把气憋下去,小声劝说:
“常乐,他不过是你笔下的角色而已。”
“我也说过,选择这里就是为了他,你还不明白吗,系统怎么可能会设置一个完不成的任务给你?”
常乐拉着她的手说出自己的猜想:“完成任务的关键从来都不在曲煜年,舒安浅和百里辞身上,而是我身上,我才是那个变数和可能。”
“你相信我和小白眼吗?”
——
屋外,曲煜年吹了许久的风,虽然这几日停雪,但室外的温度依然冷的可怕,亓路也不敢劝,他心里不是不难过。
去东川这一趟下来,王妃身子更差了暂且不说,竟然还和王爷生了隔阂,就连醒过来第一时间都不是见王爷,而是见东川的城主夫人。
纠结了好久,亓路终于准备冒死为常乐劝说一下曲煜年时,门开了。
“你进去吧。”
百里玄一脸疲色看了他一眼,匆匆走了。
在曲煜年进来前,常乐连忙喝了几口热水润润喉以免嗓子干涩说不过他,刚放下茶杯便见他走了进来。
才几日不看住他,便又瘦了回来。
“百里玄她先前,都同你说了哪些关于我的事情?”
常乐怕继续看下去会心疼,舍不得与他剥开真相好好谈话,低下头敛住神色,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
她早在之前和百里玄谈话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回过头翻开那本《拯救崽崽计划》一看,果然被动过,里面专门用来当书签夹住的猫毛不翼而飞。
曲煜年和百里玄合作,并且知道了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常乐心中忐忑,拿不准他的态度。
他会厌恶她吗?
“该听的都听了,该看的也看了。”
少年除了合上门以外再无动作,站在门前和常乐隔着几步的距离说话。
“你不怕我?”
“怕什么?你只是我的晓晓罢了。”
常乐抬头看向曲煜年,他面上神情淡然,语气平常到不能再平常。
“百里玄说的都是真的,还有两日,大雨将至,你会死在我的剑下。”她纠结着,还是慢慢说了出来,“可我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你一直都在梦到那个场景,晓晓,你救不了我。”
曲煜年并不相信常乐可以阻止这一切。
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无形的手以她的生命威胁她还原剧情,常乐这幅样子,都是因为他 。
那时还是娇憨俏皮女孩的常乐,拉着自己从宴席中逃跑,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救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罪魁祸首,苟且偷生活下去吗?”
常乐觉得曲煜年实在固执,憋着气继续和他好好说:“我一开始也想着,到这里来可以多活一世很好,可是我选这本书,从一开始就是为你而来。”
“我长得不好看,还有点胖,性格不太好,不聪明也没能耐,唯一的优点可能只有自己写的话本好看了,没曲常乐一半好。”
“可是……常乐是真,晓晓是真,爱你是真,和你的朝朝暮暮亦是真。阿年,两辈子已经够了,可你才十六,是我给你写了BE剧本,也应该由我来改写你的结局。”
“我不需要你来救我。”曲煜年偏过头,语气急躁,“如果要牺牲你来救我,我宁可现在就让你杀了我。”
“阿年。”
常乐攥紧被角,拧眉看着他,哄声道:“我们打个赌吧。”
“如果你死了,我会好好活下去,不负你。”
“如果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曲煜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角已经泛起红,烛火拉长影子显得落寞无助,他紧抿着唇不应声,一点也不想打这个赌。
“否则你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下去。”
常乐轻轻说完,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回复,有些气恼地还想说什么,却止不住咳嗽起来,刚刚还离自己很远的少年三两步便走过来帮她拍背,为她端热茶,可还硬是不肯开口。
“阿年,答应我。”
少女的声音被水润过格外温软,此刻如猫挠着心窝撒娇,他垂眸看向常乐苍白的小脸,终是心软。
“好……我答应你。”
——
两天能干什么?
