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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妖子之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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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要追溯到哪个已逝的年代才能查出关于”妖子”的诅咒.即便久远到无根可寻,冥幻两界的人们还是恪守着这古老的律令,不加怀疑.律令清清楚楚地写着冥幻两界不可通婚,一点也不咬文嚼字,没有任何故弄玄虚.
人们口口相传,如果冥幻两界通婚的话那整个世界将乾坤大乱,因为,他们结合诞下的子嗣有强大的,足以毁灭一切的邪恶力量.
我叫水姬,是幻界的圣女.
从我很小的时候便一直生活在一个深秋的世界里.
血沙城外有一片橙黄的沙漠,我黄昏时分伫立在蜃宫最高的楼上远眺那片橙黄沙漠的尽头,我始终看不到茫茫大漠与天相接的地方究竟有什么.
在重生之前,我从没赢过洛嫔,她操纵的水总能轻易将我的结界穿透,击中我的身体,让我疼痛.于是十八岁那年我选择了重生.
经过七天七夜的炼狱,我站在蜃宫大殿外受第一缕阳光.我的臣子跪在殿外,齐声高呼,永生! 永生!永生! 永生!!
洛嫔匍匐在我足下,她说,我的圣女.
重生后,我依旧在黄昏时分伫立高楼,向远处眺望,洛嫔站在我的身后说,圣女,如果想出去,那就打败洛嫔吧.
我笑着点头,洛嫔的水柱再也穿不透我张开的结界,我学着她的样子,将掌心向上,慢慢凝集出水球,狠狠向她掷去,洛嫔侧身闪开,但水球的威力还是将她微微震离原地.她笑了,笑容像人间的春花一样灿烂.
我没见过花开,但在洛嫔的描述中,我想再美的花开也不过洛嫔轻轻一笑.
洛嫔说,我的圣女变强了,小小的洛水之神再不是你的对手,你出城吧.
我骑着独角兽风一样奔驰在沙漠中,象征着荣耀的银发在风中恣肆飞扬,我追逐着落日不停挥鞭,可无论多努力,终究夜幕垂致.
其实沙漠的边际就是无声都.我从小就知道.但终究没有亲自来求证过,是呀始终对它抱着一丝幻想.现在,我的幻想在一扇木门前泯灭了.
我牵着我的独角兽在那扇木门前徘徊.
然后他就出现了.他是利用瞬移术到木门前的,出现的很突然,很耀眼.他和我一样有重生后银灰的头发,他冰蓝的魂冢在黑暗中发出诱人的光明.
木门开启后他却没有进去,反而回头对我说,你迷路了吗?
我摇头,他说,你在等人吗?
我说,也许我在等你吧.
他浅浅地笑,风掠过他素色的长袍,他说,我叫洵.
我说我是水姬.
就像互生花一样,我和洵的命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与他的相遇成了我儿时对天际向往的终结.我疑惑,那天我追逐的是天边的落日还是我和洵的宿命.
不久后,洵继位为冥界的界尊.
他的受封仪式我也在场,作为幻界的圣女我必须在场.他接过象征最高权威的法杖时,我觉得我哭了,那根法杖像在用尖锐的声音向我宣告,你们的爱情完了,彻底完了.
但我不能哭,不能有任何失态,作为圣女我必须在仪式的最后用自己的鲜血宣誓:幻界世代皇族,臣民都以保护冥界皇族为使命,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就像从前每一位继位的界尊都会接受幻界圣女捍卫的誓言一样,洵也接受了我的誓言.
幻界从没四季的变化,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它都保持着深秋的微寒,洛嫔为我披上红色的外衣,安静地站在我身后,陪我远眺.
我说,洛嫔,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洛嫔说,也许不知吧……
我说,那你爱过吗?
洛嫔沉默了很久才说,圣女,有些爱对你来说太奢侈.
我微笑,泪却淌了出来.
从前我羡慕冥界或影界的人,因为他们拥有幻界中人无法学会的瞬移术.他们可以随意到任何地方-----只要有足够强的能力冲破结界. 可现在,我更喜欢骑在独角兽上逐风的快感.我从不在飞驰中展开结界,任由沙砾划过我的肌肤,那种苍凉的风常让我感到绝望,但那仿佛就是我心底一直被压抑的呐喊.
我第一次走进无声之都时,城里正在下雪.它们和洛嫔描述的一样,洁白的,柔软的.它们落在我身上,融化在我的掌心里.人间原来是这么美的地方.
