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深秋孤舟 ...
-
深秋微凉的夜色中，处处萧然，一轮圆月悬于暗夜之中，丝丝缕缕的皎皎月光，如雾如纱，静静笼在轻泛涟漪的湖面上。
湖上仅一孤舟随波前行，穿行之处，留下圈圈水纹。
木质的小船刚够一人容身，船上一轻纱女子正双手枕于脑后，卧于舟中，莹白的月色柔柔地铺在女子白皙透亮的小脸上，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只淡淡地盯着天上那一轮圆月，眼中无波无澜。
‘若此生换个活法，像这样泛舟于湖上，好不舒心自在’，柳挽侧躺于榻上，脸色泛着病气带来的苍白，又因不住的咳嗽，面上带着一点点红晕。
久久缠绵于病榻，郁郁成疾，早已药石无医。
弥留之际，柳挽没有看到今生所遭遇的种种，没有见到久别的亲人，更没有见到如玉的少年郎，见到的仅仅是十四岁那年所期盼的，泛舟湖上，自在舒朗……
‘这一世，罢了，罢了……’她便沉沉睡去。
=====================================
“小姐，醒醒，醒醒！”柳挽感觉她正在被一个手劲奇大的人疯狂摇晃，那人死死钳住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摇着，一声又一声的唤着。
她欲睁开眼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眼皮却沉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身边的女子见她不醒，好似是急哭了，带着颤巍巍的鼻音喊到：“映月，快回府找夫人，小姐还是不醒!”
此时的柳挽身体虽不听自己使唤，可意识却清醒非常。
正准备继续努力抬抬手，看能不能把自己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却突然感觉到人中的位置正在被人死死按住，力气大到好像生生按出一个坑来。
“醒了，小姐醒了”耳边传来女子洪亮而振奋的声响，柳挽悠悠转醒，还未伸手揉揉一时受不了强光的眼睛，却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太吵了’柳挽心道。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事物终于显露在眼前时，她的眼睛霎时瞪地的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睛里尽是讶异，同时还夹杂着欣喜和痛惜。
‘母亲怎会在这里？’柳挽不由在心底发问。
刚从梦魇中转醒的她意识混沌，加之突然再见日思夜想的母亲，还未多想，下一刻，便脱口而出：“一别七年，母亲是来接女儿回家了吗？。”
孙氏听见自己宝贝女儿的话，不由得眉头一皱心疼起来：“我的婉婉啊，怎么泡了一场水开始胡言乱语了呢”
听见母亲唤她的乳名，柳挽稍愣了下，嘴角不可抑制的轻颤几下，只见眸中泪光盈盈，仿佛遮着一层水雾。
婉婉，柳挽的乳名，取娴静温婉之意。作为将军府唯一的嫡女，父母希望她不要如男儿一般太过勇毅刚强，也可以如小女儿家温柔小意，便取乳名‘婉婉’。
长大后的柳挽，虽不像寻常将门女子一般威武霸气，却也天真快活，多了一份自在闲适。
下一刻，柳挽软软的开口向母亲撒娇，张开手臂像小儿般讨要抱抱。
孙氏见女儿红红的眼睛，水润润地眸子，便知道女儿这是委屈了。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盯得孙氏不由得心上一紧，抬手便将女儿拢进怀里。
见女儿还未开怀，便嘴上打趣道：“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像小儿般赖在母亲怀里像什么样子啊。”说罢抬手顺了顺柳挽稍显凌乱的头发，打趣的看着怀里的女儿。
窝在母亲怀里的柳挽，贪婪地闻着母亲身上独有的味道，那种日思夜想，令人安心，使人放松的味道。
“幸好今日派给你的是我身边两个最机灵的贴身丫鬟，不然……”
谈及此处孙氏不由得后怕起来，便堪堪停住嘴，再不去提。
“还不快把小姐扶到塌上休息”，孙氏指挥着丫鬟们将柳挽扶到塌上安置好，而后看向一边的皎月：“皎月，你快寻个大夫来”。
柳挽闻声顺着孙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长相娇娇弱弱的小姑娘闻言轻轻颔首，随后答道：“是。夫人”那声音高亢洪亮，中气十足。
皎月的低沉的嗓音和梦魇时所听到的声音重合了，娇弱地女子和那个手劲奇大的女人形象在柳挽脑中重合了。
柳挽顿时发觉自己的人中火辣辣的痛，‘等等，做梦会痛吗？我现在到底在哪儿，梦里？或者是……前世？亦或是……重生？’
‘重生’这个念头‘咻’的一下从柳挽脑中蹦出，唬得她浑身一颤，随后赶紧摇摇头，想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彻底从脑子里清除掉。
可柳挽越是抗拒这个想法，这个想法在她脑中反而越清晰。
“我的乖乖啊，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孙氏轻轻拨顺柳挽头顶的发，虽是口气淡淡的问询，可一双眼里满是急迫和焦灼。
柳挽回神，听见母亲的问询，稍作回想，轻轻摇头。
她是当真想不起来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如何到了这里也不甚清楚。
