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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长发故念 ...

  •   第二天涂黎麦就揣着兜款款走进人人办的大门,刚下夜班的同事打着遮阳伞跟他打了个招呼,“涂哥今天没开车啊?”
      涂黎麦随口说了句“环保”,拐了个弯去了财务办公室。
      苏安看上去着急出去,手里没拿文件夹,应该又是去兼职黄扒皮的秘书。涂黎麦敲了门,苏安抬头看见是他便收回了目光,说道:“我知道了,晚点帮你销假。”
      涂黎麦歪歪头,笑道:“多谢。”
      正要走时,背后突然响起苏安的声音:“我听老马说你定下来了。”
      涂黎麦回过身,大大方方地承认:“嗯。”
      “挺意外的,祝福你。”
      涂黎麦一样有点意外,“挺意外的,谢谢你。”
      苏安素来不会跟他多说什么,今天多说一句已经难得,点了点头就风风火火地踩着高跟走了。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她的背影很挺,也非常好辨认——她是整个人人办唯一坚持每天上班穿纸页套装的员工。涂黎麦没有继续停留,转身继续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涂黎麦认识苏安的时间不比认识马化仁短——那时候苏安是局里唯一的女同志,穿套装的习惯那个时候就有了,据说是以前销售的工作养成的,眼睛又圆又大,整个人跟可爱却没一点关系。
      又严肃,又世故,是所有非人里活得最像人的,在意金钱,在意生死。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喜欢涂黎麦的原因。
      两个人的背影同时消失在走廊的两端。

      在监犯们的对维护非人权的集体抗议下,马化仁还是没能成功把涂黎麦的哑巴符贴遍大葫芦的每一个角落,大葫芦里热闹得像养了两万只鸭子。
      只有最顶层一如既往的安静。
      空中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指腹覆着薄茧,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圆,轨迹重合的一瞬,圆形荡起波澜,翻出一副湖面般的镜子。波浪渐渐平稳,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容,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在某一刻微微动容,捞起曳地的长发。
      “头发长得很快。”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这片黑暗中响起。
      周凭的手抖了抖,刚刚束起长发垂落,几缕细细散开,仿佛有了生命。
      他沉默了一会,“不习惯短的。”
      那边没再说话,在这个时空里,连一个证明存在的呼吸声都成了奢望。周凭突然想到,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他总是要抓住陆景安的一切,哪怕错过他监书浅寐时衣袖垂地擦出的细微响动。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仿佛又是昏天黑地的一千年。
      周凭仍然是先妥协的那一个:“你——”
      涂黎麦平静地打断他:“若你不想同我说话,就不说话。”
      周凭那点子如未拔除干净的瘟疫病毒般的绮念和期待最终化成嘴边的一声讽笑,“那你一直在这里做什么?”
      涂黎麦:“若你不愿意见我,我便是不在。”
      周凭要疯了,目光刀子一般刺向他所在的那一处,,嘶吼道:“可你就是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
      最后一句伴随着他仿若脱力的吐气声轻轻流淌出:“如影随形……”
      涂黎麦垂下眼睛,知道自己没法解开这道因果的枷锁。
      云涌而风飞,风起卷云动。昔年种种,周凭思之风云际会,他却自诩飞鸟掠惊鸿。
      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向周凭走去。
      既然无法解开枷锁,就不解了。
      周凭冷眼看他走来,恶毒道:“不怕我动手——”
      一双手从后面握住了他的长发,在掌心拢好,“变把梳子。”
      周凭怔怔地,半晌才猛地往前一扑。动静挺大,人却没扑出多远,发尾都还有一小节被涂黎麦捻在指间,大眼睛茫然地落在他身上。
      涂黎麦仿佛没看见似的,抬手招招,“梳子变来,披头散发跟个水鬼似的。”
      周凭直直地看了他很久,苦笑道:“陆景安,你到底要我怎样?”
      涂黎麦捏着头发再次靠近他,忽略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握住头发:“我不要你。”
      周凭如同一个木偶般任他摆弄。
      “我要你好好过下去。”
      周凭漆黑的眼珠子忽然动了动。
      涂黎麦的语气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既然我们分不开,你揣好你自己,修炼或是入世,做些想做的,我总不会再让你流落街头。”
      我总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既然承了小殿下一声先生,”男人揽着他的肩膀,带他走进巷尾的一座小院子,“小殿下便只管安心,我这人虽外头名声差了些,兜里也没几钱银子,总不会让小殿下流落街头的。”
      瘦弱的孩子看着院子里的水井和秋千,看着男人一身懒骨没形的躺在藤椅上,看着晾衣绳上不知何时挂起的自己的衣裳,看着擦过屋檐的夕阳落下,一轮温暖而刺眼的朝阳代替弯月升了起来。
      黑夜永逝,只剩下明天。
      周凭慢慢地,慢慢地抓住了涂黎麦的裤腿,然后突然抱住他的腰放声大哭。
      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整个大葫芦里只有顶层绕梁循环的哭声。涂黎麦犹豫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手指插入周凭发间。
      行吧,没梳子用手梳也行。

