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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绿眼 ...

  •   沉重。
      这是大王现在唯一能表达的心情。沉重的包裹、沉重的步伐、沉重的眼睛......但最沉重的还是她那颗缓缓跳动的心。她茫然地望着森林,闻见不知名的鹫鸟长啸,像是在嘲弄她悲惨的命运。
      这本该是次完美无缺的探索行动。整船有两百多名船员,他们有枪,有高超的科研设备,有陆猛这样的专业人才,但这一切却在这片雪海上烟消云散,只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大自然岂非是一场暴风?在暴风中没有同情、没有例外,都得毁灭!阳光照射下,远方的冰川像极一张巨大诡异的笑脸,这让大王更加懊恼,她狠狠地踹飞积雪,脚趾头却传来闪电般的痛楚。
      旋即整个人摔倒在地,她看清雪地下的是骨头,一只鹿被啃得精光,徒留森森白骨。
      极地的资源很匮乏。
      这里的动物全都养成勤俭节约的习惯,它们会吃尽每一寸肉,啜细每滴骨头里的髓血。
      大王吓得立马站起来,她昨天知道这里有狼,可是要抵达黄河站,就不得不穿过这片宽阔的阔叶林。
      她只祈祷:“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快显灵。”
      哪里的狼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是极地狼。
      一开始它们生活在格陵兰和欧亚大陆,但寒冷的地方都逐渐有了它们的踪迹。这些狡猾的掠食者,也是顶级的掠食者。大王参加过几次野外活动,向导都提醒他们附近有狼。可那是什么狼?郊狼、灰狼,那些生活在亚热带森林和草原上的狼,瘦弱得不成样子。她不过是被提醒多加小心,毕竟那些狼不会主动攻击一个状态良好的成年人。
      极地狼却不同。
      也许温暖让其它狼过于“适应”,而在狼的世界里,只有寂寞与无情才能发挥它们最大的力量。
      寒冷锤炼出极地狼如钢似铁的体魄。
      它们的每根毛发都像松针一样竖立起来。
      极地狼的骨架比其它狼大1.5倍,它是世界上唯一的可以靠自身力量制服成年男性的犬科动物。
      大王千万不想碰见它们。
      极地狼中还有更可怕的独狼,独狼多半是跟首领竞争失败的雄狼,或者是前一代首领,它们满怀怨恨与野心在荒野中游荡,杀死一切它们看见的生灵,说是报复社会也可以。
      大王一个人在走,所以她格外小心,独狼也是同样的,它们没有同类的庇护,会优先考虑危险和捕猎的成功率,就像一个个精打细算的游侠。
      □□竟然能靠几万条木杆子“打倒”侵华日军,想必独狼也是可以的。
      大王自嘲道:“我这样的猎物,它们绝对是一看见就冲上来的,也不必考虑啥成功率了。”可惜寥寥荒野,又有谁能听见她的呼声?
      她只能再一次迈动沉重的大腿,机械性地朝森林挪去。
      徒步行走两个小时,她才刚刚抵达森林边缘。这里的雪更厚些,下面是腐烂的叶子和苔藓。一条冰溪从山崖流淌下来,很难想象它的尽头在何处。
      溪边一片浓厚的苔藓,她每走一步,雪水就从苔藓中喷溅而出,它们好像紧紧吸附着大王的脚,发出“吧唧吧唧”的恶心声音。
      天哪!
      她至少已经在天黑前抵达森林,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她本应该坐下来休息的。但她想到那些狼,便又逼着自己往森林里走了十几里路。她挑了块大大的石头,用树枝和石块搭成简易的庇护所。
      也许是她饿昏头的缘故,她好像总听见狼嚎声,这群狡猾的畜生尾随在她身后,就等着她倒下似的。
      大王吃了罐头,补充能量。她清点了一下,陆猛吃掉三个,自己昨晚也吃掉一个,现在又吃一个,还剩下五个。
      她离黄河站还剩下三倍的距离,可她的食物只剩下一半了。
      原本两人每天吃一个,花费五天就能抵达。可是现在她仅有一个人,她要花双倍的力气保护自己,她也不得不分神提防那些可能致自己与死地的威胁,在这种草木皆兵的情绪下,她所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也时常感到饿与困乏。
      无论如何,她也在天黑前的半小时完成一个坚固的阵地。
      她有着人类的创造力与自信,自信这团火焰熊熊燃烧着,只要篝火不熄灭,她就能在寒冷危险的森林活上一晚。
      她真得别无他求。
      只要安然度过一个晚上,等到明天,她就直接背上行囊头也不回地穿过森林。
      但命运总是吝啬的。
      当你饱怀希望时给你绝望,当你绝望时让你难过得想去死。
      夜里她醒来几次,生命中还没任何一个夜晚让她如此警觉。与其说是警觉,不如说某些动静将她吵醒。有一次,她发现森林里面一双冒着绿光的眼睛。
      至此她不敢睡觉,每次困意袭来,她就狠狠地掐自己。
      绿色的眼睛在夜晚忽隐忽现,每次大王将睡着的时候,它就趁机靠近。最终大王就一声吼,它便沉稳地退后几步。
      它非常谨慎。
      谨慎是狼的一个特征,如果任何狼对人放弃了这种“谨慎”,它就不配称作狼。
      大王今夜是睡不着了。
      她当着狼的面啃了一个罐头。而她的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无比狰狞。她揣测着敌人的意向。森林里没有更多闪闪烁烁的绿光,她面对的是条独狼。
      好处是自己可以提防它,不会惨死于狼群口中。
      但独狼是更残暴的,它有着更强的耐力,更执着于自己的猎物。如果大王还要步行那么远,她无法肯定自己会不会被它吃掉。大王无法同时放哨与睡觉,狼却可以。
      “狡猾的畜生!”她朝着绿光掷石头,绿光轻松地避开了,然后许久没有看见。之后绿光隔一会儿就从同一个地方出现。大王知道它在打盹儿。它应是醒醒睡睡的状态,想必它也追踪了几万里的猎物,非常疲惫。
      “如果你不是想吃我,我们可以当患难兄弟。”大王对着黑暗说道。
      但大王不能让它如愿,自己睡不好也不得让它休息,便都拾起燃烧的木枝丢过去,或是随手掷去石头。狼似吃了一惊,逃了很远,但没过五分钟,绿光又开始在森林里升起。
      大王再度攻击它,它就往旁边挪了几米。如此往复,人和狼都不得休息。
      这样的争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
      她也在密密匝匝的林叶间看见那狡猾的家伙。她不禁倒吸了口寒气,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狼。其实这匹狼算上尾巴比公孙博士长一点儿,但它肩高非常恐怖,也许要在90厘米以上。
      这是匹浑黑色的老狼,它原本年轻力壮的身体早已骨瘦如柴,还瞎了左眼。
      老狼瘦的可怕,它之所以迟迟没发动进攻,或许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它等着猎物精疲力竭。大王明白老狼不会轻易出击,但它绝对会出击至少一次,这一次就要大王的命!
