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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赵醋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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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村女对那男子道:“你眼睛瞎了,就瞧不见我的丑模样,就不会去瞧峨嵋派那个周姑娘。倘若你还是忘不了她,我便一指戳死你,一指戳死峨嵋派的周姑娘,再一指戳死我自己。”她说着这些奇怪的话,但声调自然,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一般。那男子听她说得凶恶狠毒,心头怦的一跳。
不巧便在此时,忽然远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峨嵋派周姑娘,碍着你们甚么事了?”
那女子大惊,一跃而起,低声道:“是灭绝师太!”
她说得很轻,但外面那人还是听见了,森然道:“不错,是灭绝师太。”
只听外面那人说第一句话时,相距尚远,但第二句话却已是在小屋近旁发出。那女子心道事情不妙,已不及设法躲避,只得屏息不语。
灭绝师太冷冷的道:“出来!还能在这里面躲一辈子么?”那女子握了握那男子的手,掀开茅草,走了出来。只见小屋两丈外站着一个白发萧然的老尼,正是峨嵋派掌门人灭绝师太。她身后远处有数十人分成三排奔来。奔到近处,众人在灭绝师太两侧一站,其中约有半数是尼姑,其余的有男有女,丁敏君和周芷若也在其内,赵敏心知这是峨眉公事,便随男弟子站在最后,灭绝师太不喜男徒,峨嵋门下男弟子不能获传上乘武功,地位也较女弟子为低。
灭绝师太冷冷的向村女上下打量,半晌不语。那男子提心吊胆的伏在村女身后,也不知在想些甚么,只听灭绝师太哼了一声。转头问丁敏君道:“就是这个小女娃么?”丁敏君躬身道:“是!”猛听得喀喇、喀喇两响,村女闷哼一声,身子已摔出三丈以外,双手腕骨折断,晕倒在雪地中。
众人只见眼前灰影一闪,灭绝师太以快捷无伦的身法欺到村女身旁,以快捷无伦的手法断她腕骨,摔掷出外,又以快捷无伦的身法退回原处,颤巍巍的有如一株古树,又诡怪又雄伟的挺立在夜风里。这几下出手,每一下都是干净利落,众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但实是快得不可思议,被这骇人的手法镇慑住了,失却了行动之力,不敢上前。
灭绝师太刺人心魄的目光瞧向那男子,喝道:“出来!”周芷若心念这男子腿断无法行走,不忍他再受师父伤害,走上一步,禀道:“师父,这人断了双腿,一直行走不得。”灭绝师太道:“做两个雪橇,带了他们去。”
众弟子齐声答应。十余名男弟子快手快脚的扎成两个雪橇。两名女弟子抬了村女,两名男弟子抬了那男子,分别放上雪橇,拖橇跟在灭绝师太身后,向西奔驰。
那男子并未因自己处境而忧心,见那村女醒来,大声问道:“蛛儿,伤得怎样?受了内伤没有?”那蛛儿道:“她折断了我双手腕骨,胸腹间似乎没伤。”那男子道:“内脏没伤,那就好了。你用左手手肘去撞右手臂弯下三寸五分处,再用右手手肘去撞左手臂弯下三寸五分处,便可稍减疼痛。”
蛛儿还没答话,灭绝师太“咦”的一声,回过头来,瞪了男子一眼,说道:“这小子倒还精通医理,你叫甚么名字?”那男子道:“在下姓曾,名阿牛。”灭绝师太道:“你师父是谁?”曾阿牛道:“我师父是乡下小镇上的一位无名医生,说出来师太也不知道。”灭绝师太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一行人直走到天明,才歇下来分食干粮。赵敏虽腹中有些饥饿,却不愿要那些男弟子的干粮,便靠在一边打盹。周芷若拿了几个冷馒头,分给曾阿牛和蛛儿。她将馒头递给曾阿牛时,向他瞧了一眼,见他不再是之前长须长发的邋遢样,已剃去了胡须,绾了发髻,虽不及赵敏那边俊美但也算是相貌堂堂,又转开了头。曾阿牛心中一阵激动,轻声说道:“汉水舟中喂饭之德,永不敢忘。”周芷若全身一震,转头向他瞧去,原以为他早已命丧人间,不想却还活着,脸现惊喜之色,又看了几眼,道:“你……你……”张无忌知她终于认出了自己,缓缓点了点头。周芷若轻声问道:“身上寒毒,已好了吗?”声细如蚊,几不可闻。张无忌轻声道:“已经好了,白姐姐怎么不与你在一起。”