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8、番外一 ...

  •   木谷最近脚都要走断了,在她被一个石头变成的人拐跑又放走后,便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每日都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在打听到有一只名为鹿灵的家伙横空出世并来自鹿门山后,直觉告诉她,鹿灵一定与璐儿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她便踏上了前往鹿门山的路。

      然而等她跋山涉水到了鹿门山后,却空无一人,那个候在山脚墓碑旁的鼹鼠精愤懑告诉她,鹿灵被仙门的人给带走了。

      木谷咬牙再度踏上了前往十里松的路,不过这一次却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原因是这丫头总算意识到自己是妖,能边修行边赶路。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她打听到璐儿最后是被霖榕宫的人带走了。

      霖榕宫的名头在妖族中仅次于乌盛阁,原因无他,这俩对妖族都盯得非常紧。

      木谷的寻访之路被迫中断,在坐以待毙两三日后,她找到了桑彻,说明来意。桑彻只觉得这个失而复得的俘虏非常狂妄,且有这个队友类似于没有,他克制住自己没给她踢开。然而木谷找到了同为俘虏的凌笙,成功说服了凌笙。

      之后的木谷便一心一意修行,时不时得到璐儿的消息,之后更加努力修行,希望有一日能重新将她解救出来。

      她原以为有桑彻这个一方妖王在他们这边,救出璐儿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她不拖后腿就好了。但她没想到净月竟然那么厉害,她一个小妖,被她周身的气流甩得极远,不过好在并没有拖上什么后腿,毕竟她连后腿在哪儿都不知道。等她从土里摸爬滚打翻出来时,人间早已大变样。

      她维持人形四处跑,提醒见到的每一个人让他们避难,她找了一个还算可靠的洞窟,与神色仓惶的人们挤在一处,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等到她次日赶往悬崖边时,见到的只是一脸绝望的桑彻,得到的只是璐儿身死的消息。

      璐儿死了,他们没能救她出来,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跑到溟弦海边,望着那道被仙门新筑起的结界,试了很久很久。最后她累得趴在地上,碰上心如死灰的凌笙,一人一妖相顾无言,第一次产生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凌笙,之后便听到有人说溟弦海边出了一位神仙。

      那位神仙是谁,老实说,她是有些兴趣的,但往来的妖没一个见过,再加上她也在为调查鹿灵与五灵渊源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问东问西一筹莫展的时候,身边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影,她第一反应是躲远,却在刚抬起头的时候惊住了。

      是许久未见的凌笙,只是样子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容貌有了些许变化,双眼深邃不少。但最明显的,还是他身上的气质。在出淤泥而不染的基础上,多了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木谷下意识想离远些,他却先发制人道:“我找到了一个法子,兴许还有转圜之地,你且先在此帮我守着她,有劳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木谷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木然站在原地,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烛云不放心地走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照常过的,让木谷意外的是,桑彻竟然出现了,这一次他非常冷静,如脱胎换骨一般,哪怕在烛云立于溟弦海前搅弄风云时,神情也依旧平淡。烛云忙了许久,桑彻一直守在海边,不曾离开半步,她远远望着溟弦海的滔天巨浪,只觉时间过得甚是缓慢。

      三日后,烛云孤身出来,手捧着一个玉净小瓶,只带出了修宁的灵识。

      桑彻双眼通红地接过,没有一丝泪光,但木谷看得出那一个轻轻的动作好似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

      璐儿的灵识去了哪儿,烛云也不知晓,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很少来过了。木谷一日接着一日地守着,终于在桑彻的怂恿下打算离开。那日被养在土盆里的修宁能开口说话了,第一句便是“去这世间转转吧,好歹也得让璐儿知晓她做的这一切意义何在”。

      木谷想了想,答应了。

      她走过很多地方,路过山川,经过河流,见过四季,也掠过时光。原先她以为修宁让她离开,不过是想让她放下执念,可随着见识的风景越多,她越能明白修宁真正的用意。

      璐儿需要一个人去帮她看一看这广博世界,看看她曾如此向往而着迷的万象,若这番美妙景色无人欣赏在意的话,璐儿所做的一切便像是一个笑话。木谷在踏遍万丈土地后,胸口沉着的那股气也慢慢静了下来,她鲜少想到璐儿,越发珍惜活着的生命。

