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不协和音》瑾舸

13、第 13 章

　　这个时刻的便利店人不多，我拿着员工加热好的便当放到小孩面前。她们带着伤痕的手紧紧握着彼此，贴在一起，脸上满是拘谨和对陌生环境的不适。

　　清洗过后的两个小孩露出了还算可爱的面容，虽然换下了那套抹布一样的裙子但是身上的衣服依旧看着不太合身。
　　我给她们的衣服都是我自己的旧衣服，旧衣服穿起来更加柔软也不会伤害到她们的皮肤，绝不是出自不想花钱这种理由。

　　“这几处一直没好。”我看着她们身上几处依然流脓发炎的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痕迹。

　　“锯掉怎样？”我想到了一劳永逸的好方法，“再安装义肢什么的。”
　　对啊，这样确实方便了很多，还可以随时更换保修，每天都是崭新的身体。

　　“其实影响不大，只是咒力残秽，等她们长大以后就可以自己解决了。”威尔弱弱地说了一句，他挂在了我胸口当一枚安静沉默的装饰。

　　菜菜子和美美子吓得一哆嗦，慌忙应和：“是、是的！！”
　　“费尔大人愿意救我们出来，我们就已经很感谢了！”菜菜子慌忙接口，“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担心的！”

　　名字后面跟着大人念得我奇奇怪怪的，万一被人听去了还以为我有什么恶趣味，“可以不用敬称，叫我费尔就好。”

　　“吃饭。”我指了指便当，便不再看她们。

　　随手拿过桌上的杂志，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却发现竟然大多讨论还集中在几个月前的经济省受袭事件。

　　照片记录的大楼早已破得不行了，大窟窿遍布墙体，钢筋凶狠地裸露在外头仿佛尖刺，沾着血迹的碎石块更是到处可见。
　　而上头还说着袭击的罪犯仍在潜逃中。

　　“这件事怎么还有后续，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想了想这个时间，从我离开东京以后至少怎么也有两个月过去了。

　　春夏时期发生的事，到了秋天还在说。啧，搞不好接下来东京地区的政客演讲会很有意思。

　　“潮田渚。”我念着纸张上的罪犯名字，想起来了那个遇见过的蓝发杀手，“应该也快死了吧。”
　　渚，好像就是经济省那个官员赤羽业念过的名字。

　　“有点可惜，我还挺喜欢他的。”喜欢他的脸，卡哇。

　　不过这怎么看都是很正常的，毕竟先不说在国内光明正大地搞暗杀活动这事，只要涉及到了特级诅咒就很难有好下场。

　　一般来说当场死亡的概率比较大，不过被咒术界的人抓走在折磨一番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也不会用潜逃中这种暧昧不清的说辞了。

　　最重要的，不是有那个五条在吗，除非那个白毛大放海，不然人肯定是逃不走的。

　　“那个，费尔，我们吃完了。”美美子拉拉我的衣摆，声音小小的，她那个破兮兮的布偶从不离身。

　　我看向她们面前干干净净的饭盒，几口把手里的酸奶喝完，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户籍资料有了，身份证明也有了，接下来差的也就只是把人送到能住的地方，我觉得我难得做了一件大善事。
　　临行前还请了一顿饭，虽然只是便利店的便当。

　　“那就再见吧。”我站起身，把酸奶盒子丢进垃圾桶里，“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有人要你们去上学。”

　　说到这个我其实也不太确定，不过我又想起了见过的几个咒术高中生，那个制服，应该是制服吧。虽然看起来很丑，但这说明咒术界至少是有教育机构的。

　　便利店的门被拉开，顾客遮住阳光投下阴影，我侧身让开过道继续和两个小孩说：“如果你们有碰到那种穿着黑黑的制服和怪物打架的家伙，那就缠上去，喊爸爸妈妈不要抛弃我们这种话。”

　　我上下比划了几手印象中制服的样子。

　　“还挺好认的吧，而且你们应该也懂对方是不是要找的人。”我说得很玄乎。
　　据说咒术师和咒术师之间是会有感应，但这是个什么原理我也不知道，也只好这么说。

　　“爸爸妈妈不要抛弃我们，菜菜子和美美子会好好听话的。”我苦着一张脸，非常矫揉造作且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这种话，说得越大声越好，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最好再指明人群中的某些人做见证。”
　　“然后被你们缠住的人就不好推脱，接着你们就会被带走，到一个新地方生活。”

　　我这番话说得毫无负罪感，似乎教小孩如何碰瓷是什么很正确的事情。

　　“那如果那个人，不是好人...”菜菜子一副担忧害怕的样子，没听她的后续我也意识到她在担心什么。

　　“那就打回去，反正你们挺厉害的。”
　　根据威尔同我说的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术式，我觉得这不是我能抵抗的，用得好可谓是极其灵活，一击必杀。

