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引子 ...

  •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自古金陵帝王州,将相美人,来去如江流。此地说大也大,方圆千里,山水逶迤;然而说小也小,四面城墙,方寸之间。
      大齐自开国皇帝算起,已定都此处百余年。太祖开疆拓土,杀伐决断,太宗休养生息,宽仁待民,基业传至先皇,已颇有几分模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太祖一生戎马,膝下却子嗣单薄,先皇亦是如此,传言是杀伐不祥,而太祖乱世称雄,杀业过重,才会祸及后人。因此,几代皇帝都推崇文治,不愿大动干戈,满朝满野都是肤白貌不美的书生。物极必反,文治了几代,便使边患不平,黎民有难。
      这一积弊在十年之前达到了顶峰。那年冬天,世代镇守幽云的穆氏一族这一代的独苗――临渊王穆长铭身死,北狄趁此机会,长驱直入。穆氏帅旗矗立幽云土地的时间比祖皇帝执掌传国玉玺的时间还长,几乎已经成了十六州军民百姓的信仰,一朝倾覆,其余将士便惶惶不知所以,竟使北狄铁蹄纵横千里,直捣幽州,史称幽云之变。
      幽云十六州曾因穆氏镇守,得以于乱世之中安泰两百余年,如今也正因穆氏血脉断绝而再次陷入离乱,冥冥之中,像是某种命数。
      先皇一贯文弱,当年又恰巧缠绵病榻,幽云都快被踏平了,他也没想好该派谁去接掌穆长铭留下的将军印。幸而顾逢顾丞相当机立断,一手镇朝纲,一手定远略,硬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把风雨飘摇的大齐捞了回来。
      自古文武相轻。文臣嫌武将胸无点墨,武将笑文臣纸上谈兵,鲜有文臣当权而重用武将,巩固边防的,然而这位白衣出身的顾丞相却是个例外。
      当年幽云之变后,先皇忧惧交加,没能熬到开春便溘然长逝。顾相先是以雷霆手段处死了先皇最属意的二皇子,紧接着将所有成年皇子全部赶到封地,在剩下十来个小皇子中挑挑拣拣,选了个没背景没声望的五岁稚子扶上了位。凡有质疑者、违逆者、叛乱者,皆斩之,其手段之悍利、心思之狠辣,无人得出其右。不经此变,群臣甚至不知道这位不声不响的丞相有这么大的能量,不仅默不作声地收服了那帮梗脖子的“清流”,连幽云的新帅――顾逢亲自赐印的沈却,都带着整个穆家军隐隐站在了他身后。皇储废立,他一手掌控。朝野上下,他一言决断。
      宫闱秘事,也没比边疆战火柔和多少,此中种种,不必赘言。
      此后,顾相便长居宫禁,放言道,他要亲自教导五岁的小皇帝。
      那时,满朝文武的心都凉了半截,料定顾相温温和和这么多年,终于要放大招了,从此以后,幼君成傀儡,顾相摄朝纲,兴党派除异己,挟天子令诸侯……
      然而顾相又让他们吃了一惊。
      十年过去,他仍然是那个深居简出的多病丞相,没有呼风唤雨,也没有兴风作浪,甚至除了幽云的军权依然抓得紧紧的,不准任何人染指外,其余事务都称着病不大管了。
      据说他貌若好女,足令男女老少见之倾倒;据说他巧舌如簧,哄得小皇帝真心实意地将他奉若师长,言听计从;据说他奢靡无度,大齐顶级的药材大半入了他的私库,他还挑挑拣拣;据说他恃宠而骄,冬夏两季的例行出巡都不去了,根本不把百官放在眼里……据说,他今年要还政了。
      金陵城无数的酒肆茶楼,贩夫走卒都在揣测,文弱宰相的传奇话本被翻来覆去地讲。
      “话说十年前那幽云之变,真真是血流漂橹,杀声震天!要不是顾相……哼!”一茶楼说书人拖着长腔道,“要我说呀,顾丞相乃我大齐不世出的贵人,还政干什么,一直管着朝廷才好呢!”
      底下有人不屑一顾:“你懂什么,身处高位太久,谁知道顾相就不想当当皇帝过过瘾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顾相何等人物,又岂是你口中追名逐利之徒!”一书生立即狂摇折扇面红耳赤地反驳。
      “也就你们读书人把他当个宝!这天下都要成了他顾家的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两边人争得不可开交,眼看这茶楼就要变为又一个“子非顾相,安知顾相是忠是奸”的论战现场。顾逢这人的坊间评价一向是褒贬不一,逢顾必争几乎已经成了大齐的传统。
      忽然有一人莫名怅惘,轻轻一叹:“要不是当年穆王爷福薄,今日便能与顾相凑个文武双全,如此,我大齐还有何惧!”
      这声一出,原本各执一词的场中便只有附和声了。顾相的忠奸贤愚还未可知,然而临渊王是已盖棺定论了的。穆氏代代忠良,当年的临渊王又是难得的少年俊彦,英年早逝,难免令人扼腕。一时之间,众人皆抚掌而叹:“此言不虚!”“正是正是啊。”
      茶馆外,正有一驾马车慢慢腾腾驶过。马车垂着浅青色的流苏,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套车的马也老迈瘦小,在珠罗绮绣的皇城几乎显得有点落魄。一只清瘦的手从车帘中探出,影影绰绰露出一点苍白的下颌,那双手骨节分明,十指纤长,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看轮廓是个美人。这美人的帘子只撩起了一瞬,倒像专要听某一句话似的,听罢了,他便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车帘放了下来,那双手如惊鸿照影,看不见了。
      “先生,停一停么?”驾车的小童问道。
      “不必了,出城罢。”车中人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这偶然的一瞥,茶馆内无人注意。这样一驾马车,没有明黄的宫禁标识,也没有勾人的风尘熏香,无权,无色,实在是平淡到了极点,金陵城的人不会注意这个。
      他们的眼睛总在朝堂边疆,帝王将相,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好像那些人世上走一遭全是为了供他们谈笑唏嘘。
      也许只有永远不再回来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公正。顾逢的马车在“顾相究竟还不还政”的争论声中驶远了,平稳而坚定,向北而行,直赴幽云,一如十年之前他坚定地从更南的地方踏入皇城。
      那时他成全了穆存,今日他成全了自己。桃李春风一杯酒,饮的是谁的江湖夜雨,十年孤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