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格》季了个节

2、第二章yy

　　从回忆中抽身，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夏日的天亮的快，此刻不过五点零几分。
　　手机铃声欢快的响了起来，江铭从兜里掏出——是白熙。不带犹豫的挂断，又果断地在下一次响起之前将来电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做完这些似乎还不够，江铭干脆从手机里扣出电话卡，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那小小的卡片便裂成了两半。江铭冷着脸，手上却毫不留情的从各大社交平台把备注“宝贝”的拉黑。
　　做完这一切，江铭把黑色的手机扔在一边，沉默地盯着车窗前的景物。
　　这是一条几近废弃的街道，疏于管理，路的一旁某家店前堆积着很多早已锈蚀的铁器。更多的门脸儿拉着或蓝或黑的卷帘门，门上印着诸如“门店转让”“此屋出租”等的字样。荒凉的很。
　　江铭不知怎么，没出息的突然想起几年前，也是一个夏夜，他带着白熙从宿舍翻墙而出跑到校后的小巷......开房。
　　当然房最后也没开成，因为俩人都忘带身份证了，于是只能在微风习习的夜里手牵手压马路，倒也格外开心。一股火气又窜上江铭的头，他扯了扯领带，不再逗留，驱着车离开了。
　　太熟悉了。这个城市，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仿佛见证过两人长跑了四年的爱情。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会疯的。
　　但在逃跑之前。
　　上午九点，江铭准时踏进了公司的大门。王华已经到了，看见江铭后低头致意：“江总好。”“把最近一周的工作，压缩在这三天吧。”江铭点了点头，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对跟在身后的王华说，“还有，我手机卡坏了，你下午帮我重新办一张。”
　　“好，好的。”虽然不明白自己boss怎么想的，但老板的命令，做就是了。
　　江铭，江家的独苗，江瑞集团现任总裁。从小成绩出众，凭着优秀的高考成绩进入了全国一流大学，金融专业，毕了业便直接坐上总裁一职，虽然年仅24，但江铭的能力和手段确实出众，因此，没有引来什么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名号，最初看不惯江铭的人在看见他打下的成绩后也都通通闭了嘴。
　　江铭有恋人，是个秘密。
　　除了两人的几个朋友以外，只有王华知道。王华还是有一次因为紧急事务冲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撞见的。王华发誓，如果他知道自己会因此扣掉半个月的工资还被江铭疯狂威逼利诱地要他保密，那天就算有死神从屁股后头催他干事他也一定，先敲门......王华想到这叹了口气，boss为什么要自己保密，他是知道的。
　　因为江严明，江家的当家，集团的董事长，江铭的爹。
　　可怜我们风华正茂风光无限的江boss，二十四岁了，怕爹。
　　也正是因为如此，江铭才不敢一声不吭地消失匿迹，他不能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不能做事不计后果。
　　想跑的话......起码也得，先完成手头上的工作。才不至于被老爷子全世界通缉。
　　接下来的三天，江铭发了疯一样的工作，没日没夜。批文件，审报告，开会，不停的开会。他一刻不停，像转起来没完的陀螺。
　　可是，可是明明身旁充斥着这么多声音，大脑也全部被填满，为什么，周围还是这么静？静的不行，连汗珠滑过发梢的声音，他都听得到。
　　总是少些什么。江铭知道少些什么，但他不愿去想。
　　三天后，晚上。
　　陪着总裁疯狂工作了三天的王华，早已经神志不清，就靠一口气儿吊着。他正站在总裁桌前，等待着最后一份文件的审批。王华看着江铭仿若无事的模样，心里上演了出腹黑总裁折磨无辜清纯小助理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几秒后，蓝色的文件夹被江铭合上，递给了王华。王华激动的就差一嗓子叫出来，拿了文件头也不回地跑了。
　　江铭靠在了椅子上，闭上眼，也缓缓吐了一口气。他沉郁的心情有所疏解，面上甚至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去哪儿好呢？
　　手机铃声打断了江铭的思考，他睁开眼，接了起来。
　　-“铭铭。”是何祺。
　　“怎么了妈？”
　　-“你，下班了吗？”何祺的声音听来有一丝小心翼翼。
　　“嗯，刚下。”
　　-“那什么，你小姑，记得吗？她儿子林格，离家出走了......”
