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体力活，交给我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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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入夜后的岭安村下了一场透彻的雨。
夏天的雨爽朗而直接，不似春雨般踌躇娇媚，也不像秋天的雨那样悱恻缠绵。
才刚到村子里，雨就来了一场肆意的释放，如同在预言着来到这里的人的心也一样。
楚晗的房间一推开窗，就是如黛的远山，雨后的薄雾缭绕在山头，尖尖若隐若现。
一呼一吸间满是泥土混着青草的味道。又看到屋前枝头的鸟儿也起得好早，正在那边出早操，却不叫，似乎是怕惊扰了新客的美梦。
楚晗也学着鸟儿轻手轻脚地下楼，来到厨房想让大家起床后就能有热水喝，可是看着原生态的灶台却犯了愁。
她不会生火。
“昨晚睡得好吗？”
咬着屈起的指节正在发愁的时候，任舒白来了。
楚晗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闪闪发亮，“早上好呀，你会烧火吗？”
任舒白刚张嘴要回答，就看到对面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忽然失望的黯淡了下去，“你怎么可能会烧火呢，我在说什么。”说完又懊丧地低下头，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
一时间，任舒白的太阳穴有些跳跳的，还有点发凉。
他习惯性地摸了一把后脖颈，有些懊悔昨晚没有想起来向老乡请教，提前学会生火。
“你饿了？”他尝试着问她，想要提供别的帮助。
“噢倒没有，我想烧点儿水，大家起来就能喝上了。”
“喝水？你跟我来。”
经过村长特意的安排，为了方便他们互相联络，又能各自开展工作，律师团和医疗队都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没有在同一幢小楼里。
任舒白的房间要从另一侧的楼梯上去，和楚晗的房间正好是隔楼而立的邻居。
吱呀。门开了。
一个窗明几净的小屋子，构造与陈设和楚晗的房间完全相同。
吸吸鼻子，依然能闻到属于任舒白的凛冽而和煦的气息。
楚晗不好意思往里进，就站在门口等着。
只见他长腿一迈，朝着书桌走去，弯下腰从一旁的纸箱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未开包的电热水壶放到左边的矿泉水箱子上，然后抱着它们转身向她直挺挺地走来。
阳光不偏不倚地刚好透过窗户，打在了他一头微寸的黑色短发上，挺阔的西装衬得他凛凛的身躯更加气宇轩昂了。
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挽起的袖口，露出了一截肌肤的本色，一双瓷白修长的手因着箱子的重量也愈加骨节分明了。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
楚晗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这句古文。
“怎么了，我身上有哪里不妥吗？”他发现她在盯着自己愣神。
被提醒的楚晗忽然像个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有些羞窘，沉了沉心才开口，“没有呢，只是在想你怎么会自己带一箱子矿泉水过来。”
“方便，一拧开就能喝到水。”
“说得也是。可是……都给我了那你喝什么？”楚晗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没再有第二箱水了。
“我不爱喝水。”
她看向任舒白的双眼皮猛地一抬，不爱喝水？
那还带一箱水干什么呢……
他又接着说，“不过，我带了两个水壶。”有一个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两个？
一个人又为什么要带两个水壶……
这个人真奇怪。
楚晗越来越紧的眉心，满是疑惑的眼神，看得任舒白也是有些不自在了。
他觉得自己想得还算周到，可为什么她是这个表情？
“楚晗？”
再次被cue，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脑子里闪过自己也没有只喝矿泉水的习惯，于是脱口而出，“多谢你的水壶，水就不用啦。”
一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箱子上面那个装着水壶的盒子。
任舒白一个错身躲开，跨了一大步，又回身温柔地看着楚晗，“前面带路，快抱不住了。”
“这么点东西就抱不住了，不行啊你。”楚晗歪着头在后面小声叨叨，“要不然等会儿找个同事帮他看看？”
“嘀嘀咕咕什么呢？”任舒白感觉人没跟上，果不其然一扭头就看她在那儿嘟囔什么行不行的。
忽然脸颊有些发烫，觉得早上的空气好像也没有那么凉爽了。
“走啦走。”楚晗小跑两步赶上，戳了他一下，再次伸手想去拿水壶，“我拿一个嘛。”
“体力活，交给我就好。”
楚晗恍惚了一下，这话怎么好耳熟呢。
放下了停顿在半空中的手，无意识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裤缝儿。
又想了想，他主动揽□□力活，就当锻炼了，身强体健了也就不用特意去看医生了，整挺好。
