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哭葬（前传）》风荷一一

8、 第七章

　　夜幕下的皇廷宫苑，总是带着丝丝缕缕吞噬人的残酷冷意，晚膳后，光明习惯性踱步来到那个熟悉的独门小院，门扉严合，静谧的似不曾有人居住。
　　他在门外停顿了片刻，然后推门而入，直接走入那间幽僻的小屋，背对着他的男子正在低头调和着什么新的药物，醇香凛冽的气味从他面前的琉璃瓶中散出，在屋中缭绕不散。
　　“又想出什么新玩意儿了？”光明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探头看向那瓶中墨绿色的液体。
　　“味道不错，如果你不介意变成一推白骨站在这儿的话。”乌哭将琉璃瓶凑到光明面前，唇畔勾起了冷然的笑意。
　　“你就不能弄出点儿好东西吗？”光明叹一声，忙不迭的跳开，远离那瓶危险液体。
　　“你想要什么？”乌哭垂眸看着自己左掌中的细纹，语气有些冰寒“或是，你想为那个小孩儿要什么？”
　　“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光明皱了皱眉，转身坐到桌前，自己倒了杯茶。
　　“那你还不快点儿回去照顾你的‘孩子’，大门在那儿，慢走不送。”乌哭冷冷的说完，拂袖走回了卧房。
　　“哎，等等。”光明忙起身追出去，直接跟进了卧房。
　　“出去。”乌哭面无表情的赶人，下一刻，光明已欺身上前，将乌哭困到了他的双臂之间。
　　乌哭冷哼一声，右手缠上光明的手臂，轻轻一翻，已挣脱了他的钳制，可不知光明用的什么手法，那只手就像蛇一样又飞快的缠住他，这次力道之大，令他无法动弹，
　　“放开我。”乌哭低呼出声，外衫已有被剥落的危险。
　　“有些进步，但还是不够哦。”光明慢悠悠的俯首靠在乌哭耳边，笑吟吟的吐出一句。
　　“对你或许不够，但杀了我自己绰绰有余。”冷然的嗓音淡漠地吐出威胁的话语。
　　“你——”光明只来得及咬牙吐出一个字，一股巨大的拉力就将他扯开，他踉跄的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挡在乌哭身前的人，一个只及他腰身高的孩子。
　　“谁？”光明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视线紧紧盯住那个一脸愤怒的孩子。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乌哭慢条斯理的拉好衣襟，脸上露出一抹兴味。
　　“我都不知道这皇宫防卫已经如此松懈，竟能让幼童来去自如。”光明表情松懈下来，视线未离开那个摆出防御姿势的孩子。
　　“你以为这世上的事你无所不知吗？”乌哭冷讽道，右手安抚性地搭在那孩子肩上。
　　“至少在这宫里，我不希望出现我不知道的事情。”光明试探着向前走几步，看到那孩子双手合在胸前，像是要做些什么，但被乌哭巧妙的化解了。
　　“你叫什么名字？”话锋一转，光明俯下身子，视线与那个孩子的眼睛平行，这一看，不免有些吃惊，那孩子凌乱发丝掩映下的右边脸庞有偌大一块灰色印记，从眉峰延至脸颊，像是被灼伤的疤痕，又像是天生的胎记。
　　那孩子只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唇瓣紧紧抿着，一句话都不说。
　　“哑巴？”光明诧异地抬头看了乌哭一样，难道是他看这孩子身有残疾一时心软收留？摇摇头，他很快否决自己的想法。乌哭的个性他太清楚了，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心生怜悯的投去一眼。
　　“神，”乌哭开口，不厌其烦的加以解释，“他是自己的神。”
　　“师傅。”清脆悦耳的声调带着孩童软软的尾音，那孩子眉尖若蹙，灰色的眼眸滑过一抹奇异的光彩。
