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交汇时》苏念沂

8、猜想

　　手臂上的疼痛感似乎还未消去，暗红充斥视线，仍让人心惊，疯狂的笑声久久不绝。
　　夏凌星身体紧绷，她害怕身后的安晨也是假的，但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拥抱便打消了她的顾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没来由地，夏凌星本来已经憋回去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安晨感受到肩上湿了一大片，心下一惊，就要拉过夏凌星看看怎么了。谁知道夏凌星不想让安晨看到她哭的样子，原本轻揽在安晨腰上的手臂直接抱上了她的脖子，紧紧搂住。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安晨的肩窝里蹭了蹭，细软的发丝轻掠过安晨的颈间，就像小猫绒绒的爪子在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夏凌星才不好意思地放开安晨，她的眼角和鼻尖还有点微红，带着鼻音。安晨半垂下眼眸，温柔地看着夏凌星，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等着话。
　　夏凌星眨巴了一下眼睛，见安晨鼓励似的看着她，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把看到的说了出来。
　　夏凌星的尾音有一丝颤抖，脸上的血色也淡了许多。说罢，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闭上双眼，甩了甩脑袋，好像要把这段记忆扔掉。
　　安晨见她这个样子，心中生出酸涩。她伸出手，把夏凌星的脑袋揽进自己怀里，右手在夏凌星背上轻抚，终于把受惊的小白兔安抚好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夏凌星再也不敢靠近后书柜了，她终于领教到高阶幻境的厉害，做事小心了不少。
　　虽然安晨对于夏凌星的谨慎很满意，但一想到这几乎是夏凌星的命换来的，就会很心疼。
　　晚上下课后，两人回到办公室，夏凌星一脸凝重地关上门，在安晨对面坐下：“我看到的那个到底是什么？”
　　安晨斟酌了一下语言，说：“极有可能是雕塑的制作者的记忆，它们因为某些原因依附在了制作者生前接触到的最后一件物品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样重要线索。”
　　夏凌星在听到“重要线索”后，眼睛立刻亮起来了，脸上阴霾一扫而光，立刻拉着安晨分析。
　　安晨看着夏凌星过分热情的样子，笑着叹了口气，食指抵在夏凌星的唇上，止住她的话头，说：“你回想一下当时看到那个…人时是什么样的场景和她样貌特征。”
　　夏凌星皱着眉头，毕竟不好的记忆大脑会帮助忘记，她咬了一下下唇，说：“背景很单调，是那种像死人皮肤的青灰色，而且好像没有边际，整体感觉是压抑，空虚。至于那个人…，”夏凌星一脸牙疼的表情，她真的不愿再去回忆，可是安晨需要，“她好像已经死了，因为皮肤下的血管是青黑色的，面部特征嘛，她长得特别好看，是那种惊艳型的，但是我看了不舒服…”
　　安晨扶额：“打住打住，相貌特征不是让你说她好不好看的，是一个人能被认出的特征。”
　　夏凌星闭上了眼，场景一幕幕滑过，最终停在其中一幕上。
　　最开始在那只手攀上夏凌星手腕时，因为恐惧，夏凌星并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回忆起来，手幻化出的人形上，右眼尾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夏凌星猛地睁开眼，嘴唇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她颤抖着望向安晨：“如果我看到的是制作者的记忆，为什么不是她在雕刻那只手，反倒是由那只手生出了她？”
　　安晨愣住了，心沉到谷底。
　　从一开始她们的方向就错了，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简单，夏凌星的提醒昭示了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艺术学院。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未知，暗潮涌动。
　　安晨无法做出判断。
　　她捏了下眉心，顺着夏凌星的思路摸下去。
　　“如果那只手真是活人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学校的老师，学生？
　　这一具雕像如此，学校里数不胜数的雕像是否一样？
　　要是真是如此，整个学校就是一座炼狱，任何人都处于危险中；还有一种可能，整个学校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这场惨剧的帮凶。”
　　想到这里，安晨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对面满眼期待的夏凌星。
　　夏凌星被安晨盯得一愣，声音不自主地小了下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
　　安晨闭上眼，从开始到现在，确实是简单的过了头，完全不符合“高阶”二字，有了推论后，她刚刚提起的心再次狠狠地摔落，果然不会这么被轻易解决。
　　问题不难，可是其中隐隐探出头的，阴暗的，叵测的，腐烂的人性，真的让安晨感到心悸。
　　她已经如此，夏凌星知道了会怎么想？
　　在安晨眼里，夏凌星才真正像一个小太阳，从她眸中透出的温暖与出自内心的笑，会感染别人，即使是再悲伤的人也能露出笑容。
　　但现在，安晨担心夏凌星知道真相会怎么样。
　　是像流星般坠落，还是继续坚持本心？
　　无论如何，感觉后者都比登天还难。
　　但安晨仍然睁开了眼，尽量挑温和的语句将真相告诉了夏凌星。当下，如果不解决幻境，出都不能出去，哪还能谈以后。
　　安晨的猜想没错，夏凌星每多听进一个字，脸上血色就淡去一分，等安晨说完，她浑身都在颤抖，眼中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两人间，是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