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弃良从恶了》淡白开

8、弃良从恶第八天

　　为什么直接不进去？

　　第一、找人很麻烦。
　　第二、找人很麻烦。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往小树林里看一眼就只有望不见底的幽黑。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里瑟绝对手起刀落丝毫不带含糊的。

　　更别说里面那俩。

　　程子佑他不清楚，但洛鳄对于可能潜在的危险向来宁可错杀不可错过，且下手从不手下留情。

　　里瑟对低配版的自己十分有自知之明，且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

　　没让里瑟等多久，树林中亮起一道白光。

　　里瑟切换照明功能，右手揣进上衣口袋里，循着光源走，直到最后，看清确实是程子佑这傻叉后里瑟才走进这二人的视线。

　　程子佑关了灯，若无其事道：“哟，班长大人，晚上好啊。”

　　里瑟十分不给他面子，“不好。”

　　程子佑“哦”了一声，尾音上扬且长，“是哪个傻叉不长眼惹我们班长大人生气了？”

　　里瑟：“今天老胡叫了我一次，级主任叫了我一次，校长叫了我一次，被全班人当猴看了一天。”

　　瞬间想明白个中缘由的程某人：“……噢……那，辛苦了？”

　　里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看得不长眼的傻叉程某人有些莫名心虚：“……要不咱有空再议？”

　　里瑟瞥了眼一旁与程子佑隔了三步远的洛鳄，把舞台让了出来。

　　本来洛鳄见程子佑被噎，还有些觉趣，但现在没好戏看了，只能先说正事。

　　正事是……啥来着？

　　哦对，想起来了。

　　洛鳄还是一贯的表情平淡，语气平平道：“四天前你在这儿办了个人？”

　　程子佑对上他时又是那副懒倦的态度，笑得懒散又漫不经心。

　　他耸了耸肩，“也可以放么说。”

　　虽然他没动手就是了。

　　洛鳄：“原因。”

　　程子佑拖着调，语气带笑，“私人恩怨，洛哥也要管？……他拿了我的东西。”

　　北Ⅷ的规矩：解决私人恩怨可以，但不能无故滋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条例，不管你是宫廷礼仪还是江湖规矩，总得有个设定规则的人。

　　北Ⅷ区也一样，再乱，也还是有那么几个拥有话语权的人的，这些人有处理违规者的权利和影响力。

　　洛鳄点点头，面无波澜的样子显得这人对此事很不上心，似乎只是例行一问，“当天晚上，你又办了个人。”

　　程子佑：“他俩合伙儿拿我东西。”

　　洛鳄：“恶意破坏街道。”

　　是滴，在北Ⅷ区的一些地方，破坏公共设施也是不行的。

　　除非愿意加倍赔偿。

　　程子佑果断甩锅：“辰尘干的。我一没指示二没教唆，不关我事。”

　　洛鳄：“他不是你的人？”

　　程子佑一顿，扯了下嘴角，“小心这话让那小子听见了捶你。”

　　“昨天晚上他还差点弄死我。”

　　洛鳄：“为什么？”

　　又是例行一问。

　　程子佑无所谓地“哦”了一声：“不知道，理由太多，谁知道他是想起什么了突然发疯。”

　　洛鳄点了点头。

　　此事了了。

　　然后，他看了眼里瑟，“不介绍一下？”

　　不等程子佑说什么，里瑟倒先开口了，看着洛鳄：“你瞎？”

　　程子佑：“……？”

　　洛鳄沉默良久，倏地觉得这声音有一丢丢耳熟。

　　里瑟轻“啧”了一声，抬手把额前略长的刘海拨到脑后，顺便抓了几把头发，原先细软服帖的发丝乖顺不再，微凌乱的发梢却显出几分锋锐感来。

　　然后他又在眼镜框上点了一下，黑框眼镜秒变宽大墨镜，墨镜后的眸转向洛鳄，“洛哥。”

　　若是再换身衣服——哎，这不是他那个新的合作伙伴么？

　　里瑟头一回看到洛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意外。

　　程子佑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大变活人，班长大人，很帅哦。”

　　里瑟莫得感情，“待会儿再说你。”

