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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八夜黑风高红杏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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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翰栖还当王爷时,白榆和江惊才,因为蒋雨舟和区景微谋划那些坏招时,便相识了。
后面本是关系良好,但各自为官后,常在宫中相见。在之后,几乎每日争吵,一个为区封建,一个为江翰栖,二人各为其主,吵着吵着,更是吵出友谊来。
“汝们区家,都是老天爷派来,让江家绝后的吧?”每次吵架,江惊才说的最多的话,他总是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和解。
这话是对的,他们区家就是老天派来绝江家后的。
王爷的妻子,也是从江家出来的,不巧,是江川侯母家的表妹,她年幼时见过王爷几面,后来和江川侯去庆微游玩,便留了下来。
她和王爷生了一位公主后就逝世了,那之后王爷从未再娶,后宫也没有妃子,自然就没有新的皇子公主诞生。
国师王子携是王爷的曾外孙,可怜璟辞郡主满心爱慕,那个国师大人却已经心有所属。
心中之人,还是......当今圣上!
这实在匪夷所思,违背伦常。他本是十分芥蒂,便避开了和这位国师的日常接触,可是某一天他变了心意。
那日七夕,白榆和区封建说,不喜欢女人,其实是慌乱之下,乱扯的,他一介莽夫,又是孤儿,怎么配得上郡主的侄女,王爷的曾孙。
没想到,后来,此话似乎成真了。
他那沉寂了三十三年的清潭,竟然起了波澜!
和江惊才日日斗嘴,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对江惊才时,心中有了一份异样的感觉。他发现这份异样,心中十分惶恐,他慌张的掩藏自己的内心,不敢承认。
一面害怕被人发现,一面觉得,自己像个怪物,竟然会喜欢男子。可是后来,他发现江惊才似乎对男子之间的这些事情并不反感,他不由地开心了几分,自那以后,也不再掩藏内心的想法。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江惊才是因为过往对坊间传闻江翰栖是断袖一事,免疫了。江惊才对这些事情不置一词,更是无所谓状态,并不是不反感,而是无感。
前几个月他们被江翰栖一同派去鹊山寻宝,独处的时光里,感情突飞猛进,比从前融洽了不少。
白榆现在盯上江惊才,每日下值都会借着将军府有些远,故意去叨扰他。江惊才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心意,他暗自窃喜。
小心翼翼的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的他,毫不在乎江惊才是否喜欢他,因为他这一生,是打算不娶了。
“要说这皇后汝也是,古往今来独一个!竟然敢让皇上每日在院中空坐一宿!”
“小声点!让高公公听见,汝就完了!”
凤息宫门外,高效正打着瞌睡,听到两个细碎的声音传来,一个脚步越来越近,他顿时清醒。
来人是个小童,他低声道:“师父,您吩咐的披风拿来了。”
拿着一个披风递过来,高效叹了口气,接过披风,尖声传来:“方才那个议论汝的,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岂容他们这般嘀咕。”
“是。”
江翰栖在门口站了许久,不见屋里动静,叹了口气,回到院中的石椅上坐下,正发着呆呢,一个披风在背后轻轻覆上。
“阿风!”他眼睛一亮,激动的喊了一句,一回头,才发现是高效。
高效一愣,后退一步,弯腰低头,轻声细语道:“皇上,入秋了,天气渐凉,您要当心身子!”
