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知我意》念念意

3、第三章

　　楚旭怀着沉重的心情悄悄的离开程府，不知不觉来漓州这么久了，他心里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老天爷真的对他不公平，为什么每次刚收获美好的事物上天就会立马夺走!

　　“这位小少爷，是要租马车嘛？我跟你说，我的马车质量在这片可是数一数二的……”

　　楚旭刚走到西街马市，便围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介绍自家的马车。

　　楚旭巡视一圈，注意到有一人专注的喂自己的马，似乎并不担心没生意。那人长得十分高大，胡子拉碴的脸上带着凶相，但莫名让楚旭觉得他很有安全感。

　　楚旭主动上前搭话:“今日还接活吗？现在就走。”

　　“接!”男人没多说废话，“上车。”

　　楚旭没有挑错人，这人驾车又快又稳，没多长时间他们就到了约定好的糕点铺子。

　　春儿已经到了，一看到楚旭就笑着叫了声“阿旭哥哥”，手里还拿着刚买的糕点。旁边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看着脸很生，可见程夫人花了很多心思。楚旭不敢在大街上耽搁太久，从那人手里接过春儿抱上马车，“走吧。”

　　马车启程，他心里明白，这一走，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使再舍不得也不得不离开。

　　“到了。”

　　他们走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到了，难怪程夫人一定要他们来这里，这里足够偏僻，环境也很好。

　　“多谢，大哥贵姓，”楚旭觉得这人挺靠谱的，驾车技术也不错，是送他们去漓州最好的人选。

　　“我叫蒋松，没什么事我先走了。”的确，他再不回去，到家估计该深夜了。

　　“蒋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接远单吗？”楚旭生怕他拒绝，连忙加了句:“价钱好商量!”

　　蒋松蹙眉:“远单？有多远？”

　　“漓州。”

　　“可以。”

　　楚旭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我们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出发，你最好明天晚上过来在这里住一晚，这一趟来回起码三个月，明天一天就得把家里安顿好，”说完又拿出了点钱，“这就当做是定金了。”

　　蒋松收下钱:“我家就我一个人，没什么好安顿的。”

　　难怪能答应的这么快，想来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一个人挺好的，自在。”似乎看出来楚旭眼神里的同病相怜之情，蒋松自嘲道。

　　难怪春儿这么喜欢这个这个地方，这里确实很美，院子里种了很多果树，两颗高高的梨树极为抢眼，怪不得叫“梨院”。

　　春儿一下车就急着跑到院子里摘果子，现在这个季节也就橘子树结了果子，就刚跟蒋松说话的功夫，春儿已经摘了一筐橘子。

　　“春儿，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虽然来的匆忙，但这里常年都有长工在打理，倒是什么都不缺。

　　“阿旭哥哥，我不饿，”春儿以为是楚旭自己饿了，把所剩不多的糕点塞给他，又拿了几个橘子。

　　不过这个时候楚旭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他摩挲着程知文送的玉佩，走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跟他好好告别。

　　“阿旭哥哥，你在做什么？”今日跟往年真的很不一样，偌大的别院就两个人，而且楚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春儿实在是无聊。

　　“没什么，我在看月亮，”今天才正月初九，天上的月亮就像他们两个的人生一样不得圆满，但确很亮。

　　楚旭摸摸春儿的头，缓缓开口，“春儿，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春儿也爬上石椅学着楚旭的样子赏月，“今天天上星星好少，”说完看向楚旭撒娇道:“我想我阿娘了~”

　　楚旭轻轻搂住春儿，轻声哄道:“过了明天你就七岁了，是个小大人了，不要总是粘着阿娘，知道了吗？”

　　“七岁很大了吗？可是阿娘总说不管我跟哥哥多大永远都是小孩子!”

　　是啊，以前也有人跟他这么说，可是一年前他就已经被迫成为大人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春儿能一直想现在这样，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愿意替春儿承受一切，只是他现在无能为力。

　　“我困了，阿旭哥哥。”饶是春儿精力在旺盛，经历一天的舟车劳顿。

　　安顿好春儿，楚旭却躺在床上无法入眠，虽然身体很累，但是心怎么都静不下来。未知的事情是最可怕的，让人陷入深深的恐惧于无奈之中难以自拔。

　　等楚旭在睁眼时天已经微亮，他也不知自己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此时脑子昏昏沉沉的，打了一盆冷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发现自己果然面带憔悴。

　　楚旭没有忘记今日是春儿生辰，现在春儿睡得正香，楚旭不忍心打扰她。决定先去厨房做碗长寿面。

　　面还没做好春儿就已经醒了，听到厨房里的动静她还以为是阿娘来了，兴冲冲的跑进厨房看到的确实楚旭正略带生疏的和面。

　　看到春儿有些失望的表情，楚旭猜到了她的想法，为了不让春儿这么频繁的想她阿娘，楚旭装作忙不过来的样子求助春儿:“春儿，快来帮帮阿旭哥哥。”

　　春儿从小养尊处优，对厨房里的活什么都不懂，但她还是听话上前。

　　“春儿，帮我加点水。”楚旭把面盆端到纯儿面前，费尽心思给春儿找了些小活。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人忙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做好了早饭。

　　许是自己也参与了劳动，这碗面春儿吃的特别香。

　　“春儿，生辰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楚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雕，是一只小老虎，是楚旭知道春儿属虎后亲手刻的。

　　“哇，好漂亮，谢谢阿旭哥哥!”春儿一遍吸溜着面条一遍把玩着小老虎，暂时性的没再提起阿娘。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楚旭心里越来越忐忑，到了傍晚，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楚旭知道，已经等不来好消息了，他们明天一早必须得离开漓州。

