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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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夏末，温度也没有降下来的趋势，檀栾每日每日都能听到少阁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音之剧烈，让他都有些担忧。
少阁主的本事一向很厉害，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他生来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仅年纪轻轻修为高深，更是得了阁主倾囊相授，登峰造极不过指日可待。
只是不巧，上天不会格外眷顾一个人，总会夺走那么一两件事物以示意公平。
少阁主年纪轻轻，便得了不治之症。阁主知晓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许久，深更半夜去阁主夫人的墓前站了很久，久到那夜同行的檀栾得了风寒，足足四五日才好。
自那以后，阁主便对少阁主几乎是百依百顺了，少阁主也渐渐自暴自弃，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闻窗外之事。这对父子也是神奇，在儿子颓废时，父亲不管不顾只想着把乌盛阁撑起来，但当父亲倒下后，儿子也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振作起来，发了疯似的寻药。
阁主在一次捉妖行动中身受重伤，大夫说寻常药物治不了，一定得去灵气充沛之地寻集天地精华的大补之物。
少阁主听完后便去了，还顺带着捎上了檀栾的师父，结果许多人去了就没再回来，与师父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不同，少阁主几乎没受什么伤便带回了灵芝。
檀栾曾好奇向师父询问过，为何明明是一波人去的，结果却相差如此之大。但师父并不愿提及这些，而是愈加沉默，少阁主做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但大家都能看出来，少阁主越发变得冷血，对妖族的手段也越发狠厉起来，阁主有喜有忧，偶尔会提点一两句。
檀栾也不知少阁主听进去没有，反正他是没察觉到少阁主有什么改变的，甚至对内也有些变态，训练的方式一个比一个严格，许多弟子叫苦不迭，但在少阁主的冷脸下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乌盛阁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努力就会被人挤下去，这样的制度对于外阁弟子来说尤其残酷。但每年想挤破头进去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原因无非是乌盛阁的名声早已打响——事半功倍。
那段时日别说外阁弟子了，连檀栾这个长老嫡传弟子也过得苦不堪言，压抑到甚至一度想过退出。
檀栾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度日如年，最后不得不找师父求得一个外出的任务，那是一个富商的委托，捉一只丑八怪。它们一向温良，鲜少对凡人产生敌意，他并未放在心上，本想等玩得差不多了再办正事，结果却被那富商吵得没办法，刚想去时，便碰上别戚峰跑路的同僚，带着一探究竟的想法，他还是去了沧坤泽。
檀栾别的没有，唯有好奇心最盛。
在解决那桩麻烦事后，檀栾便回阁接其他任务了，他算盘打得挺好，没想到苏庄主的邀约来得更好。不情不愿之下，只得随着少阁主前往离青山庄。在那里，他再次碰到了那只鹿妖，想着好歹算相识一场，便出言提醒了几句。谁知却招来少阁主不满，大半夜被迫去院子里顶水缸，他郁闷了一晚上也没想清楚原因。
少阁主是个狠人，在他次日巴巴地去求个究竟时，又把他罚了一道，罚到他不敢在人前提起这件事才罢休。
最后檀栾得出一个结论，便是少阁主与鹿妖有过节。他想得简单，却没想过少阁主那样一个人，到底积攒多大的怨恨才能到连名字都不准提起的地步。
所以当传来天雷把璐儿劈死的消息时，他震惊到连嘴都合不拢，最后还是亲自去了一趟现场，见到凌笙跪在地上翻找泥土才明白，她是真的死了，而当时在场的，除了桑彻外，便是少阁主。
少阁主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没有一人敢上去同他搭话，最后还是阁主出面找他说了许久才知道了一点细枝末节。阁主很聪明，从少阁主房间出来后，阁里的说客便顺势编出了一出好戏，将所有责任推到了璐儿身上。
