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天子师兄的小师弟（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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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老太爷昏迷不醒的消息并没有在盛京城中引起多大的轰动，不只是因为小小王家不值得太多人的思量，更多的还是当今天子几乎已经是明示的态度。
“王纪中腿断了？！”
诧异的扬高眉毛，楼澜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正视眼前这位一贯神出鬼没的“护卫”：“这是怎么回事，大理寺动私刑了？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残疾了呢？”
还不是因为你。
“据说是王纪中畏罪试图越狱时不慎跌断了腿，大理寺卿已经吩咐人请了大夫前去诊疗了，陛下的意思是请您稍安勿躁并且做好准备，王家的人很可能马上就要狗急跳墙了。”
暗七一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边还是尽职尽责的把话带到。
身为皇家暗卫之一，且还是其中数得上名的优秀人才，暗七对于如今被大材小用当成传信的信鸽，偶尔还要兼职打手、院子护卫以及各种跑腿的活计的生活实在有些憋屈——
真不知道杨家这个除了一张脸还算过得去，其余似乎并没有什么出彩地方的小公子究竟有什么魅力，居然能让他们老大神魂颠倒的非要把人捧在手心里护着，这架势和他们老大英明神武的形象真的一点都不符啊！
默默腹诽着，可惜即使暗七心里再憋屈，再为自家老大打抱不平，却也抵不过他们老大的心甘情愿。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陛下——”
扬高的尾音戛然而止，楼澜似乎是一瞬间内突然想到了什么，闭嘴的同时，眉头也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腿断了=身有残疾=失去为官的资格=王家最负厚望的下一代前途被废=王家算盘落空……
一系列的等式换算只在短短几息内就出现在了楼澜的脑海中，而在得到“王家马上要坐不住”的结果后，他很快的就明白了晏清行如此行为的用意。只是——
深呼一口气，楼澜用力闭了闭眼，面上飞快的闪过诸如烦闷挣扎失意痛苦等等的神色：“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只是也烦请你告诉陛下，晟恳请陛下以后三思而后行，万万不能再因旁人而动用无上的帝王权力……晟，不值得如此。”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心里附和着不断狂点头，暗七难得对眼前青年说的话产生了一丝丝的认同。
就是这个道理嘛，王家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它背后牵扯到的势力可多着呢，他们老大要不是为了讨好自家小师弟，至于在这种时候仓促动手么。这万一打草惊蛇，他们之前做的事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当然，无论暗七在心里是怎么抓心挠肺的想要疯狂摇醒自家陷入“昏君”状态的老大，另外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想顺带绑了眼前这个“祸水”以绝后患，但现实中他却只能拱拱手，沉默的应下，然后再次“神出鬼没的消失不见”。
再次睁开眼，楼澜果不其然的发现身前已然又是空无一人。
没有在意对方的消失，楼澜定定的注视着前方虚空中的某处，面上神色恍惚得仿佛还是没有从刚刚的那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口中不由喃喃：“……祖父，孙儿、错了吗……”
……
“他除了这些没再说些别的什么？”武英殿的御书房内，晏清行一边翻阅奏折，一边随口问道。
“……属下临走前似乎还听到杨公子喊了一声‘祖父’，就是不知道呃……可能属下幻听了。”
回来传讯的暗·信鸽·七越说越小声，等这一句话飞快的说完后，他立马紧紧闭了嘴，垂眼低眉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球。
天杀的，这又是怎么了？！人家喊个“祖父”而已，又不是叫什么“情哥哥”，至于这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么，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欲提笔批阅的动作一僵，书桌后的晏清行突兀的被这一句话勾起久远的回忆，周身的气势猝不及防间猛地一盛！
收不住的烦躁情绪顷刻间四散开来，晏清行不得不承认，要不是无意中瞥见一向闹腾的属下似乎有些噤若寒蝉，他此时可能真的就要失控了。
“行了，退下吧。”
仿佛那一瞬间的僵硬和失控不存在似的，晏清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若无其事的挥退底下站着的皇家暗卫，直到偌大的御书房内又变得只有他一人以后，晏清行才止不住烦躁的丢开手上的奏折，揉揉眉心，开始对自己过去的那些忍耐和坚持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么久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
明明他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了啊，他不是应当有权力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了吗，为何还要因为一个旧年的约定而苦苦忍耐呢，他是天子……
嗯，晏清行是天子没错，但事实证明，即使是天子，也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第二天的早朝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话音刚落，文官一列的官员中就蹦出来好几个御史，有志一同的以“渎职”一名参了大理寺卿一本。