      那些景色于她而言是看不腻的,有时她会在某一个地方驻足许久,甚至会用耕地养猪的方式去赚钱买下房子住上一段时日,她对人热情洋溢,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容,但不会与他们交好,永远保持在一个恰当的距离。

      她私以为自己控制得很好了,却还是会忍不住在那些旧人离去时,潸然泪下,一边哭一边骂自己没用。而到下一个地方时,又重蹈覆辙。她就像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用自己的态度和方式去感知世间的活力。

      不知走了多久,她偶然走过一座小城,恰巧路过一户人家,又正好应了主人家的邀约留下来喝了一杯茶。那户人家姓柳,留她的人是个很和蔼的老婆婆,她年纪有些大了,牙齿也掉了几颗,平日里吃饭有些困难,但哪怕再难以吞咽,她都不会碰豆腐。每当她吃了几口便搁下碗筷时,子女都会关心地凑上来,想劝她多吃一些,这个苦口婆心,那个已经拿起筷子想要喂。
      老婆婆每每都笑得很开心,但实在是吃不下了,子女只能郁闷地放下碗筷。

      兴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木谷非常羡慕这样的人,这座府邸虽不算很大,但总是热热闹闹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老婆婆并不与子女们同住一处,而是住在一个单独的小院,有些破旧但收拾得很好。木谷发觉门前有一道隐藏许久的结界,其上……似乎多股熟悉的感觉,她隐约感觉璐儿可能到过此地,便问多了些。

      老婆婆见她好奇,便告诉她先前自己是卖豆腐的,生意很好,闻得最多的便是豆腐的味道,日子安稳后便绝口不碰这类东西了。只是在说起那段最难熬的日子时,老婆婆却笑得有些幸福。

      “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两个待我极好的人,一个胜似我阿妹,一个疼我如珍宝。”

      “那他们应当会常来看你吧?”

      老婆婆的笑容淡了下去,“他们两个都离开了,一个向我道过别,另一个却偷偷走了,我至今也没找到他们。”

      木谷不大忍心,自告奋勇道:“反正我不久后就要启程,不如你让人把他们的样子画下来,我帮你找。”

      老婆婆浑浊的双眼多了一道亮光,很温柔,很清澈,唯独没有希望,“不必啦,若他们想见我的话,便一定会来的。我找不着他们的话,便在这儿等着就好啦,就站在他们一找就能找到的地方。”

      木谷似懂非懂,只默默把这番话记下,想着等以后碰上熟人了去问一问。

      不日她就要离开,临行前老婆婆站在门口送她,直直地看了她好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忙踉跄着跑到房里摸出一个荷包来,放到她手心。那荷包沉甸甸的,也不知放了什么,但可以看出绣工很好,应当是位及其细致的妙人所做。

      木谷想低头再多看两眼,却意外的发现这绣线的纹路走势有些眼熟,兴许是曾在哪儿见过吧。她也没多想,向老婆婆道谢后离开。

      只是走着走着,便有一些话传入耳中。

      “柳家老夫人又招待生人了么?”

      “是啊,柳家一向都很热情好客,是些难得的大善人。先不说他们家家业,光是他那两个子女就足以叫人艳羡了,我若能有那两个孝顺的孩子,唉……算了,一说起这个就想到我家那个孽障!”

      “有什么好羡慕的,老夫人原先过得那么苦,多享些福气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怜了她那相敬如宾的夫君,在子女两个慢慢成家后不久便病逝了。说起来也是突然得很,当时阿婆可是哀伤了好一阵子。”

      “说起来也是极不容易啊,还好柳老爷家大业大,留下的积蓄足够老夫人花了,否则啊,可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说起来也是玄乎,柳老爷先前科考屡次不中,单单遇上老夫人的那一年中了,老夫人怕是他命中的大贵人咯!”

