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交汇时》苏念沂

7、幻象

　　夏凌星似懂非懂，但仍然把这些忠告铭记于心，她又发问：“那你之前所说的线索又是什么，线索和幻境有什么联系吗？”安晨道：“线索帮助解开幻境中的谜团，它是离开幻境的关键信息。”夏凌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说道：“那离开幻境就是要解决这里的事儿？看上去也没什么啊……”
　　安晨食指抵住夏凌星的双唇，止住她的话语，严肃地叫了她的大名：“夏凌星，我们现在处于高阶幻境，在这里，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可能要了你的命，表面的风平浪静也只是为了掩盖深处的浪涛翻涌，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夏凌星被她吓得不轻，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许久没有说话。
　　安晨看她低头沉思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夏凌星的脸。夏凌星当即就炸了毛儿，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安晨！我的脸又不是包子！你干嘛直接上手捏啊？！”
　　安晨低头憋笑，调整好后直起腰来，从大衣口袋中拿出一条手链为夏凌星戴上。
　　夏凌星瞪大眼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手链：它由一颗颗并不规则的晶石串成，通体是深邃的紫，星芒点缀其上，只一眼，便如同坠入浩瀚的宇宙。
　　安晨伸出手，在夏凌星面前晃过。
　　原来，她的手腕处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安晨浅笑道：“这两串手链出自同一块灵犀石，可以互相感知，如此，你在哪儿我都能知道了。”
　　夏凌星略有不满地鼓起了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着这个？”安晨心觉好笑，又要去揉夏凌星的头，却被对方躲过，只好无奈地收手：“安全着想。”
　　这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夏凌星开门，发现是一个个头比自己略矮的女孩子，肤色白皙，面容姣好。
　　那女孩似乎有些胆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安老师，夏老师，上课的时间到了，请跟我来。”夏凌星站在原地，直接蒙圈：那什么雕像和形体艺术，别说教了，了解也没了解过啊！
　　安晨倒是不慌，她朝着那女孩浅笑一下，道：“稍等片刻。”随即便在办公桌抽屉中翻找起来。
　　不多时，安晨拿着一小沓A4纸走出门，夏凌星紧跟其后，压低声音：“那是什么啊？”安晨举起纸，封面是两个大字“教案”。
　　夏凌星先是满心欢喜，转而又一头问号：“你怎么知道抽屉里有教案的？不是说不能乱碰东西吗？”安晨随意翻了翻教案：“幻境一般不会让我们的身份露出破绽，至于乱碰东西嘛…”她特意在“乱”上咬重字音，“你现在不还踩在幻境的地上吗？”
　　夏凌星没管她的揶揄，摸摸自己的鼻尖：“那就是说基本生活和办公用品没问题。”安晨打了个响指，冲她莞尔一笑。
　　一会儿，俩人来到教室，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刻沉没，好奇的目光扫过。夏凌星手心微微渗出湿意，她不由得抓住了安晨的衣角。
　　安晨回握住夏凌星，落落大方地站上讲台，环视教室一圈，开了口：“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老师安晨。这位是我的助教，夏凌星。”
　　从未预料到的掌声响起，夏凌星抬起头，每个人脸上都是真挚的笑容，掌声如潮，温暖将她们包围。
　　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惊慌失措，一直到现在，夏凌星才真正感到一阵心安，这里并不像环境，反倒像一个真实的世界。
　　夏凌星压下将溢的泪水，报以微笑。
　　***
　　一节课下来，夏凌星才发现助教这职位实在是好，她闲得没事干，趴在后书柜上研究一只手的雕像。
　　这次她没敢用手碰，只凑近了看，如果雕像有眼睛，那可真是和它大眼瞪小眼了。
　　之前粗略看时，只发现它形态优美，现在凑近，才看见它栩栩如生，每一道掌纹都细细刻画，对着灯时，指甲盖都泛着光泽，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它的颜色，病态的苍白。都有点透明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连皮肤下的“血管”都能看清。
　　过于逼真带来的不是美的享受，反是无尽恐惧。
　　夏凌星的视野里，那只手越来越近，以至于都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阴冷气息。但夏凌星僵在原地，双腿不听使唤。
　　那手离近了之后，只是温柔地覆上她的手臂，并无太多动作。但寒冰般的温度和滑腻的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夏凌星猛地一颤，她想后退，但手拽住了她，还缓缓向上挪动。顺着手，眼前幻化出一个人。艳丽的容貌，令夏凌星惊叹。
　　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浮现青黑的血管，乌黑的头发如疯长的荆棘，散乱地铺满地。她眼睛紧闭，连纤长的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好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素白的连衣裙满溅着红褐色的血迹，早已干涸。
　　看着她毫无生命力的脸庞，夏凌星小心翼翼地想将那只手拿开，刚刚碰上，瓷器破碎的裂纹便从手上蔓延开来，只几秒的时间，她便碎了一地。
　　夏凌星看着一地的碎.肉，暗红色映满她的眼睛。
　　“喀喇”，又是碎裂的声音。
　　周围并无人，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夏凌星好像想到了什么，僵硬地低下头。果然，刚刚碰过尸体的那只手也出现了碎纹。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时间流逝，眼看整只手臂都布满了碎纹，隐隐有血丝渗了出来。
　　不知何时，碎肉又慢慢聚拢，拼凑出一个人形，她嘴角咧到耳根，口中不住地淌下污血，眼中是阴谋得逞的笑，紧盯夏凌星，口中不住地念叨：“快呀快呀，等你碎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能活过来了！”
　　夏凌星惊恐地望着她，脑中闪过好多人的脸，有父母的，有朋友的，最后，定格在一个有着乌黑眼瞳的人脸上，她眼中似乎总含着坚定与笑意，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小太阳呢……
　　夏凌星绝望地闭上眼，“喀喇”的声音更加刺耳了，她能清楚地感到生命的流逝。
　　突然，有一股力拽着她远离了那个正在狂笑的“人”。失重的感觉转瞬即逝，夏凌星踉跄着退后一步，她回头，是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