结果可想而知的，高坐于上的天子闻言顿时大怒，不仅当朝驳回了几位御史的弹劾，甚至还或明或暗的罚了好些个出言附和的官员，整个早朝最后居然是在一声声的廷杖声中结束的。
对于这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结果，楼澜是在与同僚间的闲话中才知道的，一时之间差点吃惊得崩了人设。
没时间多想，这天刚放衙，楼澜就在同科榜眼疑惑打量的眼神中匆匆出了值房。避开各路人的视线后，他手持牙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径直走进了大内宫殿，然后求见到了那位“有昏君之像”的当今天子。
“微臣杨晟，见过陛下。”
照旧不顾对方的阻止行了参见大礼，等到面前这位九五之尊无奈的说了“请起”二字后，楼澜才恭敬的起了身，张嘴一丝不苟的开始说起他今天“冒昧前来”的正事。
“臣听闻陛下今日于早朝中严惩了几位御史大人，最后甚至连廷杖都用上了。微臣斗胆，敢问这几位大人是犯了何事，是因为……王家那件事吗？”
“不是，你想多了。”
蹙眉断然否认，晏清行面上一片坦荡，心里却在暗暗懊恼于自己的粗心大意。
——早知道就不在大殿上直接发作了，过了今天再随便找个名目把人贬了也是一样的，他当时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做了两年多的天子，晏清行除了早期刚刚继位的时候还受过一点闲气以外，大多时候都是凭着性子唯我独尊惯了。
朝堂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说一不二，绝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仁慈天子。也是因为这个，除了一小部分特别老资格的元老级人物外，大多数的人都不敢冒着被贬谪甚至被砍头的风险来“忠言逆耳”，时间久了，他都快要忘记这种“被人指着鼻子教训”的微妙感觉了。
唔，如今突然来一下，似乎……也不赖？
楼·指着鼻子教训人·澜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英武不凡的天子似乎有些走神乃至回味的样子，抱手又是一礼后，他继续进言道：“陛下，请恕微臣冒犯了。常言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以微臣这段日子的观察，您如今所为似乎已经偏离了圣人之言……”
耳边是熟悉的“教导”声，晏清行一边下意识的顺着话音胡乱点头，一边脑海中却是冒出了一个堪称荒唐的念头——
若是、若是以教导监督为名，小师弟是不是就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了？毕竟他是一个“从未接受过系统的帝王教育”的人，若以此为名，小师弟会不会看在国家大义的份上，勉强就能答应他入宫的要求了？
他有把握，只要他后续运作的好，小师弟在这方面又一向迟钝，这事大概还是有七成左右的成功率的。而至于把人拐进宫后能不能继续瞒天过海——
哎呀，这种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能混多久就看他的本事呗！
此乃至今光棍的天子光棍的想法。
“陛下！您——”
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抬眼却看见对方明显神游天外的模样，楼澜见此也是真的生气了：“陛下！您是一国天子，肩负天下黎明百姓教化守卫之重任，您——”
“阿晟！”
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干脆的打断了楼澜还欲出口的“劝诫”，当青年有些莫名但还是下意识的闭了嘴后，这位正是盛年的天子严肃着脸色开口了：“阿晟，事到如今，有些事师兄也不好瞒着你了——”
“没错，今日朝堂上被罚的那几个都是因为或多或少掺和了王家的事情才有如今这个结果。可除了王家这件事以外，师兄罚他们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忠肃亲王。”
“忠肃亲王？”
被气得脸色发红的楼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口中疑惑重复的同时，暗地里却开始飞快的转动脑子，不自觉的开始试图分析对方这一番意料之外的“坦白”究竟是何用意。
忠肃亲王他是知道的，当年的三皇子，也是先帝曾经最宠爱的皇子，传说中对方最得意之时只距离皇位一步之遥，要不是……
“你应该也听说过两年前的那场宫变吧？五个皇子，两死一伤一反叛……最后也只有我因为提早退场而逃过一劫。”
叹了口气，晏清行摇头无奈道：“那次三皇兄胆大包天的行为着实是惹怒了父皇，因而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后，为了晏家的江山社稷考虑，父皇临终前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了我这个唯一还算完好的皇子，我也就阴差阳错登上了这个皇位。”
“是，陛下洪福齐天，本就是天定……”
“欸，我不是想让你说这个的。”挥手打断了这些千变一律的恭维，晏清行眉目间满是不以为然，“我知道外面传的那些流言到底是怎么说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皇帝的，你不用替我美化，我也确实是如他们所言是天上掉馅饼才得来的这个皇位，只不过我不在乎这个罢了。”
“是，陛下英明……”
“哎呀，又跑题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发觉自己说了许久也没进入正题，晏清行摇头哂笑之余，终于把话题拐了回来：“当年三皇兄被父皇下旨圈禁于府上，明令有生之年不得踏出王府一步。故此即使是后来在我登基之时，我能做的也只是下诏将三皇兄封为忠肃亲王，并宽赦了除其以外的王府其他人可入宫行走。”
“原以为如此也算是成全了这些年的兄弟情分，可谁能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兄弟情分一事，似乎是我一厢情愿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天子师兄的小师弟（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