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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顾俞番外(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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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俞抱着地图跟点评软件研究了很久约会地点。
直到这刻他才发现,自己对居住了整整25年的城市所知甚少。
博物馆、商业圈、艺术展…他考虑了许多个地点。
却在看到游乐园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笑了。
某种直觉告诉他,她会喜欢这里。
孩子气的地点。
她穿着跟他相似的白T牛仔裤上车的时候,顾俞有一瞬间恍惚。
就好像,在那一瞬间,他触碰到了命运的红线,他们被紧紧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
硬要拉着她坐过山车,则是源于他内心的渴望,宣泄和被依赖。
负罪感紧紧缚住他的心脏,还有这样强烈的负罪感都压不下去的爱意。
前者是对林笙的,后者…是对他的小姑娘的。
他在急速下冲时大喊,试图宣泄内心过载的情绪。
却没想到这句话带给她那么大的不安感。
如果能变成洋葱就好了。
他看着怀里的她想。
这样一层层剥开自己,就能让她清楚地看见他炙热的、滚烫的、难以遏制的爱意了。
如果说这一趟有什么遗憾,那只能是最后。
他其实真不想进鬼屋。
这是顾俞为数不多的弱点,说再多场面话都掩饰不了这种源自内心的恐惧。
可是看到小姑娘期待的眼神,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却被激出来了。
他在兄弟面前从没被激出过这种好胜心,不管是嘲笑还是激将,他一律用“子不语乱力鬼神”之类的话打马虎眼回去。
他很清楚自己的边界,这种恐惧是源于很久远的、自己都记不清的时候,不要贸然打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是他那两位爱情至上的父母某年某月出去约会把他一个人落在家里恰逢停电的时候,又或许是在尚没能克服对黑暗的恐惧的年岁就被老顾扔去自己睡的时候。
顾俞自己也不确定。
这些童年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能在他心里扎这么久,还胆小鬼地不敢触碰,他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说实在的,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想保护她,还是想在她这里汲取勇气。
鬼屋确实是能放大人内心的恐惧。
他在看到前面若隐若现的人影后,彻底僵住不敢动了。
蛰伏在暗处的影子伺机而动,诡谲的灯光化不开浓厚的黑色,尖叫声与阴森的音效,一切都让他回忆起儿时的恐惧。
从鬼屋跑出来的时候,顾俞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要不说仲尼先生是孔圣人,“子不语乱力鬼神”这句话实在是真理。
早知道就该拿这句话推脱两句,省的在她面前这样丢人。
不过看到她这样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情绪的样子,也不赖。
给他一种…她非常非常在意他的感觉。
希望不是错觉。
—
看着她睡觉的那一个小时,他也说不准自己有没有在思考,又在思考什么。
他只是盯着她的睡颜,昏黄的路灯斜斜照进来,只照亮了她的下颌,漂亮鲜妍的唇就肆无忌惮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可他没有吻她。
这是为什么呢?
顾俞又说不清楚了,或许上学那会儿语文不好还真是罪有应得。
他只是觉得,一直像现在这样,小姑娘歪着头睡得正香,毫无防备的模样,他在一旁静静守着她就好。
像什么呢?精心照料着玫瑰的小王子吗?或许。可小王子没有他的耐心与沉默。
那就什么也别像好了,这种情绪应该被唤□□情吧,爱情是独一无二的,不该有相似与类比。
他想把她的脑袋扶正,再把座椅往后靠些,又有种奇异的情绪,让他不自觉顿住了手。
不想破坏眼前的这一切。
他只好把自己的椅子往后靠了些,半躺着看她。
这样的角度可以看见月亮,就在她后面的天空上挂着。
真漂亮,跟她一样。
他拿出手机,对准熟睡的小姑娘。
这样记录下来,是不是也算有了半个永恒?
—
小姑娘跟沈之心的关系看着不错,让顾俞不由得有些困惑。
在他的印象里,林笙很少对沈之心有好脸色——准确来说,她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他细细回想小姑娘来的这几天,对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在释放善意。
无论是算是情敌的夏攸之,还是给她下药的沈之心。
或许对她来说,林笙的过去与她无关,这些人事物都是在异世界的际遇?
