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魂》叶无恙

2、执火人

　　林晗，是玄灵派柳长老的大弟子，也是玄灵派杰出的弟子，修为也已然达到了惊人的结丹中期。
　　与我师出同门，我便称他为林晗师兄。
　　但在此刻听到了林晗师兄的声音，柳澜柯有一些疑惑。
　　“既然柳仙师还有贵客到来，那么我也不便打扰，就先行告退了，还有事要去找柳长老商谈呢。”那人见有来着，收起折扇，便要离开。
　　“我替我徒弟罗子期再次向你表达歉意，”柳澜柯见对方有走，想起身相送，再次被那人抬手拦下了。
　　罗子期挽着双臂站在一旁，旁观着这人面狐心的老狐狸在这演戏，这人姓不姓茫他不知道，只知道这执火人就好这样玩，能张口就来，说出满嘴不真不假的话。
　　事实虽然并不是他说的那样，但这样也是为了骗柳澜柯，不过被他这样当着柳澜柯的面污蔑他是真的难以忍受。
　　然而他打不过执火人，只能忍着，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执火人会让林晗会过来。
　　“这就不必了，柳仙师还是好生休息。”那人说完，转身往门外走去。
　　没走几步，大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林晗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
　　“林晗师...兄。”
　　柳澜柯看到林晗的那一瞬，想起了他发觉的那股疑惑，他记得林晗师兄现在应该在闭关的，为什么...
　　顿时一股刺痛袭来，只觉头痛欲裂，疼痛像一根冰锥从太阳穴斜插而入，刹那间在颅内炸裂成千万根带电的银针，视野开始恍惚，耳道深处传来高压电流般的嗡鸣。每根神经都在抽搐，思维被绞成碎玻璃，脑海浮现出陌生的记忆，每段记忆都仿佛带着锯齿在脑海飞溅。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却是陌生的对话。
　　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听见数人嘈杂的声音，倾倒的瞬间，后脑勺接触到的不是床板，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柳澜柯！”
　　罗子期伸出去抓他衣摆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柳澜柯如断线木偶般坍落，接住的已经不是方才温热的身体，而是一具急速流失温度的躯壳，唯有勃颈脉搏的搏动还带着余温，在告诉着他这个人还有着生机。
　　仿佛原先就是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面色也更加苍白了几分，刚才的温暖也只是他习以为常的幻觉而已，与之前的别无二致。
　　罗子期瞬间暴怒，脚下散发的魔气气场震慑住全场。
　　他的柳澜柯方才还好好的！明明已经把他救活了！为什么执火人要把林晗带来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就算没有林晗，我最后也会死在你的手里，跟现在死去有什么区别吗。”心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用着柳澜柯一样的声音，长着跟柳澜柯一样的身影浮现在罗子期抱着的柳澜柯那，正七窍流血的望着他。
　　罗子期看到那副样貌，瞳孔震缩，回想起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回忆的记忆。
　　柳澜柯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上。
　　“这都是林晗的错，如果没有林晗，你的柳澜柯还活的好好的。”
　　脑海里也冒了另一种声音，使得想起的回忆面前插入一片不知真假的片段，面露着邪笑的林晗站在他的身前，手持的剑身上滴落着鲜红的血迹。
　　对，那都是林晗的错，只要杀了林晗，一切都可以回到原样！
　　他要杀了林晗！
　　“哇喔，”一声毫无感情的声音先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执火人站在林晗身前，展开手中的折扇，替林晗阻挡罗子期的威压，微笑的看着罗子期的变化，“冷静点罗子期。”
　　“冷静，为什么要冷静，我要杀了林晗，”罗子期搂着柳澜柯，额间的天魔印记若隐若现，眼眸散发着红光，对着怒斥执火人道：“你让我怎么冷静！柳居的结界是你布阵的，没人能硬闯，你为何要把林晗放进来！”
　　心魔浮现在他耳边叫嚣着：“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看到柳澜柯再一次的死在你面前。”
　　用着柳澜柯的声音说话，刺激着罗子期的神经，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怀里衣着的触感也带着那粘腻而温热的触感。
　　最初那一杯安神茶让罗子期还保持的最后的理智，没有彻底发狂。
　　他还要从执火人嘴里听到的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魔气收收，”执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挑挑眉，勾勾手指，茶几上那唯一没被魔气震碎的茶壶，漂浮到罗子期面前，“我让林晗进来，自然是有事找他，你的柳澜柯也没事，只不过是残魂还没稳定下来，见到熟悉的人被刺激到了而已。”