常乐醒得早,费了很大劲才自己换好衣裳,吃好早膳,然后慢悠悠和小白眼在北里皇宫晃悠。
她在梅树梢上挂好红艳艳的平安符,在自己的房间桌子上藏好留信,把她往日在北里的创作到处乱放。
接着走出皇宫,每家每户讲故事似的说曲煜年有多么好,说他们的城主有多么勇有谋,希望他们可以一直信任他,关心他。
月上梢头后,常乐做完一天的事情,在大道上遇见了来接她回家的曲煜年,牵上他的手乖乖被他带走。
常乐不谈别的,只和他聊她没来到这个地方前的故事,怀念妈妈做的饭菜,讲着讲着便睡着在他怀中,两人和从前一样相拥而眠,互相取暖。
明日,便是相约之日。
怀中少女睡得香甜,是她这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夜,曲煜年端详着她的面容,在心中勾画出她原来的模样,然后俯身吻过她微热的唇,咬破自己的下唇,暗红色的血液便冒了出来往她口中流去,对常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他舔了舔嘴,铁锈味中夹杂着清甜充满口腔,接着抬手缓缓擦去少女唇上残留的血迹,自嘲地笑了。
分明说好再也不用这种方式的,可他真的输不起。
她是至珍至宝,怎可为他落入淤潭。
雨越来越大,忽而划过一道惊雷,将临近黎明的天空劈成两半,少女垂着发坐起来,房中空无一人,她的目光空洞,缓缓偏向左侧,看见了窗边的剑,从床上赤脚下地,一步一步往那走去。
雨珠如幕帘从长廊两侧屋檐下落,少女提着剑走在其中,脚已经冻得通红,她却毫无知觉,步伐半刻不停。
绿衣少年在雨中席地而坐,雨滴从发尾滑落,衣裳已经被淋得贴近身形,狼狈不堪。
他身子僵硬,因将近半宿的大雨冲刷肌肤冰冷,脑袋昏沉有些发热,但还是挺直着脊背,眼帘低垂,等待着什么。
很快,平坦的瓷地闯进一抹淡色,最后停在他面前。
她抬起手,就这样举着剑对他,在雨中一动不动站立。
发丝遮住少女的脸颊,曲煜年向上看去,她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剑身泛着冷光,只消再近一寸便能刺穿他的胸膛,曲煜年扯着唇笑了笑,分明是笑的,脸上却是从容,带着点凄惨的死意。
他不是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他必须死,晓晓才能活下来。
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猫叫声,曲煜年却再无心思理会,他期许地望着少女,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杀了我。”
一道惊雷响起,常乐身形微微一晃,接到指令一般缓缓敛剑,在闪白中往前刺出剑——
雨水冲刷起地上的血迹,仿佛流不干似的到了台阶以下。
曲煜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抬起的手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少女洁白的襦裙涌出鲜血,剑已穿透她单薄的躯干,毫无血色的向他倒去。
他知道他在发抖,但还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轻轻抚上她冰凉的颊,上面有些水是温热的。
是泪。
常乐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又冷又疼,疼的她想哭,再看到曲煜年无措的神情,心里难过的要命。
她舍不得他,真的舍不得他。
血还在不断往外流,曲煜年用手紧紧捂住她身上的伤口,被剑划伤也不管不顾,想要将她抱起来去找医师救她。
“别……”
怀中少女虚弱地低喃。
他的手沾满了她的血液,常乐还是费力地抬手放了上去,尽管有小白眼的帮助将疼痛感减小,她还是很疼,很想就这样沉睡,可她还有话要说。
“阿年……”
“要信守…承诺。”
常乐牵起唇角,在陷入黑暗前,感受到他滴落在自己眼旁的泪。
在书中的一幕幕犹如过片,恍然若梦,她死去那刻才是真正的梦醒时分。
常乐死了。
是他亲眼看着她调转方向,将剑推入自己体中,如折翼的蝴蝶落在他怀中,生命一点一点消失。
曲煜年紧紧搂住怀中早已凉透的躯体,慢慢俯下身,疯了一般吻住她的唇,两个人身上尽是血迹,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为什么他的血不管用,为什么晓晓不听他的话。
少年止不住的狂笑,眼角通红,咬牙切齿地开口:“你就这么不愿意听我的话……”
他好不容易接近的云中月,花了那么多心思才得到的晓晓,到头来却只不过是水中虚影,根本就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