没等他想通这些,她突如其来的吻就打乱了一切。
顾俞在踏入林笙的房间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改不掉脸红的毛病,真是奇怪了。
慢慢环视整个房间,倒是发现了一些微妙的区别。
在学生时代,他曾来过林笙家做客,对比模糊的记忆,出乎预料地,他感到书架有什么不对劲。
顺应直觉,他走到了书架前,一本从未见过的笔记本扎入了视线内。
简直像闪着光催促他拿起来一样。
顾俞几乎没来得及疑惑,手已经翻开了封皮。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把这些字看进去,还有心情在心里调笑,还真是小姑娘,字还带着点稚气。
可是一个惊人的真相异常清晰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联想起前面小姑娘说的“异世界的穿越者”。
一切都明了。
他一页一页拍好照,又放回了原位,分毫不差。
直觉驱使他,他将手伸向了一旁的小说。
令人发笑的青春疼痛书名,花里胡哨的封面,却是本老书。
属于原本的林笙的老书。
他一页页翻过,有的书页的页脚已经泛黄翘起。
真是跟这满书架的金融原理格格不入。
太奇怪了,那种莫名的直觉又告诉他,这个整日闷闷不乐的女主是他的小姑娘。
直到他翻到她收到花的那一页,彻底笃定了。
或许…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是小说里的人物。
而她,只是从一本小说,来到了有他的这本小说。
…难怪她对所有人都抱有善意,混不在意过去。
毕竟对她来说,这里的所有人和事,都是虚构的小说罢了,没必要置气。
多么高高在上毫不在意的态度,本该让他觉得可憎的。
可笑的是,他在理解了这一切的那一刻,第一反应竟然是——
她知道这个真相吗?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原来的世界是这样一本小说,会不会崩溃?
书中她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往结合这个猜想,让他的手都在发颤。
不能把这本书留在这里。
她进来的那一刻,他抓着书脊的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脑海里却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
深夜,没开灯的室内,闪耀着霓虹灯光的落地窗前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顾俞歪着身子,把头靠在玻璃窗上,腿边是摊开的书页。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恨铁不成钢的愤懑夹杂着疼惜与庆幸,他深呼吸几下,也没法抚平波澜起伏的心绪。
单手开了瓶啤酒,仰头灌下,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觉得自己可能该再抽根烟。
说来可笑,作为医生的他偏偏烟酒都沾,真真算得上是有辱门楣。
隐约回忆,似乎是源自于青春期的逆反心理。
他爸说什么他都要对着干,偷偷抽烟,跟朋友周末去喝酒,还有打篮球。
在他爸眼里,打篮球简直是对手的残害,尤其是他这双未来注定要继承衣钵,拿稳手术刀的手。
后来或许是逆反期过了…当然,也说不定是这个世界的修正功能。
总之,突然某一天某一刻,他看着自己那双磨了茧的手,决定改邪归正,乖乖学医。
踏上了既定的,无趣的人生——至少在年少时他的概念里。
他闭眼,思量书里的她。
脆弱的、敏感的、孤离的、没有目标的。
某种命定的悲剧性掩藏在内。
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到了他的面前,她是这样一个活泼爱笑的姑娘呢?
