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不协和音》瑾舸

12、第 12 章

　　我们同时沉默了下来了，房间里很安静，我不知该说点什么来掩盖这份不对劲。
　　因为这句话说出口的动机太不对了，甚至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熟练地脱口而出。

　　“你...”威尔带着怯生生的态度，“你想起来了？”
　　“没有，只是觉得应该这样说。”我不太自在地站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我们赶紧准备离开这里吧。”

　　事已至此，我很确信我和威尔以前是认识的了。

　　可能是我们以前也做过这种交易吧。我燃起一团蓝色火焰，并没有那天晚上视频里录下的那般美丽和幽深，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也只有这个的发展线可能性比较高，和威尔做了某种交易后我得以转生到这个世界。不然也不好解释我为什么在面对他时，会轻易卸下防备。

　　“你还差多少能量可以恢复正常。”我随口一提，接着把不算多的行李丢进车的箱子里，“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想来有交易目标了吧。”

　　威尔和我一样是一个从不浪费一丝一毫资源的人，如果这个村子的人已经不能用了，那第一时间就会告诉可以走了。
　　我们的旅行计划一向是威尔主导的。

　　威尔沉下了语气：“嗯。”

　　“这个村子的人大概关押着一对双生子咒术师，再不济也是异能力者，只要能够获取她们身上的能量就足够了。”

　　“这几天终于找到被关在哪里了。”

　　我看着笼子里的一对姐妹，脸上的血污脏兮兮的，看不清各自五官，裸露的皮肤上遍布伤痕。她们抱在一起，眼神惊恐。
　　这里污浊的空气并不好闻，木房子很容易发霉生潮，里面铺满了脏兮兮的看不清本色的棉布，角落里是因高温而馊掉的饭菜。

　　看着她们，我突然就联想到了待宰的家畜。

　　“这就是，那两个恶魔？”
　　我想起了田沼家已经死去的小女儿说过的话。

　　“你是不是还干了什么事，被那些小孩子推到这两人身上了。”
　　我问威尔，贴近牢笼仔细看了看这两个小孩，她们身上的伤口可不是旧伤。

　　“人类是会自动寻找发泄目标的，她们只是撞上枪口了。”威尔急忙解释着，“我后来才知道这些孩子这么做了。”
　　“这样啊。”

　　看到这幅景象，我想起了曾经被关押起来百受凌辱的同胞们，但能让我产生同情感的人仅限于我和我的同伴。
　　这两个小孩子说到底和我关系不大，哪怕威尔做得不符合人道主义，我也不想责备他。

　　对，我就是这么双标的人。

　　“你...你们要做什么...？”
　　浅发女孩子沙哑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她紧紧抱着自己的亲人。

　　“怎么做？”我转头看向威尔，要进行交易获得能量的可不是我，他每次都是趁我睡过去以后开始行动的。
　　“你闭上眼就好。”威尔说。
　　接下来这个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

　　————

　　菜菜子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

　　这个村子里的人她们基本也都认识了，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没有掺染上这个村庄那令人作呕的色彩和气味。
　　是陌生人。

　　可是，他们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最近越来越可怕的殴打都是她导致的吗？

　　“你...你们要做什么...？”她忍不住出声询问，抓紧了自己的孪生姊妹，绝望地想着，是这里的人终于打算杀了她们吗？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该死，他们都是恶魔。明明是那群人先动的手，却对她和美美子做了这种事。
　　她们什么都没做错啊！

　　“虽然说有真实的触感很好，但我还是很讨厌痛觉，真是太糟糕了。”

　　她们二人惊讶地看着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的人双眼一下子变成了鲜艳的蓝色，在幽暗的环境里像是一盏灯。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个彻底，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
　　但是那形如野兽的眸子，绝对算不上是人类。

　　这是怎么回事？尚且年幼的孩子无法理解当前的情况。

　　“初次见面还请容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是威尔·塞弗。”
　　威尔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根拐杖，分外乖巧柔顺地朝二人鞠躬。

　　没有扎起的黑色长发垂过耳畔，威尔的笑容没有任何侵略性，甚至带着让人想欺负的味道。他成功让这具身体展现了与费尔使用时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你们想要离开这儿吗？”凭空出现的高筒帽被她从头上取下，礼貌得就像是从某个时代电影里走出来的穿戴讲究的绅士。