　　不过放在没长大的小孩子身上是没什么用。

　　“我们很强吗？”美美子愣了一下。

　　“很强。”虽然没强到可以无所顾忌。
　　“所以你们完全可以不用害怕普通人，伤害他们很容易。”

　　“但、但是！”菜菜子眼神躲闪，嗫喏着不知道说什么，愈合好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人...”
　　看她这样子，我知道那个小村子给她们带来的伤害会一直烙印在心里。

　　“不过普通人是基数最大的。”我叹了口气，眼神放空，想着上辈子的经历，“他们说你们是怪物我觉得没错，少数的人就是异类，除非异类变成统治阶级才可以成为政治正确。”
　　“要么别让他们知道你和你的特殊点。”
　　“要么就放肆一点让他们不敢惹你。”

　　其实说实话，我个人喜欢第一种，没必要招惹太多麻烦，自己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就很好。不过这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意外总是自己找上门，那就干脆玩大一点。

　　“大不了你们也可以出道当偶像啊，当个程序员，找个公司当饭票，偶尔做做兼职，干嘛把自己拘死在这么小又这么烂的咒术界。”

　　我想了想现今的业界，似乎已经有单人偶像势弱，偶像团体开始兴盛的趋势了，不过姐妹这个点应仍有强大的吸金能力。

　　再说了也不知道那些咒术高中生什么时候会被碰见，那还不如给她们指一条普通人的道路。

　　“好了，警局出门左转100米，就这样说拜拜啦。”我转过身，手肘打到了身后的人。
　　“抱歉。”我丢下一句道歉，打算拉开门。

　　却没想到那人拉住了我，身体随着惯性向后倒，下一刻我的右手手腕扭折发出清脆的声音，而左手更是被拉到了背后。

　　这刺激而猛烈的疼痛感让我不禁低骂出声，第一时间脑中是空白的，完全不知道我是又招惹了谁？

　　“很久不见了，应该有大半年了吧。”这声音很耳熟，我惊愕地看向袭击我的人。

　　禅院甚尔，他原本破破烂烂的身体恢复了原状。一身黑衣遮掩不住可怕的气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寒毛直起。

　　操？没死？

　　————

　　“放开费尔大人！”黑发的小姑娘拉紧手中玩偶的绳子，惊慌地看着突然动手的男人。
　　而菜菜子也立马抢过某部手机，对准了高大的男子。

　　保护了她们的女孩现在一只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手腕青紫，而还有余力的那一边被紧紧锢在身后，动弹不得。

　　甚尔扫了眼两个小孩子，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决，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搞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是没死，活过来了，但是这样子的状态还不如死掉。每日每夜脑海中都是无法驱散的嘈杂，时不时冒出的火焰更是让他产生烧毁一切的冲动。

　　“你们俩，不准动...”被他压制住的狡诈小人似乎疼得声音都在发抖，“先出去再说。”
　　但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这个人有那么好对付，甚至不想她死去，这算什么？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未免也太可笑了。

　　美美子和菜菜子二人愣住，费尔的话让她们一时不知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我现在不能惹这个人，如果他真的成为了我的同族，就意味着我对他再无任何威胁了。
　　打是打不过的，本来我以为这个人不会活下来，因为那个时候他看起来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看起来已经被逼到极致了，一个不小心就是除了我以外的人全部葬身火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是这会对我未来的生活造成麻烦。

　　我看了眼在胸口闭目装死的蓝色三角，威尔在这种时刻就派不上任何用场。两个小孩更不用说，她们根本就打不过禅院甚尔这种级别的。

　　更不用说现在他还进化了。

　　“你想知道什么...”待关节处的疼痛稍微缓解，我低声对男人说，“我都会说，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种没有报酬的事，你是不会做的吧？而且在这里动手还很容易造成麻烦。”

　　我要先挑明和我干架是没有必要的这个局势，现在的他应该是没有思绪想其他了。我知道这种感觉，光是把普罗米亚压下来都已经很累了。

　　“再说了在这里和我打也没什么好处，你甚至会再添一个杀人犯的名号。”我接着说和我打架会发生的可能发展，这一些应该是他不想惹到的。

　　“而且，你不是说你还想着惠吗？”我久违地提起了那个小男孩的名字。
　　孩子，牵挂，正常人会有顾虑，哪怕这个人我不能用常理推断但至少他有对孩子的感情。

　　只关注着自己的人，是不会在临死前还说孩子的。

　　“哼。”禅院甚尔低低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手。

　　我连忙把手转回身前，肩膀和手腕传来的神经刺激让我冷汗直流，简直是该死的疼。

　　————

　　这里是某处没有人用的废弃建筑，在东京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说难也不算难，只是不能保证自己的行踪不会被看见。

　　“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虽然我和这个男人之间隔着三米远，但说的话还是能听清楚的。