他想不明白。
睁眼,城市的最高楼映入眼帘,巨大的led屏上滚动着陆氏的广告。
陆霁澄那张不动声色的脸显得格外欠揍。
顾俞把手上喝完了的瓶子一扔,手比了个枪,砰砰两下,朝着陆霁澄的方向。
做完这个动作,他自己都哑然失笑。
或许真的喝醉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顾俞随手拿起,接听。
是陆霁澄的秘书,于戚朗。
他忽然觉得脑袋浑噩起来,“书”“世界的真相”这些词回荡在耳边,他却有些难以理解。
“明早九点,陆氏见。”只有于戚朗所说的最后一句格外清晰。
顾俞看着挂断的电话,心里升腾出了难言的恐惧与期待。
或许该睡了。
晚安,这个虚假的、迷茫的世界。
—
踏入于秘书所说的房间的那一刻,顾俞感到晕眩。
说不上来的感受,过于疲惫的大脑已经没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他只是扫了一眼于秘书。
冷静的、悲悯的、置身事外的,那样一副招人恨的表情。
“你已经看到那本书了。”于戚朗开门见山,“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会原封不动的告诉你。”
“为什么?”顾俞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满心迷惘与恍然。
为什么将这样一个秘密向他和盘托出?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切起源于二十五年前。
负责管理时空的于秘书投放错了灵魂,每个灵魂的阈值不同,与既定的命运的适配度也不同。
简单点讲就是,两段本该和和美美的故事,因为错换的灵魂成为了悲剧。
时空管理器根据不同的灵魂属性,自动修改了剧情。
本来的世界里该是男主的顾俞成了男配,变为男主的是,与错投在这个世界林笙的灵魂更适配的陆霁澄。
剧情也由原本的校园双向暗恋甜文变为了双强霸总互相较劲不死不休。
小姑娘误去的那个世界,剧情也由从校服到婚纱的修成正果变为青春疼痛自杀告终。
等到于戚朗发现这一致命的错误,剧情已经进展了大半。
于戚朗颇有些心虚地在这里为自己找补了一句:“…你要知道,我们要管的时空实在太多了。”
顾俞在心里冷笑一声,不予评价。
他只能悄摸着连接两个时空,让顾俞和他的林笙提前见面。
不然…她的灵魂能支撑的时间会更短。
各个时空时间流速不同,于戚朗思考如何合乎逻辑地将两个灵魂调换回来的一会儿,那个时空的剧情已经进入到了…小姑娘决定结束一切。
于戚朗在这时灵光一现,认为这个剧情点,既是失误,又是机会。
他可以利用这一点,打造出符合他们认知的穿越理由——穿书。
多亏了两个小世界的由来原型小说是同一个作者写就——至于为什么两本书的女主用同一个名字,这确实是个于戚朗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故而两个时空里一开始就设定了另一个时空的故事会由小说呈现,算是一些作者自己的私心。
所以他只需要…抹除她的部分记忆,让她的灵魂回归到原剧情既定的数值。
顾俞和林笙就会自然而然地相遇相爱。
为了保证一切进展顺利,他本人也进入了小世界,确保这个失误能被彻底解决。
主导下药、刻意模糊的记忆、心理暗示……大部分发展都在他的掌握中。
这本书被顾俞发现算是变数,他于是选择将计就计,将一切和盘托出。
于戚朗到底是脱离于这个时空的管理人员,顾俞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完全全被他掌握。
或者反过来说,他的所有心思,都是由他赋予的。
所以顾俞必然会选择配合于戚朗的计划——
在陆霁澄与夏攸之婚礼当天告诉小姑娘真相。
对于这个时间点,顾俞有过疑惑,于戚朗却不欲多言。
但小姑娘有必要且有权利…知晓这一切。
他于是没再多言。
—
昏黄的夕阳附着在室内的每个角落,落地窗包容而平等地对待每一缕明暗不一的光线。
她的身影淹没在这一片昏黄中,唯有斜斜映下的影子是触目可及的真实。
他走上前几步,把自己藏在她的影子里。
他们的影子交融在一处。
某种难以言明的安全感席卷了全身,顾俞慢慢蹲下,让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她的影子里。
然后久久凝望着她的面容。
好熟悉的场景,顾俞觉得自己似乎总是在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
真相、谎言、质疑、爱意…今天许许多多的情感纠缠在一起,禁锢住他的大脑。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
触及到她的手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冰凉。
他把手伸到脖子上暖热了才再次去抱起她,把人安安稳稳地放到床上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是夏天。
他手指的冰凉只是因为先前与于秘书的谈话。
顾俞在床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怔怔站了片刻,忽的钻进了被子里,从背后抱住她。
怀里的身体慷慨地向他输送着暖意与心安,紧绷的神经舒展,他终于感到有些困倦。
鼻尖的发带着洗发水的香味,他并不熟悉的味道,但却觉得格外温馨与心安。
搂紧了怀里的人,他放心地沉入黑暗。
—
顾俞梦到了婚礼。
他认识的所有人的,一场场或盛大或简洁的婚礼。
他看见自己的父母在高朋满座中欢声大笑,然后在漫天礼花中相拥接吻;林翼翔和沈之心一前一后走入民政局,脸上是相似的不情愿;何泱在陆炜冬低头亲吻她的那一刻偷偷睁了眼,眼泪飞快地落下,逃也似的,不愿让对面那人看见……
熟悉的,陌生的,他该知晓的,他不可能见过的。
通通呈现在了他眼前。
梦境的最后,所有场景暗淡,一副副锁凭空出现。
连绵不绝的“咔哒”声。
上锁声。
他却没看见钥匙。
猛然惊醒,还没等他细思刚刚那个怪异的梦,就感觉手被牵了起来。
下意识地,他用力握住,十指相扣。
再把人更用力地扣入怀中。
婚礼与锁。
比喻吗?