当年为了保护阿风,只能逼着她进宫,看着那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小脸,他心中既开心又难过。
开心她不记得不好的事情,难过她不记得他们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
其实有时候,他甚至希望,那孟婆汤是坏的,是假的,这样,他就能和阿风回到过去的亲密。
可乐于说了,她的复活,对于天上而言是一个危险的不定因素,同时又出现了了那个预言。
这短短三年,派了十几批人下来,就为了杀她。他们显然把复生的她,当做预言里的那个人。
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阿风的下落,只能盲目寻找。
江翰栖见来人是他,眼中的光亮瞬间散去,收起那份惊喜。他裹好衣服,沉闷的嗓音传来:“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汝退下吧,朕不需要人伺候。”
“是。”
三年前,这位新皇登基,为民造福,安定国邦,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合情合理。
唯独,软禁了那位郡主。
那位郡主是被绑进来的,连带的还有一位长相特别的小公子。这郡主入主凤息宫三年,却迟迟未有册封皇后的旨意下达,更是早已为皇上诞下子嗣。
就是这皇子......金发碧眼的模样,虽然长得好看,却是稀世罕见。他甚至怀疑,皇上创办人妖共存的世界,是为了那个孩子,只有妖,才会有这般异色发瞳。
皇上下令,后宫里所以人,都得尊称封建郡主为皇后汝,尊小公子为皇子!这尊称,这待遇,却又不公告天下。
皇上有皇子一事,没几个人知道,甚至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后宫,有那么一位,皇后。此事皇上更是勒令他们,不许传出去。
前几日皇上还下了圣旨昭告天下,将所有选秀的秀女给散了,这几年迟迟不在后宫增添新主,这是打算独宠中宫吗?
所以皇上对这个封建郡主,到底是喜欢呢?还是喜欢呢?
说到底,圣意不是他们这些奴才可以揣测的。
是夜,一阵轻轻的呢喃声传来。
“南方有个叫鹊山的山系,其中有座招摇山。山中有一种长得像韭菜的草,那草是祝余,能止饥,年幼时汝心心念念许久,如今吾寻来了。”
“汝知道吗?那草很难找,白榆和江惊才找了数月,才找到两株。”
“还有杻阳山,那个叫鹿蜀的野兽,人戴上它的毛发就可以多子多孙。汝说汝没有阿爹阿娘,只有哥哥和吾,若是将来嫁做人妻,想要子孙满堂,吾便让人替汝寻来,定叫汝幸福!”
“秋天来了,冬天也不远了,吾让御绣坊给汝制成披风,汝定会喜欢。”
“还有青丘山,那是婀多的故乡,九尾狐的肉有奇能,吃了她的肉就能使人不中妖邪毒气。汝身上的妖丹,已经有此功效了,吾便没有再派人去抓。”
“还记得那年汝说王潋滟下聘,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架势,热闹非凡,让汝心动不已,吾一定会让汝有一个,比她热闹的盛大婚礼!”
“汝说汝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吾却一直没能兑现诺言,这风花雪月,鲜花缭绕的人间,当真很美!”
“汝离开春华楼,却困在这深宫之中,吾也想带汝去看看鹊山的飞禽走兽,还有这山川大海!”
“小墩子,吾如今是个正常人,却还是不能出门。吾记得汝小时候写给吾的信,一字一句,从未忘怀,昔日诺言,不曾落下。”
“再等等,等外面安全了,吾带汝出去游山玩水,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呢喃声淡去,他记得往日所有的承诺,但他心爱的人,却不记得了。
太阳升起,高效着人抬着轿子就来了,这是要迎他们的皇上去上早朝。
江翰栖在椅子上坐了一宿,睡了一宿。
他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房间,走过去,敲了敲门,道:“阿风,吾去上早朝了,乐于这几天不在,汝要是无聊就看看画本子,等他回来了,再让他给汝讲新的故事,好不好?”
屋内没有动静,江翰栖暗了暗眼眸,道:“桌子上有礼物,汝要收好。”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江翰栖转身:“那吾走了,晚膳后再来看汝。”
“起驾,回宫。”
高效尖锐的声音传来,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紧闭的寝宫。
陛下可是战场上的杀伐之神,在朝堂上也从未有半分软意,那双眼睛,强悍且坚定,沉稳且有神,可面对皇后的时候,陛下下垂的眼尾,总透着无辜又可怜委屈的感觉。
那双眼皮窄且精致,深深的眼窝下,带着月牙形卧蚕,在长且浓密的眼睫毛的加持下,透着满满的桃花。
要说美貌,自是比前朝太子唐东临和云阳龙氏的乐于,差上几分。
但要说眼睛,陛下这么好看的眼睛,天底下,可找不出第二个。
陛下在她面前甚至是卑微道尘埃里去,那小心翼翼的靠近,和委婉的亲密,都让他一个伺候陛下短短三年的太监,看得十分心疼。
一国之君为她做到这一步,她却从未感到满意,陛下要如何才能得到美人心啊?
