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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乱心曲 ...

  •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吃了一惊,一角落中的青衣道人忙道:“宗主!这是做什么!这还是个小孩,之前说抓他是为了怕他乱跑被邪祟骚扰,怎的要如此!宗主!不可杀人啊!”

      陶定玄嗤笑道:“谁说我要杀人了?我不过是想苦口婆心劝劝这位可爱的侯爷,早日打道回府,早日平安。”

      谢双川心中狂跳,谢家的傲骨叫他敛了神色中暗藏的茫然,他的茫然只那么一瞬,便和着锃然出鞘的入阵一同抹去了。

      那哪里是什么抓到的小孩,分明就是几个时辰前刚举袍道谢过的鬼修少年!

      张子巽自然也察觉了,他跟着谢双川的背影走进了些,仙雾也随他弥漫向前路。他修为远远超于在场的所有修士,那些修士或直身低眉,不敢与他对视,或断然后退,阵法最后的空缺,因有人的打断而无法进行。

      鬼修少年身形稍矮,略及谢双川下颚,此刻被神像的阴影笼罩着看不清表情,花鞭子耷在肩后,焉儿了似的。

      见谢双川未发声,陶定玄左手更紧的绕上鬼修少年的颈脖,少年轻不可闻的“嗯”了声,转而咬牙将痛苦吞进了肚里,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秀刀,架上了颈脖,一把破旧风箱嗓子嘶哑道:“我亲爱的阿川,最后问一遍,走不走?”

      放在平日里,谢双川自然不会管什么人死活,尤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一些邪修,可这少年却非凡等邪修。

      陶定玄刀柄深入半寸,又道:“这孩子可不是什么随便抓来开玩笑的,阿川,你不记得了么,曾经你入了宫里,同小皇子们游乐,可就有这孩子的一份,当然,这孩子也是不幸的很,犯了欺君犯上的罪名被贬了庶人,如今流落自此,你若不记得也罢,一条本该去死的命,有什么值得你去在乎的呢?”

      不错,谢双川是真的不记得了,皇帝的儿子一个儿子一个坑能占满他的侯府,小时候的皇子能从一数到二三十,谁还记得这位不知那个不争宠的妃子生出来的崽姓谁名谁?

      皇子是不记得,他只记得昨晚说他“很特别”的那位清秀明丽的鬼修少年。

      陶定玄能说出这番话,必然是不清楚这位被贬谪皇子的如今身份的,否则在场修士众多,鬼修那般凶残,又怎会让自家宗主去冒那个险?

      谢双川挑了挑眉,抱剑道:“那么,陶叔,你可知,为何在此地能寻到这皇子,为何被贬多年,他能在此地安然无恙的存活?”

      陶定玄道:“这孩子右手残疾,皇上一颗心怀天下的仁慈之心为他做了法事,叫他出了皇城,也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们圣上亲命做的法事,当然保他如此。”

      谢双川刚想反问一句“是这样吗”,低头忽然瞥见了那少年蓦地抬起了头,沉沉的盯着他,目光闪过一瞬的光芒,仿佛在说,别再问了。

      亦或是......谢双川想到了一个可能——那鬼修可能真的,道行并不深,鬼修只是为了保身,能让他在鬼道冢有一隅之地。

      倏然间,张子巽飞速捏诀往谢双川身周套上一层浓雾烟罩,他瞳孔骤缩,衣袍卷起,袖间折扇猛然向神庙门口刺去。

      “轰——”

      什么东西被折扇穿过了胸口,胸腔发出一声咆哮,重重倒地。

      张子巽大喝道:“是邪祟!有邪祟!寻着天命降神的法阵来了!!鬼气穿云裂石,有好几百只!!”