      “贵人不贵人的我不清楚,我只知晓柳老爷是个难得的清官,这样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老天爷可真是不开眼啊。”

      “指望老天爷开眼,下辈子吧……”

      木谷垂头走着,旁人的话虽字字句句落在了耳边,却全然没记住几个,只琢磨着荷包针线走势,越瞧越眼熟,包括这厚度都惊人地相似……似乎跟璐儿腰间挂着的那个如出一辙。

      木谷猛地反应过来,刚想着去找老婆婆询问一番,一回头发现早已走了很远了,她叹口气,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回去一探究竟之时,被桑彻响亮的声音击中脑门。她左看右看,只得暂时将荷包的事放在一边,转而去看看又有什么幺蛾子被整出来了。

      她来得很快,快到桑彻还未来得及把土盆藏起来,所以木谷一落地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修宁立在土盆上,搭配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像个假人一样。

      木谷走上前伸出手,就见修宁被人咻地一下移到几丈开外,桑彻紧张的声音同时响起,“我好不容易把她种出来的,你可别乱戳,戳不见了怎么办!”

      这是个傻子吧。

      修宁无言看了抱着土盆的他一眼,耐着性子同他解释道:“你的修为还没有高深到让我如今就恢复实体的地步,所以她是碰不到我的,再说你把我举那么高干嘛,风怪大的。”

      桑彻闻言把她举得更高了些,冷峻面容上的笑意拿水都化不开,“你不是早就嚷嚷着要出来看看么,我让你看得清楚些。怎么样,风景好看吗?”

      修宁撇嘴,随着他的话往外看去,碧云蓝天,心情立刻好了许多。然而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刚一低头就看到僵在原地的木谷,佯装镇定地往下喊道:“那丫头看傻子似的看着我们,你要不先放我下来吧?”

      下头的桑彻是个不顾他人看法的,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朝木谷招呼了一句便直接带她飞上天,骄傲道:“我们飞得够高,她如今已看不到了,我带你好好转转吧。”

      一边是桑彻拽得无敌的臭脸,一边是木谷无语到极致的吐槽,修宁夹在两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实力相差太大,只怕她早就上来找你打一架了。”

      桑彻心大道:“无妨,她那小绵羊似的性子,找不了我麻烦,况且我喊她来也只是想让她看一看你。”

      “看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

      修宁一瞬间怀疑自己耳聋了,毕竟举着她的这妖还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嘴唇抿得好似从未开过口一般。她正想探听一下他的心声,他却挥挥手,一阵强烈的风随着出来,她身形晃得剧烈,险些随着风一块飞了。

      她顿时将所有事抛诸脑后,火大道:“你个憨货,力度再大一些我就没了!赶紧的,多往前飞飞,此处云太多,挡我视线了!”

      桑彻慎重了些,忙往下飞些,他有些慌忙择路,再加上这么低的低空应当是没人回来的,速度有些快了,云刚散去就瞥见一片白色的衣角,若非对方反应快,就撞在一起了。

      “烛……烛云?”桑彻不知为何有些紧张,把土盆往后藏了藏。

      烛云也有些纳闷,见他身后还竖着修宁的影子,明了几分,怕耽误事简洁道:“寂澜说沧坤泽那边似乎有新生的水灵涌动,我去看看。”

      桑彻不是很信任地讲道:“小心他诓你过去是为了找你打一架,尽管他如今的小身板是揍不了你的。”

      寂澜作为烛云死对头的身份实在过于出名,且这段时间也现身得有些频繁,哪怕桑彻与他并不相识也听到过一些传闻。毕竟寂澜在知晓烛云归位后激动了好一阵子,不远万里孤身前来打听,在知晓凌笙是烛云转世后待在十里松底下不肯回去,最后还是与他认识的小妖怪一路坎坷把他带走的。

      烛云听了这话一愣,很快道:“放心,他暗算不了我,我总归是要去一趟的。”

      说罢,朝他们点了个头便急匆匆前往沧坤泽了。

      修宁望着他的背影,叹道:“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他还非要去看一眼,这执着劲儿倒很璐儿很像。”