　　“原来会说话啊，”光明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孩子与自己一样发色的头顶，眼里带了一点点宠爱。
　　“说起来，他还是和玄奘一起进宫的。”乌哭唇角微微上扬，神情难得愉悦。
　　也就是说他前脚把玄奘接入宫，后脚乌哭就弄来个神？光明心底盘算着，视线又在神身上绕了一圈儿，心里的违和感如此强烈，让他不得不多加注意这个孩子。
　　“小孩子的健康成长少不了阳光，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光明笑眯眯的赶人。
　　孩子一脸冷然，默默的看着笑眯了双眸的光明。
　　“去吧。”乌哭挥了挥手，难得与光明保持意见一致。
　　“如果，王爷退敌有功，你说我该奖励他些什么好呢？”光明视线跟着那孩子走出房门，话却是对着身边的乌哭说。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乌哭瞪着角落里安静以嘴梳毛的雪雕，右手成拳，微微颤抖。
　　“王爷如此忠心耿耿，我怎好将他的爱子继续留在皇都。”光明抿口茶，语气平和。
　　“你要放我回去？”乌哭用力咬唇，克制自己心底无由来的愤懑。
　　“你不想回去吗？”光明一向柔软的嗓音隐隐绷着，似乎稍一用力就要绷断。
　　“我当然想，回去。”乌哭艰难的吐出最后两个字，视线瞟向悠闲饮茶的光明，心底的声音抑制不住的迸出强烈的渴望，留下我，留下我，求求你，留下我。
　　光明静默了良久，然后一口饮尽早已凉透的茶水，起身离开前，才抛下一句：“如你所愿。”
　　闻言，乌哭只觉全身在瞬间被抽光了力气，等到视野里光明的身影消失不见时，他再也撑不住，慢慢滑坐在地上。
　　“师傅。”少年的清澈嗓音在耳边响起，乌哭茫然的抬头，视野里眼眸半眯发色浅淡的少年弯腰看着他，脸上忧心之色显而易见。
　　乌哭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将他拉跌在地上，手指慢慢挪到少年纤细的脖颈，突然紧紧掐住，恨声道：“为什么不想要我，为什么，为什么？！”
　　“师傅。”少年并未挣扎，只是右边脸庞上的印记倏的发出柔和灰色的光芒，连带那双灰色的眸子也熠熠发光，自他诞生之日起就尝过的痛苦此刻愈发强烈起来，让他有了想饮血的冲动。
　　“神？呵呵，”乌哭俯身压上少年单薄的身体，语气充满了绝望的嘲讽，“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我造你出来的时候就该想到，你永远也代替不了他。”
　　“师傅。”少年蹙紧了眉，眉心那一点朱砂殷红似血，混着黑色的暗芒，像是要将人拖进地狱的深渊。
　　“不许叫我师傅，你只是我用物化术造出来的怪物而已。”乌哭嫌恶的撇开头，似不想见到自己亲手造出的木偶。
　　“乌哭。”明亮的嗓音蓦然转成他熟悉的温柔腔调，乌哭一惊，回头瞪着笑眼弯弯的神，冷不防，少年有力的胳膊将他拉到身前，浅粉色的唇瓣覆上来，趁他惊愣的瞬间将一股温热的液体灌进他口里。
　　“你找死。”乌哭饱含杀意的低斥一句，可是四肢却不听他的使唤，眼前有薄雾慢慢拢上来，模糊的视线里光明若狐狸般的笑容缓缓漾开，神智渐渐昏沉。
　　“乌哭。”光明仿若叹息似的语气在他耳边回响，柔若丝绸。
　　“嗯。”乌哭低吟一声，神魂陷入了柔软的白云间，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被撩拨起来，给他柔软削薄的身体蒙上了一层诱人的色泽。
　　“师傅。”神小小声唤道，看着怀中毫无防备的男子将他视作替身，低声呢喃道：“就算是那人的影子又如何，只要能留在你的身边，只要能陪着你，就好。”

作者有话说

　　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