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前之故人》慎芝

8、若只如初见2

　　“青溪神女小姑，为神而不禁凡心，私与凡人相亲，明知天规不可违而违之，熟难释也，罚尔永守钟山底，永不得出。”
　　她就此失去了与一切的联系。只有时会想，他再次来到青溪桥畔的竹舍，却再也见不到人，他会不会觉得那夜其实只是个梦？想着他可能会露出的疑惑神情，她不由得就会轻笑，好似那周身的黑暗都是温暖。
　　再后来，温雅而肃萧的真君来到山底，带进一束光明，她瞧着那束光，怔了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真君说的“尔今无罪”，是什么意思。
　　她终于又回到了青溪桥畔的竹舍，只是世上已千年。
　　他早已不在。
　　寸心听着小姑幽幽讲述着如幻梦一般的往事，不由心有戚戚然，能在一起不在一起，想在一起的永远走不到一起，连神也逃不过命。
　　“你有没有想过，再去找他的来世？”
　　小姑只是摇头，“来世？来世他已经不是他了，他不会再记得那个秋夜。”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嘛，比如一个人要是失忆了，那他难道就不是他了？再说我吧，以前我那叫一个张扬跋扈，现在我不张扬跋扈了，那我应该还是我吧？”
　　小姑的思绪被寸心的话拽扯得七零八落的，一时竟想不出要如何回答。
　　良久，小姑像是逝风般的叹息声传来，“不一样的，我怀念的，就是那个秋夜月下走来的他。”
　　……
　　阿琅懵懂听着两人关于本质表质的讨论，原本简单的问题被搅得复杂无比，脑袋成了浆糊，最终自弃般努力甩了甩头，这瞬间的清醒，却让阿琅敏锐的捕捉到某个词，凑近了寸心跟发现大宝贝的似的问，“三姐原来你是因为你那坏脾气才跟前姐夫分手的哇！？”
　　寸心一时脸上挂不住，“小屁孩一边儿去！”
　　阿琅很是不知死活的语重心长的道，“三姐，其实我觉得你现在脾气才冲哩，一言不合您能打得他合……”
　　阿琅被寸心的眼神震得一哆嗦，忙改了口，“当然啦，您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比如您对我就很好……”
　　“哎不过三姐，你以前，就是前姐夫娶你时你是什么样啊？”
　　“就是一任性妄为的娇公主。”
　　“不信，前姐夫才不会那么没眼光呢。”
　　“那是他脑子坏掉了呗。”
　　寸心努力想着当时的事，其实她也没想杨戬会那么快就说要娶她，可能他脑子真是坏掉了。寸心一看到阿琅那闪着桃花眼的脸，忍不住一把掐了上去，“哎我说，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这么向着他。”
　　“呜呜……放……放手啦……”阿琅努力掰开寸心的手，揉着被掐红的脸直吸气，却仍不放弃八卦，此关爱亲友之心诚可敬也，阿琅接着问，“那前姐夫呢，他那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他其实还是那样，没怎么变过，多情重诺，爽直不羁，反而因此受累……”
　　她就是个例子。
　　寸心一思考，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涌进脑子里来，搅得脑袋成了一堆浆糊，无望的放弃了思考，真是，那本来就本糊涂账，她居然想从那堆烂账里理出个头绪来，她才是脑子坏掉了。
　　小姑唇畔噙着浅笑，瞧着阿琅与寸心吵闹个不停，再想起肃容的真君，也起了点儿兴致猜想当时真君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寸心。也许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阿琅忽然想起件大事来，慌慌忙忙的往外跑去，“都怪你啦三姐，非拦着我，我马上就要回神云岛去了，还没同前姐夫告别呢。”
　　阿琅这一追，直追到了真君神殿，才算是追上。
　　阿琅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在杨戬的示意下好好顺了几口气，才说，“前姐夫，我要回神云岛了，以后我会想你们的……”
　　“不过就是三姐又成一个人啦，您多照看点儿，她顶讨厌一个人的。还有啊，她虽然老逞强逞得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其实她心里也虚得很的……”
　　……
　　杨戬瞧着阿琅一串接一串的说着临行留言，不想阿琅看上去就像是当年不知世事的翻版寸心一样，原本心思也细腻至此。
　　杨戬正感慨着，阿琅贱兮兮的凑近了问，“前姐夫，我能问一下，您当年是为什么会娶三姐啊，那时的三姐跟现在差别大吗？”
　　为什么娶她啊，那时她没什么本事，可却为了他闯下大祸，他的确怜闵她，很想保护她，不过这话要是照实了说，保准她会气得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杨戬不觉笑了笑，“要说差别么……”
　　杨戬随即摇头，“其实差不了多少，以前的她很好，现在的她，也很好。”
　　一样的很善良，一样的很仗义，一样的耍着并不过分有时可恨有时也挺可爱的小心眼……
　　不过她长大了很多，即便没有谁的庇护，她也能走下去。
　　那为什么他们的婚姻会过得那么糟糕，也许只是，她在杨府过得不那么像她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她的束缚。

　　哮天犬拎着他修好的大骨佝偻着腰跑了进来，一见阿琅，脸色顿时换上“我不想理你”的气傲脸。
　　阿琅却笑嘻嘻走近，拿出一颗穿了绳子的大明珠，一举手就挂到了哮天犬脖子上，“别那么小气啊，我都要走了，送给你做个纪念。”
　　这着实出乎了哮天犬的意外，拿着明珠冲着阿琅远去的身影“哎……哎……”的叫，可阿琅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主……主人……”哮天犬拿着那棵硕大的明珠不知如何处置好，明珠挂在脖子上特别显眼，显得自己真就跟一玩乐的宠物狗一样，于是只好向杨戬求助，哮天犬看起来迷茫得很，明明是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突然就变成笑嘻嘻的了？
　　哮天犬有些转不过这弯。
　　杨戬却只是笑着抚过哮天犬的头，“收了人家的东西，以后见了人家得礼貌点。”