没想到刚要抬脚，就撞见了任舒白的第一个同行——风行律所的李超。“任律，这大清早的搬东西是干嘛去？”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堆满了笑的脸转了过去，“您是楚大夫吧，怎么这个时间在这儿呢，你俩——？”
半是疑虑半是寻味的眼神在任舒白和楚晗之间来回倒腾。
于是楚晗干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和他做个自我介绍，“您好，康雅心外楚晗。”
接下来的话在实话和谎言之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信口胡诌了一个。
她不想给他惹麻烦。
“我昨天蹭任律师的车来的，有东西落他车上了。
昨天麻烦他先搬他屋了，这刚想起来，就说过来拿。没想到他挺热心的，见不得女孩子动手。”
楚晗硬是撑住了笑容，希望自己看起来不带有一丝说谎后的心虚。
原本任舒白已经想好楚晗照实说完，要怎么堵住李超的八卦之心。
所以当听完她瞎说八道的解释后，整个人反而放松了，甚至有些小窃喜。
在一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呢。
刚才楚晗说他什么，热心？
就算是把新华字典翻烂了，最不可能用来形容他的词语也还是热心。
整个律师界都知道任舒白一向生人勿近，和谁都保持着淡漠的疏离感，要不怎么叫他冷面杀神呢。
可昨天姗姗来迟，从他副驾驶上还下来了一个女孩子，要知道那个位置他从来不肯让异性坐。
而今天又撞见他大清早的就出手帮人家搬东西，啧啧啧。
李超的眼神不负任舒白所望，在听完楚晗的解释后，立马就从狐疑变成了心领神会。
他还一并get到了任舒白甩过来的警告他识趣的眼色。
“楚晗，过来。”一转到楚晗身上，这人的眼神立刻变得能拧出水来，再无半点儿寒星。
“噢。”
即将从李超身旁走过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请问怎么称呼您？”
不等李超回话，任舒白先冷冷地抢答，“风行，李超。”
李超再次感受到了浑身的刺痛，此刻的空气里很难说没有伤人的暗箭。
“风行律所。那你们不是同事呀。”
“我们是同行。”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左一右地下了楼梯，渐渐消失在多余的第三人的视线中。
而觉得自己撞破了任舒白单相思这件事的李超也一边凌乱，一边还不忘盘算这笔封口费要怎么找任舒白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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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钟。
大家陆陆续续都起床了，吃过老乡准备的可口早餐，就去了村委会前面的那块宽敞的空地上挂上横幅，摆上桌子和条凳，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秉持着男左女右的中华民族传统规则，任舒白带队的律师团得了右边安营，楚晗负责的医疗队则在左侧扎寨。
虽然在正式来到岭安村之前，村长已经向老乡们认真传达过市里的帮扶政.策了，村委会广播站的小喇叭也一直在滚动播放，号召村民们要积极响应配合。有法律问题的找律师咨询，有头疼脑热的找医生问诊。
但不知道为何，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这块场地上依然是门可罗雀。
在这烈日当头的滚滚热浪里没等来一个老乡，而胳膊、腿上满是被乡间的大野蚊子暴风吸血的痕迹。
原本一路高昂的士气，此刻也有些萎靡了。
“晗大，怎么都没有人来呀？”医疗队的实习医生伍琪琪是第一个没憋住的。
“怎么了，没有人来还不高兴啦？平时在康雅，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你们不是老念叨着想摸鱼吗，这不是机会来啦。”楚晗打趣道。
“也不是真的想摸鱼，就是有时候太累了，过过嘴瘾。”
“我们的职业是治病救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病人，我们就失业了。”
听到急诊科的王磊竟然有此想法，楚晗不由地皱了一下眉头，站起来，打着手势，示意他们坐成一个圈，“有谁还记得吗，在我们手里痊愈的第一个病人。”
“记得。”
“记得。”
大家纷纷点头。
“那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吗？”
“感觉自己拯救了全世界！”
“我觉得没有比当医生更有成就感的职业了！”
“我就像个英雄！又开心又自豪！”
看见在他们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初心的光芒，很少会跟同事聊自己的楚晗突然也想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跟你们讲讲我的第一个病人吧。我19岁那年夏天，在山里遇到的一个大哥哥。
那时候我开学才上大四，学艺不精，医术还很不成气候呢，我很怕给他治坏了。
可是当时情况危急，如果我不大胆去做，一个好好的人他很大可能一条腿就废了。”
“他的腿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体力活，交给我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