婚姻就像无法解开的锁。
可明明可以离婚,不是吗?
他想到这点,愣了下。
没有人离婚。
他认识的所有人,没有一个选择了离婚,无论过得多么不幸福。
难道这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可如果已经设定了离婚的客观存在,何必再多此一举地设定不允许离婚呢?
顾俞觉得头疼了。
暂且放下这点疑惑,他开始试探她。
她果然遗忘了许多,甚至包括自己的名字。
他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旁敲侧击着提醒她一些东西。
世界的真相也好,被迫遗忘的过去也好。
他只是希望,她到时候能接受这一切。
把所有的异样与疑惑挑开,创痛的脓血不该放着不管。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坦然地、从容地继续在这个世界生活。
看见她蜷坐在沙发上的身影的那一刻,顾俞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心脏的震颤。
他渴望的原来不过是这样的一刻。
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看见了梦中出现的锁链。
如果能把他们也锁住就好了。
难以分离,终生相依。
—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林默,顾俞感到一瞬恍惚。
高中的时候因为林笙的关系,他们俩的关系还算不错。
比起他姐姐的生人勿进,林默显得好相处许多。
但也只是显得。
他们姐弟俩内里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种,尽是相似的争强好胜,野心勃勃。
博弈多年,拔河绳的另一端突然卸力,林默会作何感想?
顾俞觉得,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
于是到了林家,林默突然邀请他上楼,他也只是松了口气。
这才正常。
“林笙怎么了?”林默开门见山,皱着眉问他,“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昔日与他比谁心眼子多的严厉姐姐突然这样和颜悦色,还被顾俞这个多年的追求者拿下了手,也难怪顾俞在他心里成了头号嫌疑人。
顾俞犹豫片刻,还是将一切和盘托出。
能跟那个林笙分庭抗礼这么多年的林默,他信任他的接受能力。
这个世界的异样,兴许林默也曾察觉。
“果真如此。”林默听完一切,只是叹了口气,眼里雾蒙蒙一片,在回忆些什么,“果真和她猜测的一样,还是我输了。”
顾俞看了他一眼,还没发问,林默就率先笑了下,“没什么。”
“我不在意其他的,总之公司现在到了我手上,于我而言没什么损失。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谎言真相?”林默翘上二郎腿,点了支烟,又递给顾俞一根。
多么凉薄的发言,顾俞却只是接过了烟,点燃。
如果是林笙的话,应该也会说出类似的话吧。
“但是顾俞,你喜欢的到底是现在这个人,还是林笙?”林默吐了口烟,白色的烟雾挡住了他的面容,顾俞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也不需要看清,这句话已经暴露了一切。
林默是在意林笙的。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希望顾俞能跟林笙在一起,无非是觉得顾俞会对她好。
远胜陆霁澄那个怪人。
顾俞沉吟片刻,还是说了实话:“现在的她。”他顿了顿,补充,“自始至终都是。”
林默笑了,“你好样的。”他起身,飞快走过来,却还是在离顾俞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紧握的拳放开,“你他妈真是好样的!”
