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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终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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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很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真的很难做到,难比登天。
无奈之下,我也只能被动配合治疗。
吃饭、吃药、打点滴、晒太阳、睡觉、做检查,每天流水线一样的生活伴随着我灵魂深处歇斯底里的呐喊。
我后悔了。
我应该换一种更容易死透的方式。
“……林习……以后……”
耳边一直有幻听,我尽力在忽略它,但实在不堪其扰。
太吵了,没办法我只能试着去分辨着那些语言的意思,希望借此来停止徘徊不散的噪音。
“林习,我们离婚吧……”
眼前的模模糊糊人影也清晰了,硬质的黑发、浓重的剑眉,是傅翀。
是吧?
我挣扎着想要确定一下。
傅翀把我扶起来靠着床头,背后还塞了一个枕头让我更加舒服一些。
离婚?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我是他家买来的一件昂贵摆设,还有着益寿延年得功效,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可我又确实没有听错。
我内心深处涌起层层不安,问题一个接一个出现在我脑海里。
我真的能离开?
骗人的吧?
以后我可以自己过生活了?
他是觉得我累赘了吗?
自己生活是个什么样子?
……
我不怕苦不怕累,就算没有一技之长也可以通过体力劳动获得收入,况且我吃得也不多。社会上有专门的救济所,我就算睡大街上也可以的。
吃和住都可以解决,可我心里还是不得安定,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有一块儿空落落的。
药物确实管用,我虽然没有多舒服,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完全活不起了。
“能最后陪我去吃一顿饭吗?”我抬起头,睁大眼睛盯着他。
他应该是没想到我第一句话是这个,明显愣了一下,慢慢说道:“我以为你一直不愿意和我吃饭呢。”
“你想在哪吃都可以,但是你还不能出院,时间要我来定。”傅翀还是那个样子,什么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都仿佛胸有成竹,容不得人辩解。
我本来也无从反驳。
接着,他又提了一堆其他的事情,包括房子、赡养费……都是我根本不在意的东西。
我这人既好强又死要面子,不需要他给我这些。
之后的治疗,医生有了我的配合顺利很多。
尽管我每天都会梦到以后没有alpha而难熬的发情期、困苦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漆黑中找不到方向的路……但总归以后会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如果我还想死的话,也没人能拦着了。
出院那日,傅翀来接我,开车带我去了市中心最高的那栋楼吃饭,就是我之前能从房间望见的那栋楼。
原来它不是一座写字楼,而是一栋集合吃喝玩乐买俱全的商业楼盘,我抚摸着它的墙壁,小声跟它道歉:“对不起,之前把你认错了。”
不少路人对我投来疑惑的眼神,傅翀大概是觉得我有点丢人,横跨一步挡在我前面,想把路人探寻的目光与我奇怪的言行举止隔开。
我太久没有出门了,面对五光十色的人群、到处洋溢的欢声笑语,确实有点不能适应,太吵。
手和脚放在哪里比较合适?我得琢磨一下。
与人群格格不入,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
我刚出校门就进了傅翀的家门,无缝衔接。
之后的社交生活便是那一圈阔太omega,购物、美容、下午茶……没有一件事是我喜欢的,我不想和那些精致的洋娃娃omega打交道,所以后来就更少出门了。
“跟着我就好。”傅翀拉过我的手,低头附在我的耳边说道。
带着Alpha信息素的热气吹在我的脖颈和耳朵上,痒痒的,我躲闪不及。
我从未与任何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十分不自在,缩着脖子想把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中抽出来。
力量上我从来没有赢过,哪次都是。
“别闹,一会儿咱们还要乘电梯,电梯里人多,万一冲散了……这家餐厅是米其林……你挑的口味……也很喜欢……”
无心听他介绍餐厅,一是我真的不喜欢皮肤接触的感觉,又软又腻,他的手掌又很热,过一会儿再加上手心汗涔涔,这感觉光想一下都要窒息了;二则是因为我太了解这家餐厅了,虽然从来没真正踏进去过,但我已经关注它很多年了。
这是宋苇先生最喜欢的餐厅。
最初的时候,我过于幼稚,就想和那个我从没见过的人比个高下,从各路人员那里打听出来不少关于他的事情,了解的越深我越心凉。
后来嘛,我光是活着都很费劲了,而且也认清了现实。
只是这家餐厅,我总是难以割舍,真的那么好吃吗?连宋苇先生这样暖玉一般的人儿都能俘获?
刚结婚那阵子,我搞不清状况,总觉得傅翀会有一天带着我出门单独就餐,其实就是我想要约会,那时我年纪小,脑子中还残留着风花雪月,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谁没有犯蠢的时候。
我等啊等啊……事情就发展到了如今的模样。
傅翀绅士地帮我拉开座位,又很耐心地向我介绍菜品,照顾得体贴周到,就好像他对我真的情意绵绵似的。
服务员上菜很优雅,可惜菜没有味道,额……也不能这样说吧,是我太粗糙,品不出它的前调中调和什么后调回味。
胃口一般,我很快就吃不下了,望着楼下发呆。
楼下有一个不大的广场,那边十字路口有一个老爷爷拿着好多气球在卖。我还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只可以飞上天的气球呢,突然间有点想要。
“你能送我一只气球吗?”
傅翀也早早吃完了,他正在望着发呆的我。
“你想要哪个?”
我趴在窗户上,在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里面费力辨别挑选,那好像是头红色的牛,看着不错;小猴子也不错;皇冠的造型也挺好呢……
“这样,我都买回来给你,你可以慢慢挑。”
傅翀行动力非常,在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起身下楼了,从餐厅消失了。
没一小会儿,他就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他快速地穿过小广场,几句话就与老爷爷谈好价钱。
我在餐厅往下望着,傅翀只有一点点。
他平日里总能使我有被压迫的感觉,让我紧张不安,但此刻他只有一点点,我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直视着那个点。
距离那么远,我虽然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我知道老爷爷一定非常高兴,傅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也挺高兴的,手中攥着一大堆色彩明丽的气球,像动画片中出走的人物形象。
傅翀知道我一定在楼上看着他,因此停在小广场中央朝我挥手,我看不清他的脸,他应该是笑着的。
我突然起了坏心眼。
现在是三十六楼,我跳下去必死无疑。而且,我可以正好在他的面前坠落,就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儿。
我努努力调整好姿势,尽量使我的脖子与身体拧成90度角,就可以和小花园中的名贵杉树一样了。
希望我落地之后还能留存几秒的意识,可以在我生命的最后给他个微笑。
脑海中浮现场景——鲜血不断从身下流淌,染红周围的地砖,我扭曲着躯干躺在红色的中央,四肢分崩离析,碎肉甚至可以蹦出几米远。在这个晴朗又祥和的午后,我打破了平静。周围人群因为我而变得更加杂乱,到处是叫喊声。我毫无生气地静卧在大片鲜红色中,苍白空洞的脸上却是象征着幸福的微笑……
我为自己的创造力点赞,真是集血腥、恐怖、诡异为一体的前卫美学。
现在,我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可比之前强多了。
真的好想实施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