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传》雁潇

58、挖骨

　　当楚痕笑吟吟地把鱼糕捧到秋灵面前时，秋灵歪头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张口就咬。

　　“呸！”秋灵皱着眉头将嘴里的鱼糕悉数吐出，就像吃到了极其恶心的东西。旁边的桃儿和云望天都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楚痕睁大了眼睛满脸通红地说道：“呃。。。这是鱼糕，不是狗屎。”

　　秋灵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本以为你是一片好心，人家还美滋滋了半天。谁知吃到的竟是这般难以下咽之物！不光味道难闻，还有骨头渣子！”

　　楚痕冤枉地大叫起来，一副要去和卖鱼糕的拼命的架势。

　　云望天不声不响地低头看去，吐在地上的鱼糕里果然有骨头。

　　“姐姐，不怪哥哥。都是那卖鱼糕的不好！”桃儿替楚痕打着圆场。

　　周围的食客都扭头看过来，有些人还品头论足地议论着。

　　秋灵沉下心来仔细辨认，一小段白森森的骨头嵌在鱼糕中，若是不留意，定会认为也是鱼糕的一部分。

　　她弯腰捡起骨头举在眼前，怎么看都不像是鱼骨。

　　“这是人的骨头。”云望天注视着秋灵手里的物件淡淡地说。

　　一阵慌乱在望山楼里蔓延开来，周围的食客忙不迭地起身夺门而出，原本热闹的厅堂顿时空空如也。只剩下叫苦不迭的掌柜在那里嚎叫着。

　　“客官，你可害死小店了。”掌柜的冲过来一把揪住了云望天的衣袖。

　　云望天动都不动，只是微微一扬手，那掌柜的便“咚咚咚”地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他。

　　楚痕慢悠悠地走到云望天的身边，从他的角度眯着眼看了看秋灵手里举着的骨头。

　　“表率，你怎么知道这是人骨？话可不能乱讲哦。”楚痕不服气地盯着云望天。

　　秋灵手上举得累了，索性将骨头拍在桌上，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云望天。

　　云望天端起茶杯吹去浮沫，气定神闲地说：“我见过。”

　　“啊？这么小的人骨头你也见过？”楚痕很怀疑云望天是不是喝醉了，但桌上无酒。

　　云望天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掌柜，他还坐在地上不敢起来。周围的伙计也都一个个地缩着头瞪着他。

　　“有一种妖术叫挖骨。就是从活人身上把骨头剔出来，但难免会做得不好，留下些许的小骨头，就像这根一样。怎么？你不知道？”云望天解释完用嘲讽的语气问楚痕。

　　楚痕听得有些懵了，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我又不是专门除妖的，哪知道那么多？有你知道就行了。”他抓起那根小骨头左看右看，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突然，他想起了方才街上那老者对他说得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这骨头是从哪儿来的了！一定是那老汉偷偷塞进鱼糕里的！”楚痕咬牙切齿地说。真是好心没好报，舍给老头两块鱼糕却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他便将遇到老者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秋灵笑着说：“错怪你啦。看来真是那老者放进来的。”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桃儿百思不得其解。

　　云望天站起身来平静地说：“他这是告诉我们，巴掌村出事了。出的就是妖孽挖骨的事。”

　　楚痕也是这么想的，他走到坐在地上的掌柜面前，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在掌柜的眼前晃啊晃。掌柜的眼睛不住地随着他的手也晃啊晃。

　　“我是好人，不像他。”楚痕冲着云望天努了努嘴，接着说：“乖，告诉我最近镇上都出什么事了？尤其是那个什么巴掌村。”

　　掌柜的咽了口吐沫，眼睛死死地盯着银子，不假思索地回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巴掌村有几个人莫名奇妙地就没了手脚；还有，西陵山上总是有黑气萦绕；另外，西陵寺总是闹鬼。”

　　他一口气说了这些，楚痕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他点点头。

　　“这还没什么事？你可真行！”楚痕将银子丢在他的面前，“喂，巴掌村怎么走？”

　　拿了银子的掌柜笑逐颜开，紧紧地握在手里，急忙回道：“就在西陵山脚下，从镇子西面出去走不远就到。”

　　“上菜！爷我饿了。”楚痕拍着肚子坐到秋灵的旁边。掌柜的点头哈腰地应承着。

　　秋灵将桌上的碗筷摆在楚痕面前，不经意地与楚痕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吃完饭就要去巴掌村了。西陵山的妖灵应该出现了。

　　。。。。。。

　　西陵山下。巴掌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十几户人家。一条水沟绕村而过，房屋村舍坐落其间。村后是坟场，再往后就是高耸的西陵山了。山上郁郁葱葱，就像一道屏障保护着村子。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又像是一只伸开的手，随时可以将整个村落夷为平地。

　　村里很安静，没有牲口，仅有的几只鸡也是懒洋洋地缩在窝里不愿出来。极少有人影晃动，似乎这里就是一个光天化日下的鬼村。

　　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小桥，楚痕等人走进村里。村口一只黄毛大狗瘦弱不堪，趴在地上无精打采。它抬起眼皮瞅了一眼楚痕，好像在问“找谁啊？”没等楚痕回答，随即又合上了。