      桑彻却道:“没准儿寂澜这回说的是真的呢。”

      修宁跳脚,“你忘了前几十年的时候吗,寂澜那厮时不时就编些话诓他下凡,什么通过龙鳞感知到璐儿灵力了啊,什么亲眼看到有个青影从溟弦海游到沧坤泽了啊,尤其是近年仙门放松了对妖族的驱逐后,他编的谎言越发离谱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假的。”

      “假的也不错,”桑彻若有所思,“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换作是我,也是愿意跑这一趟的。”

      修宁刚要去看他又想了些什么,就见他飞速地捂住她的眼,却没捂住,转而一挥袖把她硬生生按回土里去了。

      一瞬间没了视觉的修宁愤愤握拳,好嘛,手段越发高明了!

      桑彻心安了不少,接着抱着土盆漫无目的闲逛,顺带可怜了一下到处跑的烛云。

      至于被桑彻惦记着的这位,在又一次无功而返后,闷闷坐在空无一人的神殿之中,躺在床上静静思考了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思恙身为木灵之源,经过七夭花炼化,早已经脉大伤,变为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再也掀不起风浪。她管控的天界彻底瓦解,之后在天帝的调整革新下慢慢恢复,原先天兵神将大变,遂从人间选拔不少人上来。

      之后的日子里,烛云往下界跑得更勤了些,原先不该他管辖的地方,路过了也会下去看一看,顺便提醒一下刚飞升上来的同僚。对于做神仙这件事,他比以往要认真得多,劳累到连天帝这个冰块脸看到了都要劝告他注意休息,但他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至于当初以死来要挟天帝告知真相的想法,早就随着大难后满目疮痍的人间而烟消云散。

      凡间在众人的治理下变得安宁了不少,只是偶尔他会收到萧默的来信,回去看上一眼后被打上一拳,萧默总会红着眼怒斥他的离开,转而又真诚地替他高兴。

      烛云似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自由自在,不必为了所谓的和平而以妖怪的鲜血铺路。可千百年时光未免过于孤寂,他想着要养一些植物动物什么的,首选便的鹿。那一日他拜访昆仑,从西王母那儿仔细挑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头浑身雪白,唯有鼻上有一块红点的小鹿,他在一旁看了许久,最后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从西王母那儿要了回去,一路上同它絮叨了好久,连前去送行的神兽都怀疑这神君是不是有些痴傻。

      这头小鹿在很多方面都与她有些像,但唯一一点相差非常大,那便是食欲。毫不夸张地讲,这小鹿几乎是看着吃的就赶紧冲上前往嘴里丢,一旦被他发现,又立即装作都不知道的样子,在他背过身收拾时一个劲儿地咀嚼,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他抢走了。

      烛云看着它时,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小鹿把璐儿该吃的那一份都吃了。

      渐渐地,烛云仙君养了头馋嘴鹿这件事传遍了天界,朝晖没事儿就爱带一大堆美食往他这儿跑,最后就连天帝也专门来看它。

      “你特意选的一只跟她很像的?”

      烛云喝了口茶,有些苦,承认道:“是啊。”

      “不打算再去找寻其他法子让她回来了?”

      “当然不是,只要我还活着便不可能放弃。”

      天帝拆穿他,“可我看你倒像是有了牵挂一般,连下界的次数都少了许多,没有前些年那般敬业了。”

      烛云回道:“至少我分内之事都完成得分毫不差。”

      天帝有些想笑,临走前看了眼那头被喂得有些肥硕的鹿,留下一句话,“我也是最近翻阅典籍才得知,鹿灵不是顺应五灵生的,而是五灵顺应它生的,说起来,鹿灵应当比五灵出现得早一些。”

      烛云忽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院中那只欢腾的傻鹿,而正在与泥里的小虫大眼瞪小眼的它,仿佛感知到什么,也恰好朝他看来。

      对视的那一瞬间,烛云仿佛在它眼中看见了那一日披着大雪的凌笙,而它浑身雪白,踏着雪朝他一步步走来,鼻子上挂着一点红,像是被谁气哭了一样,莫名瞧着有些委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番外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