兴许是同璐儿打了一架的缘故，少阁主的身子坏得更快了，他再次把自己关起来，耳朵闭得紧紧的，外界的风言风语听不到丝毫。
檀栾忙着接任务，出去得频繁，也没怎么听到少阁主消息了，很少的几次碰面，也跟往常一样热脸贴冷屁股。
檀栾早已习惯这种情形，反正少阁主他就没看清过，做出什么来都不算意外。然而，在少阁主知晓璐儿……喔不鹿灵复活且被带去霖榕宫后，还是破天荒地去找她麻烦。
檀栾恰好无事，请缨去了一趟，虽未能见证全貌，但还是看到少阁主气急败坏的神情，他一方面替这可怜的少阁主感到不值，另一方面又有些想给璐儿鼓掌。
早在初见时，他就觉得不简单，便对她有些留意，着实没想到她真的没辜负他的期待，间接替他抱了小仇。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局势逆转得极快，之后不久乌盛阁便收到凌笙求助的消息，阁主本有些半信半疑，然而在这个关头却是少阁主拍板决定，立即率了大部分弟子往往生谷赶去。
檀栾这一次不在，因为阁主在知晓这个消息后又一次病倒了，在少阁主与阁主之间，他肯定是坚定不移地选择阁主的。
所以在听到少阁主回来的消息时还不大情愿，结果刚一会面便发觉他的身子恶化得比自己想的要厉害得多……双腿已不能动弹了。那一场大战，少阁主灵力耗尽，病魔迅速滋生，迫不及待将他双腿占领。
望着坐在轮椅上一脸木然的少阁主，檀栾第二次感到内疚，“属下当初跟着您去便好了。”
少阁主并未抬头，而是目视前方，淡淡道：“你去了也没什么用，该来的迟早要来。”
这不变相说他没用么！！
檀栾早已习惯从少阁主嘴中听到各种贬低，皮笑肉不笑地应和道：“您说得对。”
“对在哪儿了？”少阁主对着他笑得灿烂的脸，衷心发问。
师父他们一般都问错哪儿了，檀栾原先还能轻松应对，从出生到如今将过过的日子忏悔个遍，然而到了少阁主这儿……好吧，没什么可以编的了。
檀栾老实服输，站在一边连笑也懒得摆上脸了，彻底自我放弃。
但少阁主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仍断断续续说个没完，“其实如今坐了下来，见到的一切骤然低了不少，看什么都觉得别扭，心里憋着一团火，总想着要站起来试试。一次两次后，竟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们还是得弯着腰听我讲话。”
檀栾应和道：“说得没错，只不过实在是有些酸。”
少阁主一挥手让他直起身子，指了指心口，又道：“不过总归是有根刺在这儿杵着的，望着天时会堵得我喘不过气来，好像那儿有什么紧紧看着我一样。你说，晚上夜深人静时，会有故人来么？”
檀栾本以为他只是感伤一小会儿，等时辰到了就好了，没想到会听他提起这茬，半晌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故人指的谁，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接上话。
少阁主沉默片刻，才后知后觉道：“罢了，她还算不上故人，连人都算不上。”
“是鬼……还是璐、璐儿？”檀栾莫名胆战心惊，连敬语都带上了，“您怎么突然提到她了啊？”
她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待她多好！！
少阁主把手放了下来，头微微抬起，任由刺眼的阳光打在眼皮上，“有些困了。”
檀栾耐着性子要把他推到屋檐下，好扶他进去休息。手刚搭上轮椅，就见他拂手道：“不必了，让我晒会儿太阳，你先去忙吧。”
檀栾被少阁主迫害得有些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完全没有多动的打算，见他放自己离开，连礼都忘了行，溜得无敌快，生怕晚了一秒就被逮住了。
冀望渊慢慢闭上双眼，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的扳指，原先带着赤色的扳指早已光华不再，平淡得能让光透进来。
璐儿的离开是彻底将五灵带走了。
冀望渊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喃喃道：“不完全算一无是处，起码比我勇敢多了。至少你曾经完全自由过，而我究其一生，都只是在囚牢中挣扎。”
烈日炙烤着他，冷静的面容上凝落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模糊了视线与心头。恍然间，他回到那个夕阳很美的午后，他望着灵芝下的毒根，想也不想便拿出火灵来烧，却不甚招致一片火海。
大火燃起的瞬间，他有一瞬想与这火海融为一体，这想法哪怕到如今也未完全消散。到底是那场火灵蛊惑了他这么多年，还是他如今内心一片空荡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呢？
大抵是第一种吧，都怪当年的大火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