　　楚痕作势要踢那狗一脚，被秋灵拦住了。

　　“这里还真是怪啊。”楚痕站定身形自言自语。

　　秋灵四下里望了望，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也分辨不出哪家有人。

　　“该不会是这一村的人都被挖骨了吧？”桃儿小心翼翼地问，眼睛扫视着四周，生怕冷不丁会冒出个什么恐怖的东西来。

　　云望天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初雨”上。按说，妖孽挖骨都在夜里进行，因为骨气需要阴气滋养，大白天的应该不会出来活动。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自他们身后传来，让本就存着戒备之心的楚痕等人吓了一跳。

　　他们猛得转身，齐齐地看去。只见一位老僧背着个筐缓步走来。老僧脸上的皱纹突起，就像一道道干涸的沟。眼睛不大，两道灰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让人感觉“苦”字就是这么写的。

　　而他背后的筐里竟然探出个小脑袋来，圆圆的脸上五官清秀，灵动的眼珠乌黑，微翘的嘴角时时带着笑意。身上穿着一件不怎么贴身的僧衣，光光的脑袋似乎在向所有人炫耀着“我是个小和尚！”

　　楚痕等人松弛下来，虽然这老僧看上去苦大仇深，但身上却没有半点戾气。

　　“长老怎么称呼？你们是路过呢？还是专程来此？”楚痕开门见山地问，脸上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嬉笑。

　　老僧双手合十道：“贫僧苦眉。后面的小僧是我的徒弟，法号仁心。我们是专程来这里的。不知施主贵姓？”

　　楚痕笑得合不拢嘴，心道“法号起得好啊！这老和尚的眉毛怎么长的呢？”

　　他一一介绍了在场的众人，不解地问：“长老，你的徒弟多大了？还要你背？”

　　小僧一听便想咧开嘴哭，水汪汪的眼里已噙满了泪水，只要楚痕再说一个字估计就能倒出一盆来。

　　老僧叹了口气道：“仁心年方五岁，他也是贫僧在路边捡的。那时他的腿骨已被挖去，奄奄一息。所以贫僧救了他之后就让他跟着我了。”

　　秋灵和桃儿听得不禁动容，细看之下，仁心的确蜷在筐里，下半身空荡荡的。两人顿生怜悯之心，同情地看着他。

　　“又是一个被挖骨的。”云望天寻思着。

　　楚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本想取笑一番小和尚，此时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呃。。。那长老到这里干什么呢？”他往前走了两步，好奇地问。

　　苦眉放下了背上的大筐，舒活了一下手臂，肩膀上被绳子勒出了两道明显的痕迹。

　　“不瞒施主，贫僧路过镇上听说这里也有人被挖骨了，所以前来看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断肢不能再断命啊！”

　　楚痕连忙双手合十恭谨地说：“长老刺猬。。。啊不。。。长老慈悲！”

　　秋灵狠狠地瞪了楚痕一眼，这个时候还油腔滑调讨人厌。

　　她温声说道：“长老不必理他，他就是这么个满嘴跑舌头的人。”

　　苦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摇摇头道：“不妨事。这位施主一看就是有口无心之人。”

　　“说得对。”云望天瞥了楚痕一眼，淡淡地附和着。

　　楚痕傻笑了一下，心里却道“究竟谁无心还不知道呢！”

　　苦眉看了看静得可怕的村子，悠悠说道：“早年间贫僧曾救助过这里的一位乡亲，还是先到他那里看看吧。”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各位提刀拿剑的，莫不是也是为了追寻挖骨之事前来？不如同去？”

　　“好好！”楚痕连忙应着，有个向导总比在这里摸不着头绪要好的多。

　　老僧重又背起大筐，在秋灵和桃儿的搀扶下走进了村子。

　　楚痕悄悄拉住云望天小声地问：“表率，你看这老僧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云望天甩了他一句，“人家佛心仁厚，古道热肠。我看比你强。”说完大步跟了上去。

　　楚痕愣愣地站在那儿，他总觉得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有哪里不对，但却说不出来。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只趴在地上的黄狗又把眼睁开来瞅了瞅楚痕，一副轻蔑到不爱搭理的神情。

　　“你个畜生也敢嘲笑我！”楚痕抬脚要踢，却见黄狗爬起来晃悠着尾巴走了。临走还对着楚痕放了个足以让他终生难忘的屁。

　　村里依旧很安静，正午的阳光烤得人难受，树上的枝叶纹丝不动。既便如此，家家户户的门窗还是紧闭着，诡异地让空气似乎都要尖叫起来。

　　突然，一支弓箭不知从何处带着风声射向秋灵，速度之快无与伦比！仿佛带着恶毒的诅咒和无尽的仇怨从地狱而来，撕开了静谧，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没有人能躲过这一箭，只要他还是人。

　　阳光下，箭尖上红色的涂液赫然醒目，众人甚至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刺鼻味道。那味道足以让人立刻蹲下来将肚子里的东西呕吐个干净，而且还让人想要发疯似的扣烂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毒箭。“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