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51、第二十五章 上（修）

　　相比起广场上三个人两只猫之间的轻松（？）友好（？）的协商气氛（？），密室三人组的命运就要不幸了很多。
　　这具尸体无论是埋尸的地点还是埋葬的方式都让他们感到非常特殊，再想到马蒂尔宁愿自杀式撞昏也不愿回答问题的样子，三个人心中都十分沉重，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谨慎。
　　尸体的背面没有什么明显的蛛丝马迹，埃德加和克莱恩用衣服掩住口鼻，小心地将木棍塞到尸体下方，喊着口令同时用力将尸体翻过身来。
　　这一翻动，汹涌的腐败气味便扑面而来，熏得三人无法再呆在原地，逃命一样退了出来。
　　“咳咳咳——真是XXXX的！怎么这么臭！”卷毛大叔一脸菜色地呛咳着，一直咳到满脸通红，刚才他处在三人中最后一位，至少多闻了半分钟的腐尸气味。
　　埃德加也在咳嗽，顾不上说话，只有最先退出的半精灵小姐情况比较好，她担心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转身向黑发青年这边走过来：“伊维，请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姜汁或者姜片？”
　　伊维将水袋递给她，顺口问了一句：“找到什么了吗？”
　　“没有……那尸体味道太可怕了……我们出来透透气，待会儿再进去看一下。”米兰妮同样一脸苦色。
　　伊维点点头：“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奈吉尔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我也要去。”看到米兰妮有点担心的神色，他声音放大了一点儿：“我……我会坚持的！”
　　黑发青年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叮嘱一句：“觉得不舒服就自己出去，别逞强。”
　　精灵少年连连点头，心头暗自告诉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差了，这次一定要多多坚持。

　　休息片刻，大家再次钻进了密室，继续研究那具尸体——只有泰姆莱斯以密室狭小为理由主动留在外面，还一把抱住青蓝死不撒手，号称是让他陪着自己。
　　尸体正面的情况比冒险者们想象的还要差，不知是不是俯趴的姿势影响，从胸腔下半到整个腹腔，都好像怀孕的妇女一样高高隆起，衣服下露出的手臂大腿则是一大坨一大坨堆叠的腐肉。
　　始终贴在泥土那一侧的面容已经开始腐烂，眼窝处露出白森森的颧骨，灰白色眼球突出吊在眼眶外面，少数灰白色的菌丝从腐烂的粘液中蔓延。整张面容都变成紫黑色，鼻子部分的皮肉已经烂掉，露出了两个小小的腔洞，下面是两瓣突起肿胀的嘴唇，下唇外翻着，露出里面黑黄色参差不齐的牙齿和吐得长长的舌头。
　　看了几眼众人才发现，这具埋在土里的尸体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大地精的，只不过面部头颈部位的毛发相对稀疏灰白，再加上火把照明光线不足，从背后看过去才会被错认为是老年人。
　　“这个密室应该就是地精们储存财宝的地方吧？他们怎么会把这地精尸体也埋在这里，上面还堆了这么多干草掩饰？” 卷毛大叔痛苦地皱着眉头，用手里的木棍小心地敲打着尸体的上半身，试图在这一团腐肉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半精灵小姐接过埃德加手里的火把，凑到尸体的面部，忍住心里翻涌的呕吐感仔细查看，低叫出声：“你们看，这家伙的脸上这些绿色的线条，是不是纹刺的花纹？”
　　“脸上有花纹？”
　　“米兰妮你看错了吧，刚才那些大地精可没有，我可是脸对脸的近距离看过呢。”
　　连黑发青年都被她的话吸引过来，看了两眼那几乎和紫黑色皮肤分不清楚的纹路，不疾不徐地说着：“的确是刺青纹身，这么说起来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咦？”其他四人都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本镇图书馆里有套类人生物研究专家编写的《常见野外类人生物研究丛书》，其中有本《地精社会学》，你们经常做地精任务的话，应该找一下这本书看看。对了，里面有本《常见不死生物——骷髅与僵尸的研究手记》，也推荐一下。”伊维耸耸肩膀，解释着，“能够在脸上纹身的地精都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简言之，或者是首领、长老，或者是巫师。刚才外面那些大地精中间没有任何人脸上有纹身，我以为是他们转信冰霜教派之后放弃了纹身的习俗，或者是这群大地精数量不足，还没有分出各种地位等级——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却是有纹身的人被提前干掉了。”
　　“被人干掉了……你是想说，是马蒂尔杀了他？”什么丛书之类的东西埃德加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现在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伊维刚刚说过的话，很快追问了一句，同时注意着米兰妮的神情。
　　伊维点了点头：“应该是马蒂尔先培植了自己的亲信，然后通过各种办法，比如说暗杀下毒，或者其他的招数，干掉了这个真正的首领，将自己亲信推到前台，否则她怎么可能掌握得住这群大地精？所以我才说，咱们刚才的运气是真不错，一般这些长老或者巫师要么是身手高超的武者，要么会一点点法术，如果他还活着，光是指挥那些地精们作战，就足够我们□□.掉十次八次了。”
　　半精灵小姐面无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埋头检查尸体，埃德加和克莱恩也不敢再提出其他问题，三个人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得到了结果——尸体腰侧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物品，可能是因为锈蚀的关系，黑乎乎的颜色和衣服几乎分不出来，其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
　　大胡子战士左右看看，抓起两个刚才倒空的小皮袋套在左右手上，探手过去将那小小的金属物拽了下来。沾满了黑褐色尸水的金属物腥臭无比，表面沾满腐败的肉皮和衣服碎片，看样子还必须先清洗一下才能看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埃德加干脆就用空皮袋一层层将这金属套起来，免得这种恶臭传的到处都是。
　　挖出了这具意外的尸体，这小小的密室也不能在待下去，好在装在皮袋中的钱币已经收集得七七八八，其他丢在草堆上的装饰物也算找得差不多，大胡子战士干脆让所有人都撤出去。从马蒂尔宁肯自杀也不肯多说的反应来看，她那边是问不出其他东西的，这尸体上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和邪恶神殿一起交给冒险者工会去操心吧，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拿着自己应得的一份奖励，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比较安心。