      涂黎麦带着周凭从大葫芦里出来的时候,正巧路过的二队长人都傻了。
      他一个箭步往后退了一大步,提起脚跟整个人紧紧贴在门上,双眼紧紧盯着涂黎麦身后的那个人,再次感到了那晚被罡风剌去半截眉毛的恐惧,“涂、涂哥……要不我、我马上给你家那个、那个打电话……”
      恐惧的源头乖巧地站在涂黎麦身后,微微低着头,高高束起的长发因此有一部分垂在脸侧,看上去青春活泼人畜无害。
      二队长:屁嘞……
      涂黎麦把食指放在嘴上,朝二队长比了个“嘘”。
      二队长下意识摒住了呼吸,对对对还是涂哥聪明!不能妄动!万一瞎嚷嚷触怒了这个地行……
      然后二队长就看见他聪明的涂哥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大杀器,眉头突然皱了皱,“蔫头耷脑的做什么,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
      周凭的头抬起一点,目光却没离开他,小声反驳:“现在又没有皇帝可做了。”
      “一会就有了。”涂黎麦出了门,周凭跟在他身后。
      二队长呆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皇帝?莫非……
      危!扒皮,危!!!!!有人要谋朝篡位!

      涂黎麦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周凭去了监察处的办公室,马化仁在看清楚人是谁的那一瞬间突然起立,紧绷着身体直对周凭,其他人听到动静抬头一看,一个个也跟立牌似的“刷”竖了起来,眉头微蹙,面容严肃。
      办公室里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
      角落里有人小声逼逼,“咱们为啥站起来啊?”
      另一个挺直了腰板,“马哥站了你就跟着站呗!快快!眉头皱起来!一点都不整齐!”
      正低头给常恨回消息的涂黎麦周身仿佛自带恋爱结界,盯着手机直直走了过去,一点也没有接收马化仁快要瞪爆眼睛的危机感。
      怎么回事?周凭使了什么法术竟能让涂黎麦对他毫无察觉?!
      涂黎麦没感受到,周凭却停下了脚步,目光扫过众人,又瞥了瞥专注的涂黎麦,想了一会,将身体习惯的向上抬手改成了向下招手,“平身吧。”
      监察处全体:“……”
      周凭自认礼数已经周到,也没有失了做皇帝的气度——他知道现在不兴下跪磕头了,面对重要人物都得起立。
      回完消息的涂黎麦总算又回到这个世界了,他朝周凭招了招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座位,“过来,坐这。”
      皇帝陛下听话的在被家长安排坐下,涂黎麦扫了眼一办公室的人形立牌,“怎么了?”
      马化仁几乎是冲过来的,到身边又生生刹住脚,警惕地往外拉涂黎麦,“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又跑出来了?”
      涂黎麦:“哦,我带出来的。”
      马化仁的表情有几秒钟的空白,脑仁隐隐作痛:“……你为什么要带他出来啊!!!!!!”
      涂黎麦:“给他找个工作。”
      马化仁:“??????”
      打小报告还姗姗来迟的二队长趴在马化仁背后听墙角,听到这个不由探出头:“招、招安了?”
      涂黎麦点点头,问道:“黄扒皮在吗?”
      马化仁拧着眉头不说话,二队长被这消息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接茬,“好像今天要去那边开会吧,这一个月都是会。”
      涂黎麦“哦”了一声,教周凭开机,打开一个简历模板,“你现在——”
      “等一下。”马化仁两根眉毛几乎拧成了黑芝麻小麻花,急吼吼地拽着人到办公室的另一头。他犹豫了一下,麦黑色的脸上慢慢浮起两个黑红黑红的圆坨子,看上去又有耻又有一点期待。
      涂黎麦:……??
      马化仁小声问:“你怎么把他招安的?他之前不是……”
      涂黎麦怕黄扒皮走了,着急回去带周凭写简历,“往昔有些情分。”
      哦哦哦哦哦哦!!!果然是旧情!
      马化仁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又把他拽回来,“你俩认识多久了?你家里那个……”
      涂黎麦有点不耐烦:“他就是我带大的,常恨怎么可能不知道。”
      马化仁被独自留在办公室的门板后面,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子,“哦~从小带大的…太赤鸡了嘻嘻嘻嘻嘻……”

