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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若只如初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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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儿飞去,心已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芳华怕孤单
……
阿琅与寸心一路沿着青溪走来,溪畔的草地上长了松松散散的长了许多紫色苜蓿花,再往边上去,便是千杆翠竹沿着平缓渐涨的山势疏密直立,看起来很是清高静雅,风来,也只是相当矜持的摇摇,奏起细细森森的乐音。
阿琅摆着手踢着步缀在寸心后头,唱起不着调的曲子。按说鲛人的歌声都是美得能动人心魄,偏生阿琅不知是怎么回事,声音好听归好听,可唱起曲来却是高音上不到,低音下不来,中音够不着,声音怎么婉也转不了弯。
寸心终于要受不了了,明明是凄清幽婉的曲子,愣是唱出了街头耍宝戏的效果。寸心急走数步,上了桥,桥下绿水在前方湍回,泛成素白色,冲出一片缓地来,岸边躺着无数圆圆滚滚的鹅卵石,再往上走,便有竹舍数间。
“吱呀”一声,竹门一开,迤迤走出数位少女来,音笑泠泠,瞧了瞧寸心,和正唱得欢的阿琅,其中一青衫少女带着点儿笑,却又觉着有些莫名的哀悯,道,“刚刚听女郎所歌,其意之幽寂,倒叫人真以为自己在那夜月里自顾自徘徊,那孤单,是真的很孤单。”
寸心纳罕的不得了,不假思索的就损及了阿琅,“不能吧,她唱成这样你还能听出曲中真意来?”
阿琅顿时不服气大呼大叫起来,人家明明唱到最好了嘛!
青衫少女不由笑了笑,她的神生中太长太长的留白,全都给了音乐,从阿琅离得乱七八糟的调中,仍能推想出原曲的美丽忧伤。
“两位何处去?天色将暮,不若在此歇息一晚吧。”多年过去,青溪愈发的幽远深邃,鲜有足迹,难得有宴客的时候。
“那多谢啦。”
寸心与阿琅痛痛快快的接受了对方的心意,人在世间走,哪能真把自己给弄成独行英雄,要相信应该相信的人,接受可以接受的馈赠,这样容易过得轻松而且快乐,这是寸心的经验之谈。
经青衫少女介绍,她乃是此地神女,世人称为小姑。身边两位算是她的侍女。
小姑命人置了席,案上放着琉璃杯与果洒,还有些精致小食。
阿琅好奇的倒了果洒入琉璃杯,杯中顿时潋滟不已,香气逸散开来,闻者欲醉,阿琅毫不吝啬的称赞道,“这与我们神云岛的果洒还真有的一比。”
席上不仅有美酒,还有丝乐。
小姑取了箜篌,素手起,清歌咽。
“歌繁霜,繁霜侵晓幕。伺意空相守,坐待繁霜落。”
寸心捧着脸瞧着小姑,心底却在暗暗叹气,好好一个神女,怎的如此寥落呢,还是只是因为曲子寂寥,人家入情太深?
寸心正胡思乱想间,乐声忽然停下,小姑起身径直往外迎去,寸心目光随之前行,看到了门口一人,宽大的墨袍罩着烟青色长衫,沉沉稳稳的走了来。
小姑略低头一揖,“真君。”
……
寸心没心思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默默转过头,扶额,这世事,当真是巧的很呐!
小姑的温言柔语飘了过来,“我愿尽力一试,只是堂中正有客来,真君既来,不若暂且入席,好让小姑稍作招待。”
阿琅已欢呼着跃了起来,“前姐夫,好巧呀。”
阿琅伸手便强拉了杨戬过来一同坐下,坐在寸心边上,自己再杨戬边上的案上坐下,
小姑轻讶了声,“你们认识?”
原本小姑是想请真君上座,不想客人自相熟悉的很,便也随意去了。
于是添酒回灯重开宴。
杨戬与寸心坐在同案,隔了那么一点儿的距离。然而两人之间,呃,怎么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青溪。
寸心咬着琉璃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就是不闲下嘴来。眼睛只管瞧着小姑低吟浅唱,瞧着小姑清丽的侧颜,小姑的衣袂若是御风而起,便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寸心不知怎的觉得略微有那么一点儿的眼熟,就那么一点儿。
寸心猛然间觉得自己开了窍,暗暗靠近了杨戬,用恰好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我说杨戬,你心里头住着白月光,现在却来招惹青溪神女,你也太坏了吧。”
杨戬本还在想这回寸心终于能安安静静坐会儿了,竟少有的觉得有那么几分恬然,曾几何时,她也肯高高兴兴的就坐在他旁边,有时犯懒便悄悄趴他肩上瞧着他手里的书,再顺手给他倒杯茶……
在小姑幽远的琴声中,竟有那么一丝的恍忽,如幻如梦……
谁知猝然间听到寸心这莫名扣过来的锅……
她真乃煞风景的班头。
杨戬不禁蹙眉,“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心……”
杨戬欲言又止,说不出合适的话来,只觉怎么说都会越描越黑,只得叹着气道,“你刚刚没听见我说话?青女的清绮琴琴弦被盗了,眼看人间秋三月将至,没有琴,她将无法向人间降霜降雪,青女急得不得了,找到了我这里来,我记得青溪女神极擅制琴,因此我才赶来这里,问问有没有办法制出能替代的琴弦,那把琴的琴弦原是由若木上结成的蚕丝所制,如今若木上蚕丝所剩无几,一般的琴弦根本不能承受青女的法力,用不了。”
青女,琴弦被盗,琴没丢,弦丢了,这偷东西的是不是有毛病啊,寸心十分疑惑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没等杨戬回答,寸心想起了新的问题,“你怎么认识的青溪小姑啊?她是地仙,跟你隔的七八万重的。”
杨戬顿了顿,只低声道,“她也曾被玉帝压在钟山下,前些年我重新审理此案,替她解了禁。”
又是被山压,寸心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估计也就同那些女仙私恋凡人的事差不了多少。一碰到这种事,玉帝那老头儿就会拿山压人,千万年不变,一种新鲜法子都没有。
很快杨戬便要走,阿琅听了便一脸悻悻的失望,很是舍不得,寸心将阿琅蠢蠢欲动想要变成八爪鱼的手给拽了回来,干笑着笑眯了眼同杨戬说,“您忙,再见!”
眼见杨戬飞走,寸心像是松了口气,阿琅趁机脱开了手,对于寸心的暴力钳制很是不满,于是颇有几分揶揄的口气对着寸心道,“三姐,你也真是的,好不容易见上一回连个别不好好跟人家道!”
寸心一巴掌将阿琅脑袋拍了回去,“你再闹我,我真不送你回去了啊。”
小姑先前瞧着真君与寸心之间的尴尬气氛,又听见阿琅喊真君前姐夫,她成神的时间晚,那时她尚不知真君其人,真君在凌宵殿位列众神之上时她又已经被压在山底,故而竟不知真君曾有过妻。听阿琅之言,真君曾经的妻子想来便是寸心。
小姑仔细打量着寸心,虽然才刚刚相识,但小姑确信,这个容则娇秀,行止却自有林下之风的女子是个不错的姑娘。
以真君之能,以寸心之赤心,尚且走不到一起,走到一起却终而又握不住彼此的手,小姑想来想去,只好说是命运。小姑并不怨恨命运,在她漫长的苍白神生中,曾有过一晚的绚丽,那便是她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