孙氏看着塌上小脸苍白的女儿，鼻子微酸，忙转头催促道：“大夫怎么还不来？映月，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姐好端端地怎么会差点溺毙在温泉池中？”孙氏又急又气，说话间不由得拔高了调子。
映月听着孙氏陡然拔高的问询，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孙氏身边：“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说着便伏倒在地再不敢抬头。
映月知道她们作为下人没照顾好主子，确实难辞其咎。
孙氏平常虽宽待下人，可这次涉及柳挽，且差点害了其性命，孙氏难免发怒。
看着长跪不起的小丫头，孙氏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深深吐息几次，暂且将火气压下，耐着性子对跪在下首的映月道：“婉婉差点出事，此事你们难逃责罚，还不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映月慢慢抬起头，一字一句地交代着：“昨日小姐收到国公府小姐的帖子，说是邀小姐今日到雾居泡温泉，同行的还有其他各府的小姐们。今日到了这雾居后，各府小姐们便分散开了。小姐本是与国公府小姐一道泡着的，可不知怎的，国公府小姐中途出去了，奴婢等一直都是在屋外候着的，等奴婢发现屋内好久没动静时，才发现小姐……
映月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眶内隐隐蓄着些泪。似是有些后怕和委屈。
雾居作为京城数一数二地淡雅休闲之地，不仅布置雅致，引无数名流前往，且房屋格局与其他各处不同。
雾居将整个大园子分割成不同的小院落，不仅一院一景，且院与院之间并不相通。
故而柳挽和国公府小姐与其他人是分散开来的。
‘国公府小姐？’一旁的柳挽听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仔细回想片刻。
“母亲，是国公府小姐徐若宁给我下的帖子吗？”
孙氏听见女儿发问，以为是想起来了什么，忙答道：“是啊，徐福嫡女，徐若宁，婉婉可是回想起什么了？”
柳挽隐隐回想起前世国公府的小姐徐若宁确实邀自己一起泡过温泉，且中途离开，那时的自己和现在一样，差点溺毙在池内……
可这些事情也是当时她醒后听身边丫鬟所说，并不是亲眼所见，如今看来，这些事情确实发生过。
好在当时她醒后身体无甚大碍，只是找不到任何线索，也就不知何人所为，最后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此时，映月进门：“夫人，大夫已候在屋外，是否请进来？”娇娇悄悄的女子中气十足道。
“快请快请”孙氏说着便要把柳挽从怀里拽出来安置到床上平躺着，柳挽感觉到孙氏的动作，挣扎着向怀里拱了拱，孙氏无奈，只好随着她去。
大夫为柳挽把过脉后，开了几贴安神的方子，叮嘱柳挽按时吃药，静心养病就无甚大碍了。
大夫走后，孙氏派去调查的王嬷嬷回来了。
因此时一行人尚在雾居之中，柳挽为何险些溺毙之事也还没有眉目，恐隔墙有耳，说话做事更需万分小心。
于是王嬷嬷进屋后便快步走至榻前，侧立在孙氏身边，俯身到孙氏耳边小声禀报。
柳挽此时还窝在孙氏怀中，隐隐听见王嬷嬷回禀道：“老奴等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据国公府的人说，徐家小姐确是因家中有事才未打招呼先行离去。只是，与小姐同行的各府小姐均无事，单单咱们将军府小姐险些出事，不说各院与院之间高墙阻隔，单说国公府一句‘家中有事’来解释，未免也太单薄，可苦于咱们手中没有证据，只是猜测罢了。”
王嬷嬷说罢便退至一旁。
孙氏听过并未说什么，只微微点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柳挽的手背，垂眸沉思。
此时，依旧窝在孙氏怀里的柳挽却是讶异不已。
‘身子无大碍’
‘未有可疑之处’
‘竟与和前世一样’
‘她真的重生了。’
惊讶过后渐渐平静下来的她只觉得她何其有幸，何其有幸可以重生在一切都来得及的时候，何其有幸可以重新选择一种想要的活法。
孙氏沉思良久方才回神，眼中有狠厉一闪而过。
下一瞬便带着笑看向怀里的女儿。见柳挽无甚大碍，母女二人便启程返回将军府。
因柳挽是女儿身，雾居掌柜作为男外不宜近前，只是派婢女近前伺候。孙氏来了后，便将那一杆子闲杂人等轰到门外等着。
此时，雾居老板得自家婢女禀告，听闻将军府小姐已无大碍，母女正要驾车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忙出门相送。
等见到母女二人，掌柜便恭恭敬敬的赔礼道歉起来。
前世，柳挽偶然得知雾居与国公府关系亲密。
如今看来，国公府嫡女，雾居......自己差点溺毙莫不是与这二者脱不了干系。
柳挽看着眼前这个四旬男子，玉簪束发，墨衫清雅，只是，暗色袍底沾着一些白色粉末，像是用来皮肤增白的粉英或是香炉中的白灰。
粉英多为女子所用，掌柜身为男子断断不会使用，加之宋元国男子以擦脂抹粉为耻，所以白色痕迹很可能是香炉内焚烧过的粉末。
可这白色粉沫会不会是其他女子所用粉英呢？柳挽心道，等下旁敲侧击的问下便是，只是眼前……
柳挽扭头对走在身边的皎月小声吩咐道：“去把刚才屋内的香炉偷偷带出来，出来后直接回府。”
皎月微垂下眼，一副了然的神色。
而后柳挽故意出声吩咐道：“皎月，去把马车里的披风拿来”，待皎月与她对视上，柳挽偷偷对着皎月轻眨几下眼，皎月微颔首，向门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深秋孤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