周芷若脸上一阵大喜,见他问起姐姐,轻声回道:“姐姐不回武功,不曾下山。”又不便多说,走了开去。赵敏见周芷若与那人似乎交谈甚欢,与自己说话那般生冷勉强,与一个两面之缘的男人却这般欢喜,心中不悦,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其时蛛儿在张无忌身后,见周芷若蓦地里喜不自胜,随即嘴唇微动,双目中是光彩明亮,待她走开,便问张无忌:“她跟你说甚么?”张无忌脸上一红,道:“没……没……甚么?”蛛儿哼了一声,怒道:“当面撒谎!”赵敏见当下心中冷笑,走到雪橇旁,轻笑一声,讥斥道:“心口不一。”说着,至周芷若跟前,道:“周姑娘为何不分我些馒头。”周芷若先前瞧她不要那些师兄的干粮,只当她不饿,又见当下来找自己要吃的,心念赵敏定是不愿受他人恩施,又是因自己才这番落魄,心中更是愧疚,便将白芃塞给自己的油纸包悄悄递给赵敏道:“路途艰苦,赵公子莫要见怪。”赵敏见自己与那男子不同,喜道:“多谢周姑娘。”顿了一顿,又道,”此去光明顶路途遥远,又免不了一番争斗,不如在下帮你背些干粮,那二人也由我去分食些干粮如何。”周芷若心道:“若是与外人纠扯太多定是不便,如此倒是省事许多,也不必担心赵敏饿着。”道:“如此,麻烦赵公子了。”赵敏见目的达成,当下拿了干粮,走至张无忌身旁,笑的坦坦荡荡,道:“日后公子若是腹中饥饿唤在下便是。”
各人歇了三个时辰,又即赶路,如此向西急行,直赶了三天,看来显有要务在身。一众男女弟子不论赶路休息,若不是非说话不可,否则谁都一言不发,似乎都是哑巴一般。
这时张无忌腿上骨伤早已愈合复元,随时可以行走,但他不动声色,有时还假意呻吟几声,好令灭绝师太不防,只待时机到来,便可救了蛛儿逃走。只是一路上所经之处都是莽莽平野,逃不多远,立时便给追上,一时却也不敢妄动。他替蛛儿接上腕骨,灭绝师太冷冷的瞧着,却也没加干预。日间休息、晚间歇宿之时,张无忌忍不住总要向周芷若瞧上几眼,赵敏总是适时拿着馒头,上前询问他可要些干粮,又或是来问问他二人腿脚可曾好些,以挡住张无忌的视线,周芷若远远瞧着,也不去干预什么,这赵公子怎么这般孩子气。
又行了两天,这日午后来到一片大沙漠中,地下积雪已融,两个雪橇便在沙上滑行。
正走之间,忽听得马蹄自西而来。灭绝师太做个手势,众弟子立时在沙丘之后隐身伏下。三人分挺短剑,对住赵敏、张无忌、蛛儿的后心,意思非常明白,峨嵋派是在伏击敌人,三人若出声示警,短剑向前一送,立时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听马蹄声奔得甚急,但相距尚远,过了好半天方始驰到近处,马上乘客突然见到沙地上的足迹,勒马注视。
峨嵋大弟子静玄拂尘一举,数十名弟子分从埋伏处跃出,将乘者团团围住。
赵敏探首张望,只见共有四骑马,乘者均穿白袍,袍上绣着一个红色火焰。四人陡见中伏,齐声呐喊,拔出兵刃,便往东北角上突围。静玄大叫:“是魔教的妖人,一个也不可放走!”
峨嵋派虽然人多,却不以众攻寡。两名女弟子、两名男弟子遵从静玄师太呼喝号令,分别上前堵截。魔教的四人手持弯刀,出手甚是悍狠。但峨嵋派这次前来西域的弟子皆是派中英萃,个个武艺精强,斗不七八合,三名魔教徒众分别中剑,从马上摔了下来。
余下那人却厉害得多,砍伤了一名峨嵋男弟子的左肩,夺路而走,纵马奔出数丈。峨嵋派排行第三的静虚师太叫道:“下来!”步法迅捷,欺到那人肯后,拂尘挥出,卷他左腿。那人回刀挡架,静虚拂尘突然变招,刷的一声,正好打在他的后脑。这一招击中要害,拂尘中蕴蓄深厚内力,那人登时倒撞下马。不料那人极是剽悍,身受重伤之下,竟图与敌人同归于尽,张开双臂,疾向静虚扑来。静虚侧身闪开,一拂尘又击在他的胸口。
便在此时,挂在那人坐骑项颈的笼子中忽有三只白鸽振翅飞起。静玄叫道:“玩甚么古怪?”衣袖一抖,三枚铁莲子分向三鸽射去。两鸽应手而落。第三枚铁莲子却被躺在地下的一名白袍客打出暗器撞歪了准头。一只白鸽冲入云端。峨嵋诸弟子暗器纷出,却再也打它不着,眼见那鸽投东北方去了。静玄左手一摆,男弟子拉起四名白袍客,站在她面前。
自攻敌以至射鸽、擒人,灭绝师太始终冷冷的负手旁观。张无忌心想:“她亲自对蛛儿动手,那是对蛛儿十分看重了,想是因丁敏君双腕震断之故。这老尼若要拦下那只白鸽,只一举手之劳,有何难处?可是她偏生不理,任由众弟子自行处理。”这些峨嵋派的大弟子显然在江湖上都已颇有名望,任谁都能独当一面,处分大事,对付魔教中的几名徒众,自不能再由灭绝师太出手,静玄、静虚亲自动手,已然将对方的身分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