　　◇　　◇　　◇

　　带着从小密室里找到的意外之财，还有马蒂尔这个俘虏，冒险者们离开了地精洞穴。
　　带着湿意的凉风穿过馒头树林，将叶子吹得哗啦啦响个不停。
　　天色已经变成隐隐的灰蓝，星星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只有维罗纳星孤独而骄傲地挂在东方天际，这颗被称为“太阳引路人”的全天最亮星只有在日出前十分钟和日落后十分钟才会短暂出现。
　　深深呼吸几次洞外的新鲜空气，半精灵小姐闭上眼，低声呢喃：“天亮了……天亮了……”说着说着，隐忍许久的眼泪流了下来。

　　◇　　◇　　◇

　　即使这个任务出现了各种各样难以预料的问题，到了最后甚至人人带伤，可是他们的收获也远超想象，先是完成表面上任务要求的“找到镇长被抢走的货物”，还发现了人质的遗物，尤其发现了寒冰神殿，揭穿马蒂尔的阴谋，以及抓出镇长这种老蛀虫，冒险小队也算是完成了预定目标，外加超额打穿隐藏关卡。剩下的事情就只剩下返回工会提交任务记录进行确认，想来无论是冒险者工会还是本地领主，发放的奖励都不会太过小气的。
　　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有另外一件麻烦事需要解决——
　　“队长，我不认为现在返回橡木镇是一件好事。”
　　大胡子战士停下手里收拾背包的动作，看向提出异议的黑发青年：“伊维，说说看你有什么想法？”
　　黑发青年简单说明一下情况，大家立刻就想到其中的关键问题：橡木镇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地方，工会的正式工作人员只有马蒂尔一个人，其他的酒保啊服务生什么的，都是维持镇工会运行开支的酒吧工作人员，如果他们直接回去，根本找不到其他的工会人员说明这次任务的情况。
　　同样的，领主指派在橡木镇的行政属吏也只有镇长一人，难道他们要去向镇长揭发他自己吗？
　　更何况，这次的任务又是邪神信徒，又是邪恶神殿，再加上镇长也牵扯进来，已经算得上是一件危及整个森林外围地区的大事件了，后续很多问题还必须交给工会，比如延请高阶牧师和法师前来驱散这里的负元素，所以伊维提出的问题也真的是件必须注意的事情。
　　半精灵小姐跟着补充了一句：“伊维提到镇长，我也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们觉得马蒂尔这个任务陷阱的内情，镇长知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那我们现在这样冒冒失失直接返回橡木镇，镇长会不会猜到我们已经知道他的身份，然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给我们编造一些罪名抓起来？”
　　“……编造罪名？”卷毛大叔明显郁闷起来，“不用编造也有啦，别忘了我们出发前可是借这个详情不实的任务敲诈过镇长呢。”
　　“好吧，那伊维你有什么好建议？”大胡子战士看了看一夜未睡都精力不济的队友，决定直接将问题丢给对方。反正伊维也好，这个半路出现的泰姆莱斯也好，统统都是他们这三个人必须抬头仰望的人物，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何必再去为难自己的脑细胞。
　　“我是建议我们直接联系附近城市的工会来确认本次任务。”黑发青年摊开手，指了指那边嬉皮笑脸缠着大猫的黑眼圈男，“联系的事情可以交给他解决，我们需要确定的是具体地点。”
　　“怎么又是我？吼吼吼——本大爷又不是你家里养的狗——”某个被点名的家伙耳朵还挺尖，立刻提出抗议。
　　“干活去！一首精灵短歌。”伊维直接丢出条件。
　　泰姆莱斯呲牙咧嘴地看着他，伸手比出两个指头：“你给小不点做的点心，我也要！”
　　“成交！”