      邪祟属低阶邪物,攻击力并非足以伤有一定修为的道士,可一旦群聚,犹如狼群,足以掀起一场天崩地裂!那些邪祟模样可怖,多为人形,五官混乱扭曲,龇牙咧嘴的踏过倒下的同伴,冲着不大的神庙,疯狂捶胸顿足的吼叫。

      陶家请来的修士哪里见过如此庞大的邪祟,吓得皆是目瞪口呆,张子巽喊道:“愣着什么!画符布阵!将那些鬼东西暂时困在外面!!这里空间狭小,雾仙折扇根本不起作用!这神庙屋顶又有法器镇压,掀都掀不开!他们进来了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陶家修士这回知道了什么是“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一边冲着摇扇掀起腥风巨浪的张子巽大喊“临江仙!!临江仙您是真正的仙人!!”一边七手八脚的画起符咒,贴向神庙各个石壁上。

      鬼修少年额间的剑痕隐隐作痛,大股大股的鬼气自这剑痕中破出,源源不断的飞出神庙,那些邪祟一旦沾染了高阶鬼修的气息,瞬间静脉爆破,蜕变的愈发狂躁,疯狂敲打撕咬符纸屏障。

      陶定玄察觉到鬼修少年浑身颤抖,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刀尖对准了下颚,道:“李长温,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少做些小动作,小心我气急了把你丢出去喂邪祟。”

      求之不得。

      被唤做李长温的鬼修少年动的愈发剧烈。可陶定玄好容易抓了个人质,哪里肯乖乖放手,没甩手扔出去,反倒死死掐住了李长温的脖子,叫他不得动弹。

      坏叔叔都是不可信的。未及加冠的十七岁小朋友李长温得出这样一个道理。

      谢双川本是凡人,即使身怀绝技,能使得一把好剑,已经奈何不了那些邪祟,又出于对张子巽的绝对自信,和对于即将到来的丰城修士的后援自信,于是仅转头了不多时,又将视线转回了陶定玄的身上。

      他悠悠问道:“陶叔,你们刚来的时候,可不止这么些人吧?”

      陶定玄此刻有些乱了阵脚,正要说些什么,一旁贴符的修士狂喊道:“当然不止!有好几百号人!路上遇见了好多这样的家伙,兄弟伙的都被杀了!!”

      谢双川终于在别人的口中见识了鬼道冢的凶残之处,满足的抱臂。

      “混账!闭嘴!”陶定玄一生气,手上的力道就愈发大,李长温脸都憋红了,然而双手被缚仙索捆住,动弹不得。

      而李长温一难受,剑痕愈发红艳,仿佛滴血般的红艳,凡人看不见的鬼气浓烈的包裹着陶定玄,片刻过后,继续冲出神庙,那些捶打阵法的邪祟甚至咬破了阵法的一丝缝隙。

      “有缝就赶紧补起来!!在这种地方我的灵力使不上多少,尽量保护大门,灵力多些的赶紧去杀邪祟!!”张子巽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在外人面前低声细语,翩翩仙人的人设装的太好,此时崩的叫那些喊“临江仙真厉害我真崇拜你”的修士声音都小了些。

      折扇带出的毒雾弥漫出法阵,邪祟甫一靠近,便浑身腐烂,露出白花花的胫骨,却仍旧不死,拖着断掉的胳膊怒吼着撕咬法阵。

      法阵随着灵力的涌入,渐渐变厚,又随着邪祟的撕咬顶撞,一段一段的剧烈抖动。

      陶定玄走入屋檐角落,轻扬起李长温的下颚,声音上挑:“如何,阿川,这回,不是陶叔不帮你,是我们都帮不了自己了,如今,只有神能帮我们,不如,做个交易罢,用你的血,补完这个法阵,等神明显灵,我们都能活下来。”

      什么神明,不言而喻。

      可换句话说,这些邪祟也正是法阵招引而来,法阵散发的强烈灵力,叫那些渴望强大的邪祟红了眼,不由得前赴后继,非得分到这杯甜羹不可。

      神明显灵?说的好听,不就是降神么,可若是真的去做了这个法阵,那他们豁出命来也要跑来鬼道冢是为了什么?

      哦,虽然,也没有豁出命来。

      悠悠之中,谢双川感觉脑中似有一个声音在道:“不要怕,侯爷,不要怕,所有的人都死了,你也会活下去,你的今后注定不会再沾染任何血腥,侯爷,你是干净的,世间肮脏,就让世间去死吧。”

      这是什么人???