我盲目地走在无声之都阡陌交错的街道上,走累了就坐下休息,休息好再起来往前走.走走停停,不知觉已登上一座荒芜的山丘.我在在山顶像眺望血沙城外的沙漠一样举目,眼前所触及的是一片荒芜,还有冥界窈然圣殿里升腾的蓝光.
洵应该正在他的圣殿里完成他的娶妻仪式吧?
我这么想,嘴角扬起自嘲的笑.洵在娶妻,我在人间张望,这是怎样的画面呐?
我站在山丘落泪.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神乐乐音.天空继续不识好歹的下雪,越来越大的雪,感觉不出泪是不是在我脸上寸寸凝结.
我开始学会恨,恨自己生在和洵不同的世界里,恨关于”妖子”的诅咒,恨一切不明所以的律令.
我使用念力将铺在山丘的雪全部扬起,统统积压在自己身上,我要冻结,冻结了就不会疼痛.
记得很久以前愈曾说过,在严寒中睡着就会和容易死去. 我想我现在是累了,我该睡了.
她是个倔强的女子,但却倔强的惹人怜爱.我在沙漠尽头初遇她的那个晚上,无声之都的花正在盛放.
我想去看花,却见到她.
她牵着一头稀有的黑翼独角兽在无声之都的入口处徘徊,红色的长袍粘满了沙尘.我问她,你迷路了吗?刚问出口就笑自己傻,她有银色的长发已然重生后的强者,怎么会迷路?
我又问,你在等人吗?
她看着我说,也许我在等你吧.
她说她喜欢瞬移术,硬要我教她.我告诉她那是与生俱来的,没办法教.她忽闪着大眼睛,说,那你带我飞吧.
我握住她的手,说,尽量心无杂念.
她闭起眼,满脸期待,一副娇憨的样子.
瞬移后还问我,你好了没呀?~
我不作声,看着她笑.
她急了,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明媚.啊?!真的移动了?她惊奇的喊.样子雀跃不已.
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我带她走遍了冥界的山山水水,她说她更喜欢冥界,因为它永不落日,并且有四季的变化.
我一直没告诉她,我喜欢幻界,因为我喜欢朝霞夕阳.
我成为界尊受封的那日,她出现在我面前,并以圣女的身份为我祈福,对我宣誓.我心如刀割,我也说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起,一看到她额上红色的魂冢心就隐隐作痛,也许,从第一眼起,也许更久远的前世.
我居然有些相信她曾说的,一切都已注定,一切都是宿命.
关于妖子的诅咒洱常常提起.
他拄着拐杖在界尊宫殿前来回踱步,用老迈沙哑的声音不休的吟念前代留下的旧文.
洱说,界尊,我昨晚占卜了一个梦.
我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洱说,我梦见冥界有了夜晚,黑暗中人民阵脚大乱.
我扶着苍老的洱说,不会的,你的梦只是个梦.
洱用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他说,我明白.
我将娶一位冥界贵族的女子为妻,以维护皇族血统的纯正.这是身为皇族的悲哀.
千年前留下的那个关于妖子的诅咒.谁都没有勇气用整个世界的毁灭来求证它的真伪.况且,洱是近百年来据说法力最强大的封魂师和占梦师,他的寓言攸关整个冥界.
娶妻的那天,冥界下了一场大雪.
我牵着素未谋面却将成我妻子的女子缓缓走上界尊宫,雪花飘飞在整个冥界,和着神乐的乐音铺天盖地地下着.
界尊宫前站着前来观礼的人们,她却未到.
我的眼睛不停在人群中搜索一直不见她.
洱站在高处唱诗,用空洞的声音.
我心不在焉,满目萧索.
洱对我们说,行礼.
人们纷纷单膝跪拜.
我从人们低垂的头顶将视线掠过,晃见无声之都的方向有雪奇异地聚集到一处,并迅速将一微小的红点掩埋.我的心立刻不按起来.
在洱第二声”行礼”中,我已不由自主瞬移离开.
在无声之都荒丘处的雪堆里,我果然找到了冻僵的她,她紧闭着双眸,安详的像在美梦中,我抱紧她为她张开结界,无比心疼.
这样固执的人呐,她就真的那么不顾一切一心只想死吗?
她睁开眼后我告诉她,我们走吧,联合我们的力量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去,那也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