　　“什、什么？”
　　遭受虐待的姐妹二人未曾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我的工作是与人进行交易，成功的程度不敢保证，但至少我是最公平的。”威尔停了停，然后绽出笑颜，“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努力做到。”
　　“只要你们可以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那么，你们想离开这儿吗？”

　　“好！”菜菜子与美美子二人同时喊到，“只要你能让我们出来，我们什么都做！”
　　本来以为彻底陷入了死境，却不曾想竟然峰回路转，希望的火焰被捧到了她们面前。

　　“不不不，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威尔连忙摇手拒绝，“只需要握住我的手。”
　　幽蓝而深邃的灵魂之火透过栏杆的空隙，威尔把手伸向两人。

　　当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人的伤痕累累的手覆上来时，威尔轻轻念着：“Deal.”
　　尊重仪式感可能是他与玉米片比尔唯一一处最相同的地方了。

　　————

　　很难说明这是种什么感觉，我盯着身前的蓝色三角片，感觉奇奇怪怪。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友梨奈一贯以来柔柔弱弱的印象，我一度以为威尔恢复原状的话怎么也得是娇小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之类的吧。
　　所以这个形似美元纸币背后的正三角形蓝色纸片是我没想到的。

　　“你...看起来不像日本本土的物种啊。”我脑中闪过看过的日本妖怪物语，大都是以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体为原型。

　　“额...怎么了吗？”仅有一只眼睛的威尔疑惑地看着我。
　　“没...”

　　我不太好意思跟威尔说和我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太多，毕竟是我自己擅自拉高了期待值。

　　蓝色的三角片的头上牢固地粘着一顶弯折的礼帽，身体是扁平的，一直耷拉着眼皮的它仿佛懦弱可欺是代名词。
　　就是一脸很好欺负的样子，我有点蠢蠢欲动。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把目光投向在场的另外两个小孩。

　　禁锢着她们的囹圄已经被威尔斩断了，她们二人互相扶持着走了出来。见我看向她们时，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焦躁不安。

　　我是不会伤害小孩子的，算是我这人仅剩不多的优点之一。

　　“你们有想过怎么办吗？离开这儿？”

　　我蹲下身，平视两个孩子。

　　她们身上的伤口对旁人来说足够触目惊心，我要是就这样冒冒然带着她们离开这儿一定会以疑似虐待儿童的罪名被送进局子里。
　　威尔与她们做的交易是什么我还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肯定是要带她们出去的。

　　“名字是？”我终于想起来问名字了。

　　“浅发的是是菜菜子小姐，深色头发的是美美子小姐。”威尔飘到我身边，代替她们文绉绉地回答我，“我们得带她们一起离开这儿，费尔。”

　　“行吧。”我揉揉头，就是再带上两个孩子罢了，一辆车坐三个人应该还可以...吧？

　　......

　　我让两个受伤的小孩紧紧抓住我，然后躲避着来自那些愚昧村民的物理攻击。

　　我用火墙将两人完全护住，那些扔来的石头或是叉子很快就在火焰的舔砥下融化，消失不见。
　　至于威尔，他负责在这一片密林里开辟出一条道路，是的，他重新附身到车上了。

　　“是妖法！她也会妖法！她和那两个怪物是一伙儿的！”
　　“最近村里的人出事一定都是她搞的鬼！”
　　我听见有人在里头这么喊，不屑地啧了一声。

　　戾气这么重，难怪会滋生出咒灵。越是有人失踪就越是害怕和恐惧，咒灵就越发强大，就继续伤害人类，这不就是负面情绪的正反馈调节嘛。

　　“费尔小姐。”美美子怀着恐惧地喊了我一声，我通过车头的反射镜看见她怀中玩偶被挤到变形了。

　　“有咒灵吗？”这两姐妹也只有这种时刻会说话了。

　　下一瞬间，五彩火焰点燃了车子，因为俩小孩无法扛过高温我还得给她们单独构造出一个防止被烧伤的座位。
　　不过咒灵已经很难靠近我们了。

　　至于一直在追杀我们的普通村民，在看见火焰的那一瞬间动也不敢动，生怕冲上来以后也遭到和那些武器一样的下场。

　　老实说我现在心情不算太好，因为我一想到这里的房子我可能卖不出去了心情就非常失落。
　　毕竟我如果敢再回来一趟的话，我肯定很难毫无嫌疑地走出去了。
　　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把火全烧了。