　　同时又把墨镜切回黑框眼镜，随手理了理头发。

　　程子佑：“好嘞！”

　　洛鳄不太明白程子佑这么开心的原因。

　　里瑟：“洛哥。”

　　洛鳄已经收了脸上的表情，“带着呢，给你。”

　　里瑟接住洛鳄扔过来的小圆盘，收进空间纽扣里。

　　洛鳄：“我要的东西呢？”

　　话音落地，里瑟抛过去一个小圆筒，木制的，手指粗细，“都在这儿了。”

　　洛鳄“嗯”了一声。

　　空气人程子佑：“……”

　　好像目睹了一场地下交易的全过程。

　　洛鳄走得很利索。

　　程子佑脸上的笑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里瑟视线放在洛鳄离开的方向，也似乎什么都没看进眼里，“你跟洛鳄很熟？”

　　一兴师问罪的都只问得这么敷衍，明显是不想管，只是为给其他人一个交代好服众而走一趟。

　　“哦，他啊，”程子佑见里瑟没问他要说法，不由心里一松，“他算我……半个长辈吧。”

　　是“长辈”，不是“前辈”。

　　里瑟“哦”一声。

　　程子佑更加肯定里瑟不会再管他跟江轲那事了，本来这事跟他确实没什么实际的关系，顶多是连累了他走了三遭办公室……他回头请他喝奶茶补偿一下就差不多了。

　　就像他也不会多嘴问里瑟刚刚跟洛鳄交换了什么东西。

　　……哎不对，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紧张？

　　里瑟倏地开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程子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你问。”

　　里瑟收回放空的视线，转而落到程子佑身上，后者也看过去，二人四目相对。

　　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但以程子佑的视力，他能轻松地在一片朦胧夜色中看清里瑟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他现在似乎不是平时那幅面无表情的模样，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就是不太一样，似乎多了几分……认真。

　　里瑟：“你还打算回来么？”

　　他跟江轲的事，让他退学应该是学校会给出的最直接有效的处理方式。

　　程子佑一愣。

　　不是问原因，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更没有偏向江轲，理所当然地找他要说法。

　　就，只是问他这个？

　　以他的成绩和态度，他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

　　“……回。”

　　程子佑的语气难道得有些干脆果决了起来，但也就这一个字，下一秒又原形毕露了，拖着腔带着笑地，“我们班长大人多娇贵啊，我不看着点儿，让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还有那皮肤，细皮肉嫩的，他都不用用力就能箍出一圈红印儿来。

　　这后面的一句话程子佑没敢说，因为里瑟已经面无表情地抡起拳头开砸了。

　　里瑟这一次还是追着程子佑打的，视程某人十分不走心的闪躲和十分夸张的痛呼声与求饶声于不顾。

　　这么欠的人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跑着跑着，里瑟都开始喘了，却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程子佑无奈，脚下一蹬就窜到了一棵秃树上。

　　里瑟在下面双手撑着膝盖，喘了一会儿气，呼吸慢慢平复下来后才抬头看着树上抱着胸、笑得欠儿欠儿的程某人。

　　黑发黑眼的少年身后正映着繁星绚丽，却尽数成了少年的陪衬。

　　程子佑笑道：“班长大人怎么停了？上来继续打我啊，我就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这句话没拖腔，却更加欠揍。

　　不仅欠儿，还贱兮兮的。

　　本来都打算停了的里瑟：“……”

　　我特么……

　　程子佑不见里瑟反应，还想再说些什么，里瑟却赶在他之前动了。

　　里瑟朝树上的程子佑伸出了手，掌心向上，修长的五指微曲。

　　程子佑还记得这手摸上去的触感，微凉，像玉雕的艺术品。

　　程子佑就这样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卡顿了一下，“……行吧，我拉……”

　　“咻”

　　一支小箭猛地扎入程子佑脸旁的树干里。

　　箭尾连着一根细细的透明丝线，另一端没入少年袖口。

　　程子佑表情一僵。

　　丝线极细，但程子佑丝毫不怀疑它的坚固和承重力。

　　星辉下的少年伸手向他，微偏着头看着他，发丝好像很软的样子，十分美好，不是吗？

　　如果忽略少年脸上阴恻恻的表情的话。

　　里瑟扯了扯嘴角，眼神森然，“你说过的……别动哦。”

