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绵马

3、chapter3

　　郑郯认得这种子弹。

　　弹头上刻着繁复的凤凰图腾，不是鸦城明面上任何一个家族的徽章。

　　凤凰是地下军火商唐家的图腾，是以唐家前任家主唐凰的名字为设计蓝本。而唐家在生产过程中，会在图腾里藏一组数字，作为订购单号和防伪标记。

　　唐家是鸦城最大的军火商，但尽管做的是非法生意，他们的每一批货，都有清晰的去向。

　　而这一点，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郑郯是唐凰一手带出来的，他就是这部分极少数的人之一。

　　陈池扔完密封袋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郑郯拿出一颗弹头对着灯，金属色里折射出一抹不一样的碎银，点点碎光拼凑出几个数字——巧了，恰好是他离开唐家前几天监制的那批货，体量太大，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这批订单的订货方是……鸦城赵家少主，也是赵家在下城生意的舵头，赵深棠。

　　虽说生意是照常做，但唐家为了在下城巩固地位，可没少给赵家找不痛快。赵深棠曾经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想杀落了单的唐家利刃，不奇怪。

　　为什么说是曾经的唯一继承人？这就要说到赵家家主赵信已经卧病在床了，不知道犯了什么贱莫名父爱泛滥，非得把流落下城的私生子找回来恶心赵深棠。
　　哦，是在下城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私生女，也就是——涂新夜。

　　涂新夜的回归让上城的少爷小姐们又幸灾乐祸又人人自危，但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不太看得上这个下城来的“贱种”——大家背地里都这样议论。

　　直到赵深棠在下城的势力被挤占，涂新夜几乎接手了赵家在下城的一半产业——赵信那个老头子似乎也对这种形势特别满意。

　　说这件事情没有赵信参与是不可能的，但并不能否认，涂新夜的能力在其中占有决定性地位。

　　是个狠人。

　　因此赵深棠的手段愈发雷厉风行，之前订购的那批货应该就是作为战备——腥风血雨早就埋好了伏笔，郑郯不过是差点成为了内斗下的牺牲品。

　　而他也有预感，这场内斗不会草草了结，只会愈演愈烈，最终演变为一场鸦城的大换血。

　　赵家的权力更迭只是导火索，赵信料到鸦城不会再沉寂多久了，找回涂新夜也绝不是心血来潮。

　　郑郯现在没了唐家作庇护，便是时刻把自己暴露在上城四家的瞄准镜里。

　　尽管郑郯是能在鸦城乱一番风云的顶级杀手，却无法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上城作对。

　　而现在唯有的选择，就在眼前。

　　郑郯不止一次地在悬赏令上看到过这张脸——陈家独子陈池。

　　陈家是鸦城的老牌世家，与新贵蒋家一直存在修昔底德式的竞争关系。但相比赵家的疯狂扩张和孤立行事，实在是算不得在风口浪尖上。

　　郑郯沉吟许久。

　　翌日。

　　陈池看着面前低下头却仍背脊挺立的男人。

　　呵，倒还算能屈能伸。

　　“你放心，我救你回来就不会让别人轻易杀掉你。”陈池不想刻意装做什么情真意切求贤若渴，语气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这反倒让郑郯放下心来——陈池的救助更多的是顺手为之，也或者可以叫做和赵家作对——陈家不害怕赵家。

　　哪怕在上城蒋赵陈邓四大家族里，陈家早就被后起之秀蒋家和赵家超越，但仍未有人认为陈家会害怕他们。

　　所有人不谋而合地相信陈家家主陈樱辞的妹妹陈宁玉同下城唐家前任家主唐凰之间的蜜友关系会为陈家撑起一把强大的保护伞。

　　但在郑郯看来，唐凰死后，唐洛宇的行事便不再一切遵从唐凰的意愿。唐凰对陈宁玉的情感的确可以保护陈家，但这份情感仅仅是唐凰个人的，唐洛宇究竟愿不愿意还和陈家站在同一条船上，便只是唐洛宇个人的情感和利益考量。

　　但唐洛宇行事向来谨慎，哪怕不想再同陈家扯上关系想必也不会就此透露风声。
　　那么陈家暂且就可以再狐假虎威一把。最好借着这虚声震慑其他世家，一举吞下处于风口浪尖的赵家。

　　须臾之间，这些想法便划过郑郯的脑海。他一抬头，便见陈池盯着自己。
　　陈池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郑郯，喉间发出一声不明的轻哼。

　　“那就这样，你安心养着。”陈池一边转身，一边冲郑郯摆了摆手。

　　咔哒。是门锁扣合的声音。

　　接下来几天，郑郯再没见过陈池。

　　-

　　黑曜石俱乐部包厢。

　　陈池约来的一帮人早就被忽悠得离开了包厢，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陈池一人。
　　又是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瓷砖的声音，陈池没由得几分紧张。

　　“陈池先生，”是低哑的女性嗓音，“有兴趣和我跳一支舞吗？”

　　“直接说正事。”陈池没搭理涂新夜伸出的手，兀自理了理衣袖。

　　“呵，真是无趣。”涂新夜坐在微型吧台旁，开叉的长裙从跷起的腿上滑落，端得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下一步你怎么安排的？”陈池挪开视线。

　　“让郑郯相信，刘郢也是赵深棠的手笔。”涂新夜今天的面纱是黑色的，朦朦胧胧透出一双漆黑的眸子，“让他们狗咬狗，岂不美哉？”

　　“可是刘郢不是已经被处理干净了吗？”

　　“你想办法让郑郯去一趟下城的夜宴酒吧。剩下的，交给我。”说罢，涂新夜站起身来。

　　“唉！那个……最近小璃怎么没来黑曜石了？”陈池面色有些泛红。

　　“你和她应该比较熟吧？”涂新夜发出一声嗤笑，“听说她爸交给她一些和唐家联络的事务让她去下城处理了，你最好加把劲儿，别等到她和唐洛宇联姻。”
　　陈池应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涂新夜的高跟鞋隐没在舞池的狂欢中。

　　“呵，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