　　其他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做出了决定，尤其是大胡子战士，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只有卷毛大叔，不知是看伊维还是有点不太顺眼，又或者是反驳他的话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立马跳起来表示反对：“什么叫做只需要确定具体地点就可以？好歹我们也是费心费力做了任务的，培罗在上，说得我们好像只能动动嘴巴其他什么都做不到一样……”
　　看到口沫横飞的克莱恩，埃德加翻翻白眼，直接向半精灵小姐打个手势。他才懒得管伊维和那个泰姆莱斯究竟用什么办法去联系冒险者工会呢，反正高阶冒险者各自都有自己的秘诀，别管究竟是传送术、魔法坐骑还是什么飞行术，有人愿意做跑腿的工作，总比他们这些一级冒险者累死累活地步行前进要好得多。
　　米兰妮点点头，走到自己的背包处，从里面取出一卷仔细卷包的羊皮纸，放到众人中间的平坦地面上摊开。
　　经过鞣制的黄褐色羊皮纸完全展开了也并不算大，上面用各种颜色画出一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线条图案，米兰妮一边打开一边说着：“大家先来看看地图再做决定吧，我手里这张是从冒险者工会买到的简易版，绘制的是克鲁克森林西侧大约两百哩范围的地形。”
　　她的指尖点在右侧三分之一处画着栅栏的小型村镇标志上，拿起一颗小石子放在上面，“这里是橡木镇。”然后沿着黑色墨水加重标出的粗线，滑动到地图中部某个画着城墙的城市标志上，拿起第二颗石子放在上面，“这是距离橡木镇最近的一座城市——□□，大概是镇子西北方向大约一百四十哩的距离。”
　　“□□？”奈吉尔探过头看着地图，“地图上好像写的是科萨比城吧？”
　　米兰妮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科萨比城的别称，因为城里有一座非常著名的培罗大神殿。据说几百年前城里曾经出现过一次恐怖的大瘟疫，培罗神降下强大的神迹，拯救了即将灭城的危机，之后为了感谢仁慈的培罗，全城幸存的人立誓世代信仰绝不改变，于是人们都称为□□，那里现在是非常著名的宗教城市，每年都有很多虔诚的培罗信徒前往拜祭。”
　　奈吉尔扁扁嘴，现在提到“拜祭”两个字，反而会让他联想到马蒂尔所做的事情，有时候听人转述再加上自己的想象往往比亲身经历更吓人：“□□的地理位置太偏北了……嗯，我要去星辰湖，所以我想去西边或者南边的城市。”
　　“星辰湖？”
　　半精灵小姐的手指直接跳到了地图最左侧，然后跳出被鞣制的羊皮边际，继续向左滑动，一直滑到差不多一臂长的位置，“喏，星辰湖大约就在这个位置。”
　　“…………”奈吉尔看着金币和米兰妮手指之间的距离，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远？”
　　精灵少年从自己的背包里面取出另一份地图，也铺在旁边，用手指点着：“你看，这里是希姆霍尔森林，这里是星辰湖，这里是落日山脉，我走出森林到了橡木镇花了六天半的时间，那么按照这个比例，我走到星辰湖差不多只需要四个多月就足够了啊。”
　　埃德加很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奈吉尔，你手里的地图是某位法师绘制的吧？法师们有各种法术可以直接远距离传送，或者可以造出能够日夜不停前进的魔法坐骑，一天跨越几千哩地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我们普通冒险者就只能依靠步行，或者是雇佣马车，速度相对要慢得多，一天顶多就是几十哩地。所以工会出售的地图有各种不同的精确等级，他们的定价也不一样。
　　“不要说你从这里去星辰湖，就说艾斯多尔草原，哪怕不考虑穿越佛多克公国和卡西诺公国、布里泽公国的边界，单单说是路程，哪怕你不吃不喝一直走下去，没有两三个月你也走不出去，就算是雇佣载客马车前进，就算路上不出现什么问题，也要走上一个多月呢，毕竟马车只是方便你旅行，真正跑起来，速度还不一定有步行快。
　　“至于从艾斯多尔草原到星辰湖，那段路程就已经超过我们佛多克的领土，你很难找到相关的具体记录。”
　　这一番关于地图和各城镇距离的解释说明直接就把奈吉尔说昏了头，兴冲冲离开森林的精灵少年只有从书本上学来的知识，根本没有想过哪怕是最简单的行路还会有这些最实际的条条框框，原本那个“自己很快就能走到目的地”的信念已经被大大动摇了，可怜的小家伙脸色越听越苍白，神情越听越郁闷，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看向地上的两张地图，心里偷偷盘算着自己身上的那点金币究竟足够自己走多远，接下来又要怎么办。

　　PS：这次一定要结束！握拳，坚决不再重写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