　　到了晚上迟迟等不到爹娘的春儿的情绪上来了，她已经两天没见到阿爹阿娘了，哭着喊着说要回去:“阿娘答应我今天会过来，现在天都黑了，他们还没来，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是的，”今天晚上还是得把春儿安抚住，过了今晚，直接出发去锦城，所以楚旭只好先骗她:“春儿先去睡觉好不好？现在太晚了，我们也没有马车，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春儿这次怎么都不肯信，她哭道:“我不要，我现在就要阿娘，阿旭哥哥，你现在带我回去好不好？”

　　春儿满眼含泪的看着楚旭，楚旭虽心疼，但还是狠下心没管她，想着等她哭累了就好了。

　　果然没一会春儿哭累了，睡着了。

　　楚旭松了口气，帮春儿盖好被子就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已经很晚了，蒋松却还没来，这让楚旭有的慌了，没有蒋松，他们两个人要何时才能出这漓州城。

　　楚旭在门口等了会还是没等到，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忙进去想看看春儿。

　　可是春儿却不在房间，楚旭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楚旭彻底慌了，这么晚了，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春儿一个人会很害怕的吧。

　　楚旭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春儿还小，肯定跑不了多远，这附近虽然七通八达的很多小路，但就一条大路是通往城里的。

　　想通了楚旭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追了出去。

　　楚旭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线索也不敢跑的太快，只能便跑便大喊春儿的名字，回声让这空旷的地方显得十分瘆人，春儿现在肯定害怕急了吧，想到这儿，楚旭心里又急又气。

　　大约找了一刻钟，楚旭隐隐约约听到马车的声音，应该是蒋松来了，太好了，多个人多分希望!

　　马车渐行渐近，终于在楚旭跟前停了下来，真的是蒋松，楚旭急问:“蒋大哥!你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春儿，就是上次我带着的小姑娘!”

　　蒋松闻言拉开马车帘子，只见里面有个正在抽泣的小姑娘，正是春儿。

　　“春儿!”楚旭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忍不住训斥几句:“春儿，你不知道不能随便乱跑吗，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好了，先上车吧，她也被吓坏了，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在路边哭，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劝上车。”楚旭第一次听蒋松说这么多话。

　　他也冷静下来，坐上车替春儿擦了擦眼泪，细声安慰:“我刚刚是急坏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也答应我，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好吗？”

　　春儿顺从的点点头:“那你也不能骗我，明天就带我回家!”

　　楚旭无奈地点点头，他改变了主意，就算是为了春儿，明天也得回程府一趟。不管怎样，哪怕是见最后一面也好。

　　“蒋大哥，今日城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楚忍不住像蒋松打听。

　　“今日京城来了个大官，把程大人家封了。”蒋松语气低沉，似乎也为程府不平。

　　果然……楚旭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那蒋大哥可知具体发生了何事，程府家眷都...还平安吧？”

　　蒋松疑惑地看向楚旭:“你怎么这么关心程府？”

　　“实不相瞒，我家与程府多少沾了点亲，这些年来往也不少。”楚旭随意扯了个谎。

　　蒋松没再怀疑，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一一道出:“我也是听说，说是有人在皇上面前状告程大人收了冯敬的贿赂，就是西街如月楼的老板冯敬，而那冯敬前些天突然死在了临州，临州的知府查到这事跟程大人有关，说是程大人收了钱又怕事情暴露于是杀人灭口。”

　　“真是胡说八道!就算程大人真的收了钱，何必多此一举杀人灭口，杀人的罪名可比收贿赂严重多了，而且也更难置身事外!”

　　蒋松也叹口气:“其实漓州城的百姓都不太相信，我们都知道程大人是个好官，但是他们确实在城府的搜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而且程府的一个下人也交代了，说在大年初一那天，冯敬带了几箱金银过来，程大人表面上没收，但他们把里面的东西偷偷取了出来，然后让冯敬把空箱子抬了回去。”

　　楚旭记得大年初一那天，程府给下人都放了假，就留了两个小厮看门，现在想想，那两个小厮当初主动要求留下来值班八成是在就被收买了的。

　　楚旭气急，真的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是有小人想害你，再谨慎也无用!

　　“那冯敬的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口咬定是程大人杀人灭口？”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这个案子明天开审，程大人目前被关押在监牢，至于程家的家眷，”蒋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亲眼去看了，都还在程府，只不过程府已经被牢牢围住，进不去也出不来。”所以他才来的这么晚。

　　“蒋大哥，明天先送我们去一趟程府吧。”

　　蒋松略带赏识的看一眼楚旭，说了声好。想不到这个少年还挺讲情义，明知道去了也于事无补。

　　说着说着马车驶入梨院，楚旭把一路上没吭声的春儿抱下来。

　　“我阿爹不会杀人。”春儿丢下一句话便跑进房间。

　　楚旭愣住，他刚刚就是故意当着春儿的面问了蒋松那么多，因为这些事情春儿迟早都会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春儿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哭闹，也没有在吵着回去，反而很冷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楚旭心里百味杂陈，春儿就像当初等我他一样，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了。

　　他看向蒋松，其实他直觉就算蒋松知道他们身份也不会有事，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打量他，想看他什么反应。

　　谁知蒋松表现的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顾着他的马。

　　这样挺好。

　　楚旭留下一句“蒋大哥请自便”，就进去了，今晚他得看着春儿，他是在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