　　提到熟悉的人，执火人还瞥了一眼林晗。
　　“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的契约。”罗子期强忍怒火收回威压，一把握住执火人递来的茶壶，一口饮尽，散发出来魔族的气息才荡然消散，但语气还是带着焦躁，情绪难以立即稳定下来。
　　罗子期先前与执火人订下了契约。
　　只要执火人救活柳澜柯，他的天魔体就是执火人的，前提是要在他们死后。
　　执火人答应了，以他的灵魂作为代价签订了契约。
　　执火人很是欣赏罗子期敢威胁他的胆量，放肆的大笑，“哈哈哈，我们之间的契约我当然记得，不过，要是你再控制不好你自己，又犯下什么大错，”那人特意地加重字音，“比如，再次，亲手，把柳澜柯杀了，我可就不保证我们的契约还作数。”
　　罗子期一瞬间打了个寒颤，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执火人那双银蓝色眼睛如同未知的深渊一般，在深深地注视着他。
　　那种感觉稍纵即逝，罗子期瞬间松了口气，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彻底看透了执火人。
　　以契约作为要挟是根本没有用的，契约只是他拿来寻开心的而已。
　　“好了，”执火人甩一符纸给罗子期，“我会出去给你望风，之后的事也跟你说过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说完也不等罗子期的反应，转身对着一直都没有动过并神色慌张的林晗笑道：“林仙师，外边请。”
　　“好。”林晗颤颤巍巍应了下了。
　　留下罗子期跟柳澜柯待在柳居里。
　　安神茶的作用起效了，额头的红纹退去，红眸也变回原本的眼色，身上的黏腻感、空气中的血腥味、一切的遐想跟着心魔一起消散了，脑海里的那股声音也没有了。
　　抬手轻触怀里柳澜柯的脸颊，还是有着些许体温的，呼吸和脉搏也很微弱。
　　他的柳澜柯没事。
　　罗子期催动执火人留下的符纸，只要他的柳澜柯能回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希望柳澜柯他还能...
　　喜欢我。
　　————————————
　　“还请执火大人息怒。”
　　执火人和林晗一前一后走出柳居门外，待关上门后，林晗立刻向身旁的执火人低头一揖。
　　林晗已经冷汗直流，方才在屋内他不是没有动作，而是根本无法动弹。在执火人替他挡住天魔罗子期的气场震慑后，他的四肢像是被无形的锁链重重禁锢，就连张口发声、运动灵力都做不到。
　　他甚至没能感到一丁点危险，完全没看到执火人对他做了什么。
　　只能两眼旁观着后边发生的一切。
　　令他没想到的是，天魔罗子期居然会控制不住自身的天魔体，他闻到了那壶茶散发的香味，那是安神茶的味道。更甚着执火人一个眼神能让天魔罗子期露出了惧怕的神情。
　　得知柳澜柯安好后他也短暂放下心来，只是导致这件事的发现是因为他的出现。
　　直到执火人请他出去，林晗才行动恢复自如，随后他打开灵视探过，执火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什么也探不出来，却能轻松挡下天魔的威压，就连结丹中期的他面对天魔的威压也会经不住的发颤。
　　执火人是比元婴期的长老还要恐怖的存在，完全无法预料他的实力究竟能有多么强悍。
　　堪比神。
　　“息怒什么，”执火人倚靠在墙柱上，把玩拿在手里的那把折扇，精致的金边扇面，梨花木做的扇骨，上面描绘着几句无趣的诗句，还附着一幅梨花画，反问他：“那你说说看，我生什么气了？”
　　林晗维持着低头的样子，琢磨着执火人的语气，他猜不透执火人的目的是什么，看似是在帮助天魔救活柳澜柯，可对天魔罗子期提起的契约又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完全琢磨不透，好似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又能立马高兴起来那种。
　　“...方才在柳居里好像天魔与执火大人起了争执。”林晗答。
　　执火人，隶属冥界。
　　冥界，是存在三界之外，负责掌管众生的生死轮回。
　　有传言道，执火人如同黑白无常一样，或者说他是黑白无常在人间的化身，负责在人世间游荡，带领亡魂回归冥界；也有传言道，他是冥界的阎王在三界里的化身，可以直接在人间对亡魂进行审判。
　　但这些都是民间的传说，只存在于神话话本里，更甚的是，这些民间故事是几十年前才传出来的，没人知道传诵的人是谁，加上我们仙家的古籍里，也没有任何一本古籍记载过一点有关执火人的信息，就连听闻过执火人这个名号的都寥寥无几。
　　几乎没有。
　　对于执火人，林晗也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有些名气的传说，实际上是并不存在的。
　　他先前还对天魔罗子期派人去寻找传说中的执火人感到荒谬。
　　直到今天，他得知柳澜柯醒来那一刻，他才知道执火人是真实存在的，自己才是那井底之蛙。
　　执火人如同他的传说般让柳澜柯活了过来。
　　“我本就没生气，我只不过是记仇，喜欢有仇必报而已。”执火人眼眸微眯，眼神变得犀利，从折扇上撇向低着头的林晗。
　　“执火大人所言极是...”