　　哦？

　　你还“哦”？！

　　但不待程子佑反应，细线绷紧，少年纤瘦的身体倏地朝他飞来。

　　速度极快。

　　转眼就到了他跟前。

　　猛扎进他怀里。

　　程子佑差点儿被他一头撞下去，急忙去抓树干来维持身体平衡，同时他还得扶着怀里，同样不稳却十分纤弱的身体。一时间意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刚稳住了身体，怀里的少年又抬起了头，面无表情，抡起拳头就照着程子佑的俊脸砸了过去。

　　程子佑偏头躲开，侧面看上去就像少年环着他的脖子，他单手拥着少年。

　　二人对自己此时的姿势浑然不知，里瑟还想继续砸。

　　程子佑无奈叹了口气，毫无征兆地松了抓着树干的手。

　　他手里还环着里琴，几乎是拽着他和他一起下坠。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里瑟睁大了双眼。

　　但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身体又猛地顿住，斜着停在了半空。

　　而他整个人趴在了程子佑身上。

　　“吓到了？”

　　某人欠儿久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里瑟下意识抬头。
　　两人身侧，程子佑单手拽着连在箭尾的丝线，支撑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然，里瑟看到这人勾着头对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开心。

　　下一秒，程子佑动了，突然松手，和刚才一样招呼都不带打的。

　　里瑟猛地闭上眼。

　　直到下坠感消失，头顶传来轻微的闷哼声。

　　但睁开眼，入目的又是这人一脸欠揍地看着他。

　　近在咫尺地。

　　二人之间被重力压得没有一丝缝隙。

　　“你这人……”里瑟内心窝火，又很无力，“有病吧你！?”

　　程子佑抬手抹去里瑟额头上的冷汗，“很好玩不是吗？刺激。”

　　里瑟：“……刺激你妹！”

　　明明这人从头到尾心率都没……好吧，这会儿稍快了点。

　　恶搞就这么有意思？

　　嗯？

　　程子佑被骂了也依旧没皮没脸地笑着。“咦？班长大人居然爆粗口，有生之年呐。”

　　回应他的是他班长大人的掌头跟他胸口的亲密接触。

　　程子佑“哎哟”一声，两眼儿一闭头一歪，“死”了。

　　死着死着，这人绷不住了似的笑了一声，然后就停不下来了，笑得全身都在抖啊。

　　刚开始只是轻笑，后又渐渐放开，笑得开怀。

　　“笑屁。”

　　里瑟说完没两分钟，自己也无奈似地嘁笑了一声，嘴角轻勾。

　　可能是一个人胸腔的震动引起了另一个的共鸣，这一刻其它的情绪都消散殆尽，只清晰却莫名地想笑。

　　“傻子。”

　　“下周见。”
　　“两天后见。”

　　回到住处，里瑟冲了澡，换上了更舒柔的家居服，衣服宽松柔滑，衬得少年露在外面的手脚腕更加纤细。

　　里瑟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打开光脑，划拉出一个好友，点进私聊后，把洛鳄给他的圆盘中解译好的东西全部发给对方。

　　对方很快回复：给我半个小时

　　见对方这么说，里瑟移开视线，拿起笔在草纸上演了起来。

　　桌子的一角放着一摞五六厘米高的草纸，每一张都写得很满。

　　写着写着，里瑟渐渐皱起了眉。

　　二十多分钟，不到半个小时。

　　对方就回来了。

　　V:弄完了，发给你看一下

　　V:北Ⅷ区最北边的尸林

　　V:八、九不离十了

　　里瑟点开对方发过来的文件，粗略浏览了一遍后，眉头又紧了几分。

　　末了，里瑟把自己算出来的结果拍下来发给了对左，对方默了大约十分钟。

　　V:有点怪

　　V:而且，有件事

　　V:我对比了一下，东IV区中学的系统核心的运行记录

　　V:发现了多处被篡改的痕迹

　　V:手法跟你刚发给我的那份里的很像，是同一伙人的可能性很大

　　里瑟：卫星勘测出的北Ⅷ区东北海域的海底面貌与真实情况严重不符

　　里瑟：至少多出三十万立方米的空间

　　V:不是墓陵？确定？

　　里瑟：不是，而且离墓陵很近

　　V:靠，不是吧……这不就三处了？

　　里瑟：嗯

　　“嗯”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对方隔着光屏都能想象到里瑟那毫无波澜的表情和毫无起伏的语调。