      无数场战斗让它积累了丰厚经验。
      它身上的疤痕就像荣誉勋章,也见证了它艰苦的少年、青年和壮年时代。或许它从前是名首领。
      它卷起猩红色的大舌头,很快收回嘴里,像是渴望着大王□□的滋味。
      大王快步地往前赶,她每次回头,总能看见那条身形巨大的老狼窝在阴影当中。她停下、狼也停;她走,狼也走;她跑,狼也疾奔一段距离。但是这匹狼实在太老了,无法经过太长时间的奔跑,大王拼了命一样狂奔,她在地形复杂的森林里足足跑了一千多步!
      这次她总算看不见狼的影子,但她一个不注意扑在尖利的碎石堆里。碎石将她手腕划破,血流了不少,她的衣服也被钩出破洞,大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又亡命奔了几百米,最终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很痛,但得忍。她哈哈大笑,自己终于甩掉那匹狼!可看看自己这幅挫样,也没资格嘲笑那匹狼。她休息了好久,通过指南针辨认方位后再度启程,就此时听见一阵野兽的嗤笑。
      她猛地回头,那匹老狼又朝她卷卷舌头。
      是血。
      老狼一路跟着血腥味来到这里。
      大王快要崩溃了!现在老狼知道猎物受伤,它的渴望越发强烈。大王还是艰难地走,她根本不会再余出心思管狼,她一定要在倒下之前抵达黄河站!
      两个苟延残喘的生命在南极荒野里相互拖延,等待着阎王爷的裁决,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大王原本期待自己能走出这片森林,现在发现这根本是痴心妄想。这片森林比她认为的大太多,她一直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可谁能料到前路被巨大的山石遮蔽?她无法攀爬这样陡峭的地方,不得不寻找更加低矮的路线。
      找着找着天色也渐渐变暗。
      狼眼在黑暗的地方确实会发光,这道光束让大王感到越发恐怖,终于她在一次摔跤后昏厥了,趴在地面一动不动。
      老狼得意地跑过来,它还是谨慎地试探猎物,时而跳到她身边,又闪电似地跃开几步。
      确认大王不动了,它就张开腥臭的嘴巴狠狠叼住大王的脖子。
      它太老了。
      甚至许多牙齿都在搏斗中碎裂,所以这绝命一咬并未将大王狠狠咬死。忽然老狼感到一阵剧痛!它哀嚎着倒退,胸口插着一把尖亮的匕首。
      鲜血从它侧肋汩汩涌出,惊恐环绕着它。于是它又蹦又跳,一直越到几米外的大树墩后,终于倒地不起。
      大王捂着脖子站起来,冷冷说道:“你中计了!”
      她觉得这匹老狼一定是有智慧的,它发出咒骂似的长嚎,急促地呼吸着。大王拾起石头猛击老狼的脑袋!“去死!咿——呀!去死吧!”顷刻间血肉飞溅,狼头已扁得像块肉饼。大王俯身下去,她笑着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狼知道女人是什么动物,也许它就不敢吃她了。大王浑身都是狼血,浓烈的气味冲入鼻髓,让这个坚强的科考队员忍不住呕吐!她扶着树墩吐了许多,大多数是昨天吃的罐头。
      她最终还是适应了。
      将文明抛入荒野,要么死亡要么进化。多少年前,达尔文就已经写下物竞天择的真理。现在大王是强者!但她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怪异地盯着狼的尸体。如果换作以前,她生病呕吐的时候绝对会拒绝任何食物,可现在她的胃仿佛会说话,对她不停地蛊惑着:“吃掉它!吃掉它!”
      大王真得饿极了,她咽了咽口水。最终用匕首割下了狼的肋排,还有两条后腿充满肌腱的部位。
      她紧张地盯着四野,确保没其它掠食动物看见她,于是将狼肉塞进背包,她不希望血肉的香味引来更多动物。
      命运仍然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现在太晚了,大王来不及生火,就随便走了几里路,往地下开始刨雪坑。她刨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大雪坑,再用洞底的雪将顶部牢牢封上。这里的极低气温会让雪凝成冰,就像一个简陋的屋顶。
      她无法在这种地方躺平。
      但大王仅仅希望休息一会儿,她被老狼遏制得太紧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睡眠。所以没过多久大王就歪着脑袋睡着了,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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