　　林晗不知作何回答，执火人的意思仿佛天魔罗子期只是他的玩物而已。
　　“好了，”执火人啪的合上折扇，“不用拐弯抹角，你很聪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林某想知道柳澜柯现在的状况。”
　　林晗被突然的夸赞感到一丝差异，但他猜不透执火人的意图，见执火人这般也直起腰坦率地问了。
　　“你在里边也听到了，”执火人突然像个老师似的，晃动着扇柄一一给林晗讲解，“柳澜柯现在是魂魄残缺的状态，刚才的突发事件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人，也就是看到了你，所以还没稳定的残魂受到了刺激差点再次离体魂飞魄散。不过呢，柳澜柯看到罗子期都没有受到刺激，看来你与柳澜柯的感情还挺深的啊。”
　　林晗垂眸，有些痛心，执火人的话，引导他想起了一些以前的回忆。
　　他年幼时家里出的事让他决定去修仙，得到了柳长老看重，与澜柯师出同门，从小一起修炼到大，因为他有一个弟弟，所以他已经把澜柯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对待，从来不会让澜柯受到一点委屈，却发生了那些让人难以释怀的事。
　　今天林晗是发现澜柯的命牌重新亮起了光芒急匆匆赶来柳居，澜柯却差点因为他受到刺激再也回不来了。
　　至于执火人所说的感情，天魔罗子期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天魔罗子期只是因为长老的任务被囚禁在柳居而已，想到这，林晗捏紧拳头，他憎恨那些长老滑稽的计划，从而害死了澜柯，还有澜柯喜爱的三个徒弟，甚至还差点害死了整个玄灵派。
　　“残魂，也就是魂魄残缺不全嘛，”执火人观望着林晗脸上神情的变化，顿时嘴角上扬继续说，“要找回其他的残魂呢，就像你刚才那样做一些能刺激到他的事，不过他残魂稳定下了后建议是做些他印象深刻的、能触动到他的事就行，这样会使他与残留在世间的其他残魂产生共鸣，其他残魂就会向着本体寻过来，然后罗子期身上有我给他的阴烛灯会吸收寻过来的残魂，再经过我给他的符纸，残魂会回到柳澜柯体内，最后直到所有残魂都收集了，柳澜柯就算是完整的回来了。”
　　执火人讲解完，最后想到了什么趣事又补充一点，玩味一笑道：“现在的柳澜柯，只有肉身是完好的，其他的都是‘缺失’状态，究竟会怎么样个状态我也就无法告知了。”
　　“多谢执火大人指点。”林晗再次向执火人行礼表示感谢。
　　执火人的意思是想有澜柯回来就要去帮助天魔罗子期收集所有残魂吗，这样柳澜柯就能回来了，只是...
　　“只是你在担心罗子期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吗，还是说你不想要柳澜柯复活啊。”执火人突然发问。
　　“不是...”林晗愕然，被说中心中说想的他下意识的反驳，而后又冷静下来。
　　执火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执火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讲出了他的能力，“你是在想罗子期三天后就会死了是吗。”
　　“是，”林晗坦白，“一个月前天道使者召开了伏魔大会，说一个月后会是我们杀死天魔的机会，离一个月的到来还有三天。”
　　一个月前，沉寂多年的天道使者突然出现，向我们所有门派发出邀请，召开了一场伏魔大会。
　　在大会上，天道使者传达天道的指示，只宣布了一件事，就是在一个月后，将会是我们杀死天魔的唯一机会。
　　只是天道使者没有说明时间与地点，距离所说的一个月还有最后三天。
　　“呵，”执火人听完后鄙夷地冷哼一声，“三天后是我要举行陵门秘境的日子，你们那个天道是想让你们在秘境里杀了罗子期。”
　　“陵门秘境？”林晗有些不解的问，“陵门秘境十年开启一次，距离下一次开启还要六年时间。况且以现在的情况，五大门派都不太可能会同意举行。”
　　“听清楚，”执火人执扇往手上一拍，还是耐心的给他解释，“我说的是我要举行，并不需要你们。而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按照那天道的旨意去通知其他门派，三天后，罗子期会出现在秘境里，就看你们能不能杀了他了。”
　　如果地点是在秘境里，的确是能有机会杀死天魔，但是...
　　“但是，杀了罗子期，你亲爱的弟弟柳澜柯也就回不来了。”见林晗不语，执火人咧嘴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独吞这个消息，谁也不告诉，这样三天后罗子期也就不会死，柳澜柯也能活过来。啊对了，再送你一个好消息吧，现在柳澜柯的记忆也正好是从陵门秘境开始，你知道是哪次的吧。”
　　“执火大人是为了救活柳澜柯所以打开的陵门秘境吗？”
　　林晗没有理会执火人的打趣，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会怎么做，那他来举行陵门秘境，要么是为了救活柳澜柯，要么是陵门秘境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林晗需要知道执火人是站队哪一边，如果是站队天魔罗子期，那么他们根本就杀不了天魔罗子期。
　　执火人没得到想要的反馈，也不扫兴，笑着说：“林晗，你真的很聪明，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太聪明容易反被聪明误的。”说完看了一眼天外，“好了，该让你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你自己的想法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了，那么接下来在往这赶来的人你也知道该怎么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