高效在心里叹着气,而听着声音远去的区封建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看着空荡的庭院,转身开始收拾行装,她要再逃一次。要说她为何要逃离皇宫?说来话长。
说出来汝可能不信,吾叫区封建,是个郡主,来自庆微提都,吾的祖父叫区景微,是庆微的王,而吾是这龙唐后宫里,六宫七十二院唯一的女主人。
虽然吾是六宫之主,但是却是个被软禁的小可怜,除了凤息宫,吾哪也不能去。
要说吾丈夫是谁嘛?吾的丈夫是这六分天下的王,他叫江翰栖!
吾为什么会被软禁在皇宫呢?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吾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身着龙袍的男人说吾是他的未婚妻,说他当上了皇帝,还说帮吾哥哥报仇了,还说什么,要娶吾。
吾自然是拒绝的,毕竟吾心中所向,是仗剑走天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吾脑海里就只有仗剑走天涯这件事,而且吾就是这么做了。
吾逃跑了,却成功向这个男人发起挑战,吾被绑着关进了后宫,这个长得有点好看的男人,还塞了个孩子给吾,让吾好生照料。
哦!对了,他说这个孩子是吾与他的儿子,就是被吾撇在屋里那个金发碧眼的小娃娃,别看他长得可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
看他头上的角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看不到,但确实,他有角,还只有吾能看见。
所以啊,吾是个人类,江翰栖是个人类,请问两个人类是怎么生出一个妖怪的?所以这孩子一定不是亲生的!只是江翰栖为了牵制本郡主的工具。
于是吾和那个姓江的,开始了长达数年的,拉锯战!
在吾逃了十一次又被抓回来之后,这个男人在凤息宫设了结界,吾彻底被困住了。
绑了吾,软禁吾,逼着吾做他的妻子,这个男人,大大滴坏!
为了惩罚他,吾从来不让他进屋,更不让他碰吾,连床都不给他备!每天他就守在吾的院子里,从天黑到天亮,几年来,雷打不动。
虽然吾差点就被感动了,可是!
吾的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仗剑走天涯,虽然吾没有剑,也不会武功。
所以,吾每天发脾气,最坏的话,最坏的事,吾都做了。
欺负宫女,殴打太监,摘花踩草,滥砍滥伐,无恶不作。
他却从来都是:照顾好皇后,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只要别让她伤到自己。
除了这句话,他不多说一句,更是满不在乎吾的坏脾气。
吾的丈夫,就是这么一个沉默寡言,又温柔成熟的男人。
他从来没有亏待过吾,什么鲍参鱼翅,燕窝花胶,每天好吃好喝招待着,绫罗绸缎,珠钗脂粉,多好看的首饰都给吾送上。
不仅如此,他还每天送礼物,还栽了满宫殿的花儿,赠送给吾。面对这样的攻势,吾都快要心动了。
当然,吾和江翰栖也有好好相处的时候,在宫里的日子其实并不枯燥乏味,吾还有个侍卫,叫乐于。
他住水里,吾住的凤息宫里有座湖,他就住里面。他还是一条青色的神龙,就是少了一个角,秃了一边的额头,怪难看的,神不似神,龙不似龙。
乐于在的时候,每天都给吾讲故事,吾和那只小妖崽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故事。江翰栖也会来,和吾们一起听故事,然后给吾剥核桃,也就这个时候吾会对他态度好点。
但是,吾要的,只是仗剑走天涯!不是男人,和带娃!
谁说女人的天性就是相夫教子呢?吾偏要仗剑走天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
于是乘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吾翻墙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结界被破了,于是吾有了机会,时不待吾,哼唧!
江湖!本郡主来也!
时间转瞬即逝,晚膳过后,江翰栖没有如约而至,哄睡了江雨均,夜深人静的时刻到来。
“对不起啊,便宜儿子,不是为娘不要汝,汝真不是吾亲儿子,要不然,吾就带汝一起走了。”
区封建给他掖好被子,抄上包袱,悄无声息的离去,看着这个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星辰月夜,她那笨笨的身子开始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