      出乎涂黎麦的意料,周凭居然会打字。
      周凭对此的解释是:“有一个没头发的值班的时候每次都用手机发消息,我就分神识去看。”
      哦,阿阳厌烦季节性换毛,直接剃了光头。
      涂黎麦望了望还蹲在门后的马化仁,问道:“他都发什么?”
      周凭平静地念了几句最常用的:“小哥哥一个人嘛、不嘛你先爆照人家害羞、哇哥哥你胸肌好棒哦。”
      “还有别人吗?”
      周凭点点头。
      涂黎麦眼中闪着诡异的光,“一会写给我。”
      周凭:“嗷。”
      既然周凭会打字,涂黎麦乐意省事儿,让他自己写。
      马化仁从门后再摸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听到的内容如下:
      “本人曾……你在位多少年?”
      “六十多年?”
      “哦,那就曾经营家族企业数十年,业务覆盖范围东亚地区及周边国家,拥有丰富的企业管理经验……”
      “……带出了一支经验丰富,对行业有深刻认识的优秀管理团队……”
      “……后面的政绩随意捡一些写进去……”
      “这样写可以吗?”
      “……写诏书呢?写白话点,点上面那栏,对这个,把‘朕’都替换掉!”
      “嗯可以,写个人评价吧。”
      “本人活泼热情,擅与人交流沟通,能够快速适应新环境,协调团队氛围,组织团队工作……”
      周凭劈里啪啦照着打下来。
      “……”马化仁人都呆了,张着嘴想看看涂黎麦眼里装得是什么滤镜。
      还热情活泼……色|情活泼吧!
      周凭写好了内容,检查了一遍,看到空着的某一栏,问道:“先生,这里我写什么啊?”
      “…别叫我先生。”涂黎麦眯着眼睛看到那栏的内容,“名字?写周凭吧。”
      “嗷。”顿了顿,周凭又补上两个字,“哥哥。”
      涂黎麦被这一声哥哥喊得直愣了愣,难得沉默了一会,无声地点下了打印键。
      马化仁的座位刚好在打印机旁边,他那竖着的耳朵一抖,目光顿时移到了打印机上。
      纯白的纸被渐渐吞噬进黑色的大嘴,再重生时每一条纤维都散发着新鲜热乎的八卦的味道。
      嘿,总算能知道这祖宗是何方神圣了。
      “诶老涂是你打的吗?我帮你拿了啊!”马化仁做贼心虚,吼的贼大声。涂黎麦也没搭理他,他就窃喜着把简历举到眼前一看。
      周凭?哦这个凭啊,看着怪眼熟的。
      再往下看,豁这履历:扶贫脱贫、抗旱治水、攘内安外。一条条写得跟历代明君历史纪实的目录似的,差点给马化仁看笑了,你这么能你咋不是皇帝——
      马化仁突然愣住了。
      盛世安歌他没看过,但毕竟这是全民热议的东西,左一耳朵右一眼的他也把这本书“云”读完了。
      周凭,皇帝,这抄的也太明显了。
      这两张纸顿时索然无味,马化仁嫌弃地抖了抖,过去递给涂黎麦。对面接过简历粗略扫了扫便拎着周凭堵黄扒皮去了。
      马化仁身前拍一下手身后拍一下手,老大爷晨练式晃回了自己的座位。涂黎麦那嘴跟上了联网还没墙的搜索引擎似的,确实能干出这事儿。
      “阳儿!阳儿!阳儿!”
      “啥屁就放!”
      “老地图是不是在你那啊?”
      “老地图?我找找,你看什么啊?高德地图不香吗?”
      “我网上看过了没有!你找到了吗?”
      “哎是在我这!呦这块掉了…你自己过来拿!”
      “来了来了!”
      马化仁顺道二队长给他倒杯水,“什么活儿啊还要老地图?”
      二队长一脸苦大仇深:“嗐,前两天来的一个,那个搞非人类创业的。”
      马化仁:“创业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队长:“这小子不搞房地产,不搞直播,不搞厂子,非要整个非人类不科学研究,还要申请专利。这事儿谁见过啊,黄扒皮为这事儿往那边跑了好几趟。”
      马化仁惊了:“黄扒皮能乐意费这功夫?”
      二队长拿了地图过来,“人家答应专利发明免费给我们用。”
      马化仁:“哦。”
      二队长捏起孤零零的地图一角,叹了口气:“现在还得调查他的出生地,小几百年过去了,那地他只都只记得个大概方位和几个地标,还得我来找。”
      马化仁想起了一件事情,抓住了正要离开的二队长,“当年抓周凭……”
      二队长懵逼:“啊?抓周凭?那年我还没来呢。是一队吧。”
      马化仁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哦没事……”
      二队长:“我把一队给您叫来?”
      “不用。”马化仁在当年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当年他们下地洞找到了周凭的老巢,那是一个陵墓,规制不小。
      那座山他记得叫……望周山。
      马化仁忽然起身,一把拿起二队长刚粘上的老地图飞快地搜索。
      “周朝旧都在哪?”
      二队长:“周朝的京都?好像在……这块?”
      马化仁的手指停在那个位置,随后指尖从望周山缓缓连向周都——打望周山而来,地势一路走低,在望周山顶能够畅通无阻地看到周朝京都。
      他还是不信邪,抱着最后的希望去了涂黎麦的位置。
      还没关的文档上,年龄那一栏明晃晃写1000+。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长发故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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