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与飞鹰》孟姬子

15、第十五章

　　九月，空气中浮动着夏末的热气，树上的蝉鸣声随着风来，偶尔飘进红白相间的教学楼。
　　“这周你和秦悦搬水。”课间十分钟，高漾站在丁灿座位旁边的走道站定，对着坐在座位上看向窗外的白褚宇道。
　　白褚宇收回视线，看了眼教室前方角落的饮水机，三个空桶整齐摆成一列。
　　他敲了下旁边秦悦的桌子，趴在桌子上的秦悦揉了揉困顿的眼睛，打着哈欠随着白褚宇往外走。
　　傅一初与丁灿进教室的门，与白褚宇擦肩而过。
　　坐下后，傅一初打开英文小说，看了没几行，后面几个女生的叽叽喳喳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白褚宇去搬水了耶！”
　　“快看快看，白褚宇回来了......”
　　“帅哥果然做什么都帅的一塌糊涂......”
　　傅一初低着头，手轻抚了下书，耳边听见丁灿轻笑一声，“花痴......”
　　于是傅一初也不可避免的抬头......
　　十班男生心目中的老大，女生理想的白马王子——白褚宇就在整个教室的注目下完成了装水的体力活。
　　宽大的白色T恤包裹着他精瘦的腰身，白皙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修长的手一手扶着一手提起来水桶，利落迅速地倒置水桶放在饮水机上，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放了一本书般轻松。
　　傅一初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研究”白褚宇的背影，她还注意到整个倒置过程，水没有滴落在地上。研究着研究着发现身体转了九十度，然后又是九十度。傅一初的视线从白褚宇的手臂上移到胸膛，他居然带了一条项链。链子隐没在白色T恤内，看不到里面的坠子。再往上是白皙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傅一初视线就这么从白褚宇的下巴，嘴唇，鼻子，直接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狭长的眼睛像是有光，在双眼皮和长睫毛的衬托下，深邃又神秘。眼睛里像是有很多内容，又像是没有，像是过去了一秒，又像是过了好久，直到傅一初淡定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两人的对视才结束。
　　窗外的走廊上，数学老师拿着课本和讲义疾步走向十班。傅一初听见后座秦悦高声对白褚宇喊道：“阿宇，站那儿那么久干什么呢？再不回来我不给你让座了啊。”
　　一时间教室里有隐约的笑声，傅一初收回视线低头收起书。
　　白褚宇只搬了开学初的那一次水，后来轮到他的时候都被其他男生代劳了。

　　自从注意到白褚宇，傅一初发现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似乎消失不掉了。
　　晚自习后，傅一初和丁灿离开教室刚走到二楼拐角，忽然整个楼的灯都熄灭了。下一秒，男生女生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响彻整个校园。
　　傅一初咽下脱口而出的尖叫，下意识往窗外看，校园里所有教学楼的灯都灭了。校园里外黑漆漆一片，到处都是黑色的人影，格外吓人。
　　在一片喧哗声中，有个人拿出手机照耀，大声喊着：“我是老师，听我指挥！大家站在原地别动！一楼同学扶着墙和栏杆慢慢走，二楼三楼四楼五楼的同学稍等一会！”
　　如果这时候所有学生一拥而下，黑灯瞎火，发生踩踏事故几率很大。
　　走廊的应急灯亮起来了。
　　往下走的同学分成两批，一批继续抹黑走，一批站着不动。傅一初和丁灿属于后面一群人，她和丁灿紧紧地牵着手一动不动，默默等待着。
　　傅一初感觉不到一分钟，很快整个校园又重新恢复光明。
　　校园又活了过来。有人兴奋地尖叫。
　　傅一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眼睛被突然亮起的灯光照得有些不适应，不知道为什么，她眯着眼睛转头看向她的右侧，遇到了一双凝视着她的眼睛。
　　深邃，漆黑，外加明亮。
　　那双眼睛正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陷入了进去。
　　只看这双眼睛，她就知道是白褚宇。两个人中间不到一米的距离。
　　傅一初愣愣地和白褚宇对望，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下楼梯。她的左手被丁灿拉了一下才回神。
　　傅一初低头随着丁灿离开。
　　丁灿挽着傅一初的手臂走在校园里，看着教学楼明亮的窗户，“刚才没电了，感觉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了。”
　　傅一初也有这种感觉，不自觉点头。
　　丁灿像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阿初，你说......”
　　等了几秒不见下文，傅一初扭头看丁灿。
　　“如果世界末日真到了，你最遗憾的是什么？”丁灿转头问她。
　　傅一初想了想，“应该是没和家人在一起吧。”
　　丁灿模糊地“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傅一初感觉丁灿的情绪低落了。
　　两个人沉默着走到了操场，整个操场只有零星几个大灯照耀，绿色草坪上站着零星几个人，红色塑胶跑道上隐约可见有同学还在跑步。
　　就在傅一初以为丁灿不会开口的时候，丁灿问了傅一初一个问题，“阿初，你高中会谈恋爱吗？”
　　傅一初脑海中第一时间一闪而过一双眼睛，她摇摇头，“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高中不可能......最起码是大学以后吧，也可能上班之后？”
　　丁灿对傅一初的回答不意外，想到刚才白褚宇和傅一初的莫名气氛......丁灿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阿初，这像你的回答。你比较谨慎理智，不会轻易爱上，但是一旦爱上就认定了。这样很容易受伤哦......如果在你计划之外遇到了，你会吗？”
　　傅一初抬头，弯月照耀了一方黑色夜空，若隐若现的星星闪烁着点缀在周边，心情莫名愉快，“那离我还很遥远，我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不是吗？......那阿灿，你呢？”
　　丁灿也看向夜空，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遇到了就谈。对爱情我没有时间限制。我的态度是不犹豫也不后悔。”
　　丁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像是偷吃了一口蜜。
　　熄灯铃前五分钟两人回到宿舍。丁灿回寝室后第一时间打开新手机。
　　“阿灿，去洗漱吗？”傅一初如往常一般对丁灿问道，经过时无意间看到未读短信有十六条。
　　“你先去吧，我过一会儿。”丁灿放下手机倒扣在床上，对傅一初笑着说道。
　　傅一初挽起头发，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天晚上，丁灿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直到深夜。

　　隔天上完早自习后，丁灿在教室补觉，傅一初独自一人去买早餐。
　　傅一初买了两杯豆浆，走到煎饼摊前排队。
　　马路斜对面，白褚宇正在买包子，他们的视线又相遇了。
　　这次傅一初在几秒之后，垂下了视线。
　　她没注意到白褚宇微动的眉眼和翘起的唇角。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白褚宇和男生课间打闹的时候，白褚宇上课被提问的时候，白褚宇值日的时候，白褚宇接水的时候，白褚宇偶尔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傅一初无奈地发现自己总能和白褚宇的视线对上。
　　好像他们的视线有感应似的，只要是傅一初看到白褚宇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他注视自己的眼神，专注，干净，不管他正在做什么事情。
　　还有执着，因为傅一初总是那个先移开视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