　　江铭听着就烦：“小屁孩能走多远，不出明天自己就回去了。”
　　-“不是，两天了，两天没回家了，问同学也不知道去哪了。”
　　“您什么时候对她家的事儿这么上心了？”江铭又合上了眼，空出的手捏了捏鼻梁。“让他自生自灭去吧，我没空管他。”
　　-“你小姑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是一个人，你就帮着找找，转转附近的网吧歌厅什么的。那孩子毕竟是你...表弟。”
　　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表弟算表弟？
　　江铭皱皱眉，心里又想，就算真失踪了，那也是警察局的事啊，挨着他什么了，闲得慌才去管。刚要开口拒绝，何祺的声音传来：“你爸...也有这个意思。”
　　江铭到嘴边的话立马变了味：“...我知道了，这就去，找不着拉倒。”说完就挂了电话，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出了办公室。
　　空气有种压抑的感觉，江铭抬头望了望，漆黑一片，依稀辨别得出厚重的云层。夏季的雨说下就下，等到江铭坐上车，豆大的雨点便砸上了挡风玻璃，立刻裂开为一小滩水，向四面八方流去。
　　江铭拿出手机，何祺早已有好几条未读消息，他手指点了点，一个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长得瘦瘦小小，反戴着鸭舌帽，略长的黑毛不安分的炸出几绺，正蹲在路旁的花池子边上，一脸冷漠和不耐烦的男孩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看起来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叛逆少年。
　　江铭发动了车子，按着何祺给的地址开去。路上，他细细想了想这个和自己未曾谋面的表弟。搜遍了记忆的匣子也没找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记得这孩子只比自己小五岁。
　　也就是，19？
　　十九了还闹这种十三四岁男孩子才耍的把戏，江铭心里啧了一番，还得麻烦大人出来找，干脆报警算了。这样想着，他已经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附近，是本地的一所普通高中。大雨正哗哗地下着，在车外被车灯照到的地方形成一道雨帘。
　　江铭绕着附近的街开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营业性场所，该关门的都关门了。于是不再逗留，打算向着何祺发来的第二个地方驶去——Z街。Z街？江铭眯起了眼，有名的公子哥儿们花天酒地的商业街。想想那孩子的模样，江铭想也没想把这个选项pass了。
　　后面几个要么是太不靠谱要么太远，被江铭一一划掉。那份列表上剩了最后一个地方：燕园小区。江铭踩下了油门。
　　雨势不见减弱，甚至轰隆隆地打起了雷，江铭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一刻不停的工作着。车子缓缓驶到了小区门口，有门禁，外来车辆进不去。看着小区里黑幽幽的一片，江铭皱起眉，从副驾驶的手扣里拿出一把雨伞，靠边停好后，就举着伞下了车。
　　小区楼层虽然建的高，但并不算大，结构也比较简单，一看就像是无良开发商建了一半就跑路了的产物。雨已经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从噼里啪啦变成哗哗啦啦，远处的雷却开始不安分，隆隆地打个没完。
　　江铭其实挺喜欢雨天的，最喜欢痛快的大雨，能把天地都彻底浇透的那种，所以即便此刻走在雨里偶尔会被淋到一点，江铭的心情也还算不错，他慢悠悠的在小区里逛着。
　　——
　　车内。江铭开了内置灯，副驾驶上，赫然多出一团不明黑色物体，细看还会发现这团东西在止不住地发抖。
　　江铭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盖在那“物体”的身上。
　　他是在楼房和围墙之间的过道里找到他的，都不用和手机上的照片对比，江铭就知道离家出走的那个熊孩子就是眼前这只，壮着胆子逃跑结果到了外面又怂的，家猫。
　　找到他的时候，少年不出意料的开始反抗，江铭没那么多好脾气，撑着伞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那个带着卫衣帽子，穿一身黑，被淋得都在发抖的狼狈的人。“你妈现在找你快找疯了，别说你妈了，我妈都跟着着急。大哥，十九了，能不能成熟点？”江铭毫不留情地说，“还有，就算闹离家出走，就在自己家小区里也叫离家出走？下雨了不知道进单元里躲躲？看来不成熟的不仅是心智，还有脑子。”
　　被训斥的少年一声不吭。
　　江铭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接着说：“现在，如果你不想淋一夜的雨明天继续过你的流浪生活，就跟你哥我回家。”说完，江铭转身便朝着来时的路走。没几步，就听见了身后响起的拖沓的脚步声。
　　江铭有点想笑，这样子就好像一个三五岁的小孩，明明跟父母闹着别扭，可父母一说要走把自己扔下，还是拉下脸跟着走。江铭也不回头，只是打着伞在前面走，由着身后那人淋着雨跟着。
　　此刻，这只从家养混成流浪的猫在自己的副驾驶上蜷成一团，衣服都贴在了身上，脑袋靠着车窗。“不想回家？”江铭边从手机上给祺母回了消息，边问。没有回应。
　　江铭不禁转头又向他看去。似是察觉到了江铭的视线，流浪猫才不情不愿淡淡地随意嗯了一声。态度让江铭没由来的火大。“臭小子。你多大了？十九了，做事还这么不管不顾全凭心情......”江铭表面上在训晚辈，其实心里在为自己叫苦。
　　边说边发动了车子：“珍惜你这没啥用的莽撞吧，有些时候......也挺好的。”
　　起码不用像我一样...干什么都畏首畏尾。
　　江铭把车朝着就近的酒店开。
　　天边突然白了一瞬，紧接着就炸了一声雷。江铭用余光清楚看到身旁的人浑身震颤了一下。江铭挑了挑眉，还不待出声奚落两句，又是一道闪，一声雷。那人又一次抽搐了一下。
　　到嘴边的话被江铭咽了下去。他换用左手把方向盘，右手摸索着想在那人的头上呼噜呼噜，只是刚碰到就被打了回来。“嘶——还是个带刺儿的。”江铭收回手，在空中稍犹豫了下，就放到了车载音乐的旋钮上。舒缓、悠扬的旋律随着旋钮的旋转轻轻飘了出来，充斥了狭小的车内。
　　江铭尽量在提速的同时把车子开的安稳。到酒店以后，江铭喊了那人两声，不应。
　　“你妈没教过你不理长辈是件很没礼貌的事吗？”说着，江铭转身要扯下那人头上的帽子。
　　帽子轻易的就被江铭扯掉了。
　　只见本来龇牙咧嘴、浑身炸毛的流浪猫，此刻面庞柔和，闭着双眼，呼吸均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