“下次再找机会揍我这个混蛋吧。”顾俞抽了口烟,混不吝地笑,“脸上打伤了,她会担心的。”
林默像是气得极了,猛地伸手夺过他叼着的烟,狠狠掷在地上,踩灭火星,“别他妈浪费我的好烟。”
顾俞耸耸肩,混不在意的欠揍模样。
“林笙呢?”林默又坐回原位,只有起伏的胸口能证明他尚未平复的情绪,“我姐姐呢?她去哪了?”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于秘书能回答他吧。
顾俞深吸了口气,继续摆出那副混不吝的笑容,“我可以告诉你。”
“条件是——陪我演一出戏。”
不能让她发现异样。
至少在那场婚礼前。
顾俞需要林默扮演一个活泼阳光的,符合她心中所想的好弟弟。
林默的面庞再次被烟雾遮挡,“我接受。”他的语气带笑,“赶紧下去讨好你的好干妈和后妈吧。祝福你,我的…好姐夫。”
—
婚礼如期而至。
顾俞自己都分不清心中的情绪究竟是恐惧还是期待。
坐在于戚朗对面时,他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胃部抽搐,手心发汗,心跳加快。
她出来的那一刻,他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于戚朗在讲述真相的时候,他一直盯着她,眼睛眨都不敢眨。
于是她每一秒情绪的变化他都察觉得到。
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快步离开的时候,于戚朗拉住他,劝他让她自己静静。
他听话了,焦灼难安的情绪在心口灼烧,目光漫无目的游移的时候,他想起了。
婚礼。
“究竟为什么一定要选在他们的婚礼后?”顾俞坐回原位,发问。
“因为在这个世界,于你们而言,婚姻等同于契约。无法解除的契约。”
“‘我们’?”
“在书中出现了名字的所有人。”
据于戚朗所说,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婚姻一旦结成就无法解除。
这是作者的设定,服务于某种人设,或许是纯洁?他也说不准。
于戚朗补充了点解释,这类书的目标对象对角色离婚的接受度不高,所以作者不会去写,也就有了这样的规则。
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顾俞并不太在意。
他只记住了一点——他们一旦结婚,必然不可能离婚。
那是不是他只要跟她结了婚,她就一定不会离开了?
—
顾俞忍了将近两天。
这两天里,他看好了离她家最近的民政局的位置,找好了身份证户口本等等材料放在车上。
林默给他发了消息。
“你要真有你说的这么爱她,为什么又放着她不管?”
质问的语气,真像个关心姐姐的好弟弟。
爱屋及乌吗?
顾俞没回他的消息,而是选择了发动车子。
他已经给了她自己冷静的时间了,真的忍不了再多了。
他会疯的。
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出乎自己预料的冷静。
嫁给他吧,阿笙。
他们是这样怯懦的孩子,离了对方谁也活不了。
管这汹涌的爱意是否来自于本心,他只知道他不能没有她。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重逢的她。
牵着她的手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顾俞感到一阵晕眩。
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梦般的泡影,只有相连的那双手是真实可触的。
“咔哒”的声响从不知名处传来,熟悉得让他心安。
与他梦中所听见的一样的上锁声。
契约生效了。
他忽然觉得,他们俩相牵的那双手成了锁链,各自的两头坠落着。
在刚刚那刹那,南京锁锁上,钥匙被丢弃。
锁链紧紧相连,再难分离。
—
后来听说,林默与于戚朗交易了什么,如愿去找林笙了。
于戚朗又用了老手段,于是他们结婚那天林默没来,竟然只有顾俞一个人察觉。
过年的时候林默突然回来了,在受影响的其他人眼里稀疏平常,顾俞却清楚。
林默约了他出来。
“我回来了。”林默对他笑,里面却含着许多他没法分辨的复杂情愫。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如同锋利的刀刃了。
这种变化该被称作成长吗?
对他的、对阿笙的敌意,统统消散了。
其中缘由,他却不愿多说。
他只是说:“姐姐在那里过得很好。”
“她让我给你们带话,‘新婚快乐’。”
“抱歉啊,你们结婚那天没能赶回来。”
顾俞摇摇头,举杯,敬了他一杯。
再后来陆霁澄和夏攸之生了个儿子,顾俞有时会恍然——这个规则让他拴住了他的小姑娘,那两位又是否真的获得了幸福?他不得而知,他跟陆霁澄这辈子就没对付过。
再再后来,顾尔柏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他和她有幸踏遍了万水千山。
牵着手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