      谢双川曾经也被张子巽用这样心灵传话的方式大骂过,可张子巽也说了,能入侵你的神经的人,必然得先得到神经系统主人的许可。

      恍惚之中,一位陶家的修士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宗主!!!!!——陶宗主!!——符纸屏障......屏障......它被那些鬼东西——撕碎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第一只钻入屏障内的邪祟,以头撞向那叫喊的修士,干净利落的撕咬下修士的脖颈,只那一瞬,鲜血从断掉的脖子中喷薄而出,跃上三尺!修士挣扎几下,垂下手,死了。

      死的正是那方脸“酒客”。

      “宗主!——宗主!!救救我们啊!!——”

      “混账东西,养你们做什么的??”陶定玄叫骂道,可丝毫不肯松下困住的李长温。

      接二连三的邪祟鱼贯而入,来了一出瓮中捉鳖!张子巽额间落下冷汗,折扇上的流光渐渐暗淡下去,灵力已经到了临界点,这鬼道冢的镇压真的太厉害了!鬼气的不断涌入,更叫张子巽的灵力如同江河一般拉不住闸门的流逝。

      张子巽情急之下飞起一脚,邪祟咕噜两声,脑袋应声而落。

      谢双川强压下焦急,提起入阵,用了些力,半晌,用调笑的语气问陶定玄:“如何,陶叔?降神我是断然不会做的,不如,同归于尽可好呢?与大名鼎鼎的飞花候一同死去,是你的荣幸呢。”

      入阵如同有灵,剑柄直直指向破阵而来的邪祟,脚下踏雪,飞鸿照影,谢双川执剑入了阵法,信手一挥,剑法毫无章法,却处处有迹可循,长剑嗡鸣,贯穿出邪祟胸腔,刺出一道飞扬的血痕。

      剑诀缥缈无踪,竟隐隐流转出金戈铁马之声,恍若眼前就是一刻封狼居胥,仓皇北顾的好景。谢双川飞速抖动手腕,从倒下的邪祟中抽出剑身,剑身拉出残影,生成一道剑气,反身往前轻轻一送。

      一剑寒霜十四州!

      飞花候从他精妙绝伦的剑法之中破敌无数,披荆斩棘,目下无人,他曾经狂妄的站在黄金台之上,眼中尽是少年山河,喊道:“天下谁人不识君?”

      多年以后,再次使出那落雁一剑,少年时的戾气分毫未减,多了的是执剑时眉宇间的稳重,多了的是胸中无法言说的重任。

      剑随花落,绽放在邪祟的身周,谢双川足尖轻点,就在风云翻覆间,邪祟在身周倒成了一座小小的尸山。

      是好景,也凶残。

      飞花候放下剑时,是金陵城内吃吃喝喝摸鱼打滚的混账侯爷,拿起剑时,红尘滚滚尽数收麾下,天下江河尽在吾胸中。

      张子巽的灵力终于是要枯竭了,他收回折扇,转头看见谢双川此景,额间青筋暴起,并不关注这位飞花候怎样翩翩怎样凶残,无管身后邪祟追咬,大吼道:“你做什么?!!你不要命了吗?!!!现在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吗!混账东西!!!给我滚开!”

      言罢,甩了一阵云雾给了身后的邪祟,奔向谢双川。

      谢双川方才正杀的起劲,心口猝然绞痛起来,拿剑的手一抖,入阵“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没事......”

      “你他妈!!——”

      一只邪祟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谢双川的身后,一双猩红的眼睛骤然放大,抬起双臂,只需要一瞬间,谢双川便可被轻而易举的捅出心脏。

      “你给我让开!!!混蛋!!”张子巽感觉自己要被这个破烂事侯爷给折磨的心肌梗塞了,可是似乎,也来不及了。

      那邪祟却越过了痛的蹲下身来的谢双川,直直朝陶定玄走去!

      跟随闯入阵法的邪祟蜂拥而入,几乎要么是冲向奋力斩杀的陶家修士,要么就绕过了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谢双川,奔向了陶定玄!

      这——

      张子巽目瞪口呆,拿着一把没了灵力的雾仙折扇,简直要下巴掉到地上去了,而那些被围攻的修士,也被震撼的合不拢下巴。

      这——究竟是为何?

      谢双川蹲在地上,余光瞥到从身边匆匆走过的邪祟,黑压压的邪祟,又一抬头,对上了仍然被死死束缚的鬼修少年李长温,李长温也瞧见了谢双川苍白的面孔,李长温笑了笑,张嘴做了个口型。

      他在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要——怕——”

      “你——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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