　　光屏前，里瑟垂着眸若有所思。

　　泽拉星的落后星际人尽皆知。

　　但泽拉星的落后是有原因的。

　　泽拉星表面崎岖，高低的山陵纵横，却有奥菜亞帝国历代皇族功臣将帅长久沉眠于此，还有千年前死于末星际时期的战士，所有能找到的，还存有尸首的，都在这儿了，在这泽拉星。

　　起初，泽拉星还不是现在这样绿水青山、晴空白云的样子，而是一颗荒芜贫瘠的荒星，可居但不宜居。

　　不同的是，它是维斯星系主星的双生星球。

　　自奥莱亞一世被后人按照他的要求葬在这里后，这里就默认地成了皇陵似的地方，有了最初的一批守陵人。

　　后来，在此地长眠的皇族臣将一个个多了起来，泽拉星也像是被开启了般，整个爆发出一股惊人的生机，仅历经不到千年就长成了现在这样。

　　现在泽拉星上的原着居民，就是最先一批守陵人的后代。

　　许是出于敬畏，又许是因为其它各种原因或是离奇的鬼怪之谈，泽拉星一直没被开发过多，科技水平极低。

　　帝国也不会对泽拉星多加干涉，再加之泽拉星科技落后，实力差得可以，于是就有某些不法之徒把主意打到了这儿。

　　虽是天子脚下，倒也万分安全。

　　V:三处……至少三处，你一个人可以？

　　V:要不我们过去几个协助你？

　　里瑟不加思索：不用

　　末了，他稍想了下，又道：随时待命

　　V:是

　　对话结束。

　　里瑟把最后一张草纸和之前的一摞放到一起，收好，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明后及下周的安排，才躺上床合眼入睡。

　　次日。

　　坐上悬浮车闭目假寐的里瑟想起什么似地睁开眼，打开光脑，拨出一条通讯请求。

　　对方很快接收。

　　“里瑟同学？”

　　“是我，”里瑟声线平淡，“老胡，程子佑那件事……”

　　“啊，那件事的话，已经解决了。”老胡打断他，“江轲的父母突然就跟程同学达成共识，双方均同意私了，学校也没再插手，目前情况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解决了？

　　里瑟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老胡：“谢什么，我又没帮上什么忙。”

　　里瑟：“另外，还有一件事。”

　　老胡：“什么？”

　　“……”

　　结束通讯后，不等里瑟重新闭上眼，另一条通讯请求弹了出来，还是视频。

　　看了眼请求人，里瑟一愣，不太明白这个人打来干什么，但还是很快点了接收。

　　“……”
　　“……”
　　双方均继之沉默。

　　“……有事？”里瑟打破沉默的局面。

　　虽说就这么待着他跟对方也不觉得尴尬什么的，但他就快到了。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

　　半空中投射出的影像里，男子一言不发地盯着里琴看，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或心绪。

　　好半晌，对方才开口回复，“没什么，想看看你。”

　　声音低沉，有些嘶哑，听上去似乎很疲倦。

　　里瑟：“……”

　　那看呗，管够。

　　里瑟：“你怎么累……”成这样……

　　男子挂了通讯。

　　来得毫无征兆，走得一声不吭。

　　里瑟：“……”

　　想了想，里瑟还是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就当没收到过这条通讯。

　　同时，悬浮车稳当地停下，里瑟起身下车。

　　而他此行的目的——东Ⅳ区第二行域医院。

　　江轲就在这个医院里住院。

　　对于里瑟的到来，江轲没显示出半点惊讶。但对于他来看自己的原因，江轲心里拿不定。

　　是为了他？还是为程子佑？还是因为流言影响到了他？又或是其它的什么？

　　里瑟把管事准备的慰问品放下，很自觉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泰然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