　　“反正那个咒灵也没有被解决，不需要我出手就够他们痛苦的了。”
　　咒灵带来的痛苦要比纵火强多了，前者是精神和□□的折磨，后者不过只是钱财上的损失。

　　“前方是悬崖。”蓝色三角形突然出现。

　　遮挡视线的树林渐渐消失，眼前豁然开朗，我的眼睛亮了。

　　我加快速度，朝着眼前的断崖冲过去。机车发出如野兽的嘶吼声，我们三人就这样在空中滞留了。
　　“啊啊啊！！！”美美子和菜菜子惊叫得仿佛要破音了。

　　啊，忘记和她俩说准备跳崖了。

　　失重感让我欢呼出声，仿佛回到了曾经那个世界从高楼大厦上跳下来的快乐。然后握紧了车的手柄，让火焰附着在它身上。

　　黑色摩托瞬间变化成形如钢板的黑色雪橇，虽然仍是带有暑意的夏末秋初，但是雨后的山间泥泞勉强可以充当雪地来滑行。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可现在这种我已经亏损了一套房子的情况下，车子万一损坏了，只会让我本就不算富裕的经济条件雪上加霜。

　　当终于从崎岖的山壁上滑下来时，两个小孩似乎身体软得站不起来了。但对我而言，这种刺激感是很难抗拒的。

　　“那么现在，我们的交易达成了。”威尔飘在她们面前，没有嘴巴的它让我很疑惑是靠什么说话的。
　　那只大眼珠子？领结？那个垮掉的帽子？怎么想都很诡异。

　　菜菜子抱着自己的妹妹，看着面前的蓝色三角片，依旧有着不踏实的虚幻感。
　　就这样，这样子就出来了吗？
　　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村民们难听的污言秽语，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毒打，那段根本就不像人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威尔看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睁着眼睛的姐妹二人，惊讶地说：“难、难道是被吓到了吗？”
　　我急忙反驳它：“那跟我可没有关系，我安全措施做得很好的！”

　　总不可能真的是在跳崖的过程中被吓傻了吧，那我岂不是还得担主责任。
　　“被吓到肯定也是因为你长得太诡异了。”于是我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卸掉，“你这平面生物。”

　　“....我也想变成立体的呀。”这一句话不知道哪里击碎了威尔的玻璃心，眼泪开始一颗颗地掉落了，“呜呜，你太过分了....”

　　我不搭理被我弄哭的蓝莓三角片，转头看向仍呆滞着的两人。便在两个小姑娘耳边打了个响指，企图唤回她们的神智。
　　“喂，醒醒了，你们要去哪里，我这一次就干脆好人做到底。”

　　平时的话我连管都不会管，这次也是看在威尔的份上，以及这两人给我的那种命运相似感。
　　等出去了找个靠谱的大人或者福利机构算了，我觉得我还没有那个照顾小孩子的能耐。

　　黑发小姑娘回过神来，然后迷茫地开口，“去、去哪？我们也不知道...”
　　“能不能让我们跟着您，我们什么都会做的！”另一个孩子抓着妹妹的手急忙开口，“请你别丢下我们。”

　　这话语里的惊慌和恐惧让我疑惑。这是在担忧什么？害怕我把她们丢在这？我也不至于做出那么糟糕的，把小孩子丢在荒山野岭的事情吧。

　　“达咩！”不过我还是非常严肃地拒绝了这个请求，在身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我不要小孩，我也不要养小孩，我很穷，而且咒术师小孩还很难养。”

　　我一直认为咒灵和咒术师之间有吸引力，咒术师多的地方咒灵一定也多，我愿称之为诅咒—负面情绪守恒定律。
　　所以说，养这两个小孩就是在自找麻烦。

　　她们在听见我的拒绝后，眼圈一下子红了，脸上满是恐惧和慌张的神情。

　　“我又没说会把你们丢在这。”我叹了口气，“我会把你们带到城里，找人给你们治疗伤口，然后送到福利院。”
　　看着似乎又要说什么话的姐妹二人，我快速地说：“不接受反驳意见。”

　　反正我和她们只是生命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看在我们有曾经相似的处境上搭救一把。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给对方留个印象，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