　　你他妈才不是东西。
　　当然我不会这么说的，除非我不要小命了。

　　“是燃族人，你就当做是会放火的人类吧。”我很自豪地提起了那个名词，为了好理解就把解释给加上了。

　　不过看禅院甚尔这阴翳的表情和越发迫人的态度，我大概知道这点东西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就是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而已，就像是吃饭喝水睡觉，火焰会成为你的一部分，放火也会是你的本能。”

　　“至于为什么会想放火我不知道，这些闹闹腾腾的叫普罗米亚，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这段话说得有点混乱，但我确实不知道。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很成功地忽略掉这些脑中杂音了，不过我看对面那家伙还没彻底适应。
　　就冲着这几个月没有任何纵火事件的消息报道，我想禅院一定憋了很久，这不算是什么好事。

　　“当你情绪激动的时候，火焰会随着你的心情而喷发出来。”我猜测过这是我的火焰也能对咒灵起效的原因，负面情绪对抗负面情绪，哪怕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火焰就是你的情绪，你痛苦则它也痛苦，便爆发得更加猛烈。

　　所以看我，维持快乐的心情是多么重要！为了维持快乐，很多小事情就不要那么在意啦。

　　“除了放火，还可以用火焰构筑出其他形态。”比如高达，但我没搞过，因为我不会。
　　不过我有想过偷一个消防机器人，改造成自己的高达这种事。

　　最后我秉持着一颗对同族怜悯的心，还是开口相劝他：“最好找个地方释放一下，不然你会疯的。”
　　人是不能和自己的天性抗争的，有欲望则对应有需求。

　　“你看，只要给人留一点逃走的空间就好了。”我不由得掺入了我的想法，“放一场火，欣赏它从爆发到湮灭，多美丽啊。”

　　湮灭时的火焰会很美丽，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一幕，那一点点扑闪的火苗跳跃着绽放着即将散尽的生命力，最后变成天地间的一缕烟。
　　一如禅院甚尔在生命最后展现的那些微人性。

　　我承认我是被这一点吸引了，不过我那时报复的想法更重，并且更多的还是希望这个男人死去，因为只有他死亡了才算结局圆满。

　　“就这样吧，我能说的都说完了。”
　　这里没有对燃族人的概念，更不会有对燃族人的歧视，禅院甚至完全可以伪装成异能力者在这世界行走。

　　难道还要我把自己是来自异世界的这件事说个彻底吗？那我还疑惑为什么普罗米亚，这些火焰会跟着我一起来呢。

　　我看了眼似乎仍在思考的男人，转身想走。那两个小孩子挤在摩托车旁，远远地看着我们的谈话。
　　威尔被我扣在车上以备万一。

　　“站住。”
　　我停下脚步，脑里的警报器作响，小心那个气势突然高涨的男人。

　　“那就拿你来试试吧。”

　　凝聚成了龙形态的火焰冲天而起，撞碎了水泥地与天花板，我被作用力带得跌在地上。紧接着，我看见禅院甚尔这个男人背后的火光燃遍了这栋楼。

　　“不是你说的，只要给人留出一条逃生路线就好了吗？”他笑着问我，带着痞气。

　　是我说的没错，但我也没想到你干这事干这么快啊。
　　这才多久？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吧。

　　我朝菜菜子和美美子喊道：“马上上车！然后跑！”

　　我把人带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预防禅院突然爆发，这种程度的温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那两个小孩肯定会被烧伤。

　　车子启动远离的声音响起，也带走了两个小孩的惊叫声。我平静地看着这欢腾的火场，体内的好战因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我看着冲到我面前的人，举起双手凝出一把长刀：“我说真的，这没什么用。”
　　刀剑插入□□发出沉闷的声音，我斩飞了即将到达我面前的拳头，但很快新的手长了出来。

　　看吧，所以说这没什么用，除了增加痛苦。

　　“同族相残是没有意义的。”我看着不再发动攻击的男人，语气波澜不惊。
　　“你真的觉得我们是同族？”甚尔的语气一样很平静。

　　我沉默了一瞬。

　　“对，我们是同族。”我肯定了自己的答案，“不论你是不是我讨厌的人，只要染上了燃族人的名称我们就是共同体。”

　　我接受过的教育告诉我不要放弃每一个燃族人，因为大家都是幸运又不幸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以要给同伴温暖，要为他们指明生活的道路。

　　“我不会去伤害你，你也打不死我，除了给彼此□□上的疼痛感不如好好想想你以后打算做点什么。”

　　我想起了禅院甚尔死亡前的眼神，虚无缥缈，空无一物。

　　“燃烧殆尽的燃族人也一样会迎来死亡。”
　　变成灰，死无全尸。
　　“所以你不如赶紧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自杀的好办法。”
　　所以你赶紧去死吧。

　　给寻死的族人一个生活动力，我觉得我做得很不错。至于教唆死亡？我似乎也没这么干，只是给迷茫的人指一个方向而已。

　　反正死亡